（一百零三）对弈被戏

    我笑：“自然”

    红泥紫檀茶海上飘散着清冽茶香，纤巧动作娴熟洗茶滤茶烹茶，动作行云流水叹为观止。室内温凉清茶气似乎并没能让舒常放松安逸下来，相反她纤长蔻甲点香几上，似乎心思并不这，了了说了几句便面露倦色，捧着茶不再言语，但眼神却欲语还休。

    我与玉贵人相视目露疑色，和颜道“舒jiejie冤疑已被洗清，怎样还这般黯然？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舒常摇了摇头，秋瞳如水眼眸静静望着我“娘娘如今这样尊贵嫔位，活自安稳吗？”

    宫闱事向来如雨后春笋，传播速度让人匪夷所思，想来她禁足之时也听闻了些什么，我只得颔首，如实道“并不安稳，甚至彻夜无眠。”

    她黯然叹息了一声，轻轻道“是啊，娘娘已经是嫔位了还这样举步维艰，我不过小小常，禁足与我来说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与世隔绝，还可以留得命……”她声音很轻，仿佛要融到袅袅茶气之中。

    她话不无道理，至少没有圣恩旁人眼红也不会盯上。

    玉贵人却笑了一声，语气不知是哀凉还是讥讽“常以为与世隔绝便远离这血雨腥风吗？”

    她语不传六耳“常可记得当日打碎膳食中藏着孔雀胆？”

    舒常孱弱身子微不可察颤了一下，讶然道“你怎会知道？”

    玉贵人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吗？若不是姝嫔替你换了看守侍卫，恐怕现我们也无法相聚而坐了”

    “姝嫔？”舒常眼中流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目光，“又是你救了我一次，看来我欠姝嫔娘娘今世是无以回报了。”她便挣扎着起身向我郑重服了一礼，红唇轻咬。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姝嫔恩德以我今时残力已是无法报答了，只有良言一二，娘娘现圣眷优容令后宫之人侧目，除了多加小心画妃…”

    “庄妃娘娘驾到——”

    正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昂扬内监高唱声。

    我、玉贵人与舒常三人忙出殿福礼相迎“恭迎庄妃娘娘，娘娘万安”行了半晌却没听到免礼声，只听内监又唱：

    “——蜀锦瑞草云鹤，浮光锦如意牡丹各五匹”

    “——无锡象牙粤绣芙蓉白凤屏风两架”

    “——红壑熊掌十只”

    “——白芷和田璞玉十块”

    “——河浦东珠玛瑙十串”

    “——海岛镂空冰石架台一盏”

    “——描金玉器十样”

    我愕然望着太监们将那赏赐珍贵之物依次送进殿中，庄妃才笑盈盈得从凉轿中走来。一身浅红苏锦衫愈发显得她温质浑和。我忙俯身道“娘娘这是？”

    庄妃笑着道“这些都是皇上念meimei璇玉阁受了委屈，抚慰与meimei。本宫不过是来替皇上宣个旨，做个顺水人情罢了”她又笑吟吟望向玉贵人与舒常“玉meimei与舒meimei也啊。本宫倒正是来巧了。”

    玉贵人笑颜道“姌meimei这里茶好很，庄妃娘娘也请一同来品品罢！”

    庄妃璀然道“姌meimei这里茶再好，也好主人发话留客才好啊，本宫还不知有这样福气没呢！”

    我迎着庄妃进殿“娘娘可是贵客临门，只盼娘娘不嫌嫔妾这里茶粗陋才好！”

    这便笑语晏晏一同入座。纤巧极有眼色为庄妃斟上一杯香气袅袅大红袍。

    “…嗯”庄妃细细品了一口，赞道“入口幽香，茶味清冽清心，丝毫不逊于当年那年秋阑烹茶茗呢…”她看向一旁默默无语态度静雅舒常“本宫与舒meimei也有好些时日没见了，”她轻叹一声，颇为感叹道“当日也确实让你委屈了…”

    舒常又恢复了来时疏离。只谦逊淡声道“劳庄妃娘娘挂念，嫔妾惶恐”

    庄妃摇了摇头，惋惜道“你这meimei什么都好。就是太谦卑也太温文有礼了，哎！若是当年那孩子平安出世，想来你现也同姝嫔meimei一样是嫔位了罢…”她说着摆了摆手“算了，往事再提只是徒增伤悲，本宫不提了”她语气好像柔和长辈一般有莫名亲昵与温和。

    舒常细长淡眉微微扬了扬。如秋波眼眸也有伤神“娘娘费心了”

    原本其乐融融气氛好像被注入了秋末悲涩一般，不和谐淡淡怅然萦绕殿内。我忙笑意道“怎样今日也算舒meimei解禁好日子了，过去事过去便罢，”说着唤了惠儿端上来清凉蜜果甜瓜，用银签子扎了鲜脆欲滴得瓜果依次放于庄妃、舒常、玉贵人翠碟中“天气炎热，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大家，就小尝一些瓜果解解暑气罢”

    这般说着小印子来报不知那些赏赐之物怎样处理，我随意挥了挥手道先都存入库中。

    庄妃笑眯眯道“旁东西也就罢了，单单那海岛镂空冰石架台，听说是取自海底冰矿石堆砌而成，放殿中消暑散凉好不过，且那架台聚集无数能工巧匠雕刻精致，里面盛了水放些花草，可是这盛夏中难得景致，皇宫内拢共只有四盏，一盏放太后慈宁宫，一盏皇上养心殿，另一盏皇后储秀宫，这后一盏皇上便赐给了meimei，这样厚恩，皇上对meimei娇宠可见一斑啊！”

    若是旁人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语气多少也会有些妒意，而庄妃说出来，却完全只是赞叹之意，让人没有感到一丝丝不适。

    我道“这样珍贵东西嫔妾怎能收下，若是庄妃娘娘喜欢，就请娘娘笑纳”

    庄妃笑嗔道“好meimei，这宝贝是皇上亲口赏给meimei，本宫怎好夺人所爱，况且永和宫地处偏凉，也糟蹋了这样好东西，还是meimei好好留着罢！”

    我也笑着不再说话，再说就是多余了。

    又笑意盎然聊了些旁，舒常起身告辞，庄妃笑道“永和宫离延禧宫不甚远，meimei不如与本宫同行可好？”

    舒常略一思索，不负庄妃盛情，道“好”于是结伴相离。

    玉贵人见她们走得远了，才道“meimei，那舒常话还未说完，你怎不留留她？”

    我笑说“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说罢含笑吩咐小印子取了方才赏赐蜀锦浮光锦、玉器与熊掌些许装给玉贵人。

    她忙拒绝，摆手道“这是干什么，皇上喜爱meimei赏赐，meimei就好好留着，再说meimei也知我不意这些。”

    我不容她拒绝“jiejie再拒绝就是与我生分了”她晓得我性格说一不二，也没推脱。

    我又吩咐小印子挑些好给舒常送去。

    玉贵人迟疑道“meimei好心，恐怕舒常她不会收下”

    我心中暗叹她好明锐识人眼力，短短片刻就将舒常心性摸得**不离十，我道“旁金贵摆饰之物，她恐怕不会收下也不会真心喜欢，我挑些熊掌给她，她身子弱正需要好好补养时候，也算送得其所。”

    见外面日头还早，便留了玉贵人一同用过晚膳，与她续之前还未下完棋局。

    不得不承认我棋艺并不高明，只见玉盘之中，白子半壁江山皆被黑子垄断颠覆，我正苦苦殚思竭虑之时，好容易有了破解思绪，却感到眼上一片冰凉，不见其物。有温润男声想耳畔“想我了吗？”

    我揭开他手掌，没顾得上回头，只心中想着方才一去不复返破解方法，再看上棋盘时那灵感早是无影无踪，我不由有些惋惜，一时竟脱口而出“瞧瞧，晚不来早不来，偏偏坏人好事时候来”再抬头，忽而对上玉贵人诧异目光时，我才反应过来，回头望见瑄祯略显倦意面容，同玉贵人一起起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都起来把”瑄祯挥了挥手，撷起我下巴“这小妮子，几日不见愈发胆大了…”

    余光瞥见玉贵人略有笑意眸子，心中有些觉得失面，依旧嘴硬道“本来就是嘛，皇上不声不响得站臣妾身后，将臣妾原本思绪都打乱了，这下可好，这局死定了”

    “哦，是吗”瑄祯眯了眯眼，随意带起我坐我身旁，望着盘中对弈，他审视了片刻，扭头揉了揉我脑袋，假意思索道“平日瞧这你挺聪明，怎么下棋却这样笨匪夷所思？”

    我被他说得不服气，大气凌然道“皇上此话差异，人哪有十全十美吗，别太好总要有短处来均衡啊！否则岂非羞煞旁人！”

    瑄祯眯眼瞧了瞧我，“小妮子这歪理真多，呶…瞧好了”他说着捻起一子随手下一个看似并不起眼地方，我看着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还不是一样全军覆没”

    玉贵人却笑着起身“臣妾甘拜下风”

    我还未瞧出端倪，忙道“玉jiejie，莫要因为他是皇上你就有意谦让，这样可是难以服众哦！”话音还未说完，就感到嘴唇被一只冰凉手捏变成圆润弧形，我扭头嘟着嘴不满看向始作俑者，瑄祯无奈道“自己瞧！”

    说完又是一子封住了黑子之路，顿时乾坤逆转。

    我不由讪讪，一脸讨好笑容望向瑄祯，奈何嘴唇某人手下变得有些不伦不类。

    瑄祯轻笑着挨近我“现承认自己是笨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