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叶放
陈英迷迷澄澄地感觉耳边有二姨和父亲的声音，以为在梦里，又睡了过去。 陈军和殷虹的确在。陈军被挂了电话后打了电话给加油站的朋友说不要车了，谢了半天才结束通话，接着上楼接了儿子回家花了些时间。然后打个电话给老家，和陈东佑聊了会儿，两人没再提这次的事，只说了会家里的生意盈利。 这时已经十点多了，陈军洗了脚上chuang躺了下来，总睡不着。女儿的脾气和他以前一个样，今天这事也不能全怪陈英，自己的jiejie还不了解吗？气极的时候自己也揍过陈新元。 陈军这人，喜欢把事情翻来覆去的琢磨，越想越觉得陈英今天的表现不对，正常孩子还不得告上一状啊？本来就是受了委屈的事儿。陈英在电话里表现的那么自然反而像在掩饰什么。陈军坐起身，点燃了一支烟，细细地又捋了一遍，到底没有放下心。 顾不得夜深，陈军起身先打了电话回老家，让接电话的陈士波去隔壁问来陈招娣在县里的详细住址，接着打给殷虹拜托她去看一下。 殷虹本来就对陈军晚上的电话有怀疑，此刻一听陈军简略说明的情况，忙叫上丈夫程金城去看看姨侄女。她离县中不算远，三四百米的距离，两人打着手电筒很快到了。 两人使劲敲了门，已经睡下的陈招娣还以为是黄飞从省城回来了，披件外套就起来开了门，才发现不是自己想的。“你们是？” “是三姐吧？”殷虹笑着说道，“我是英子的二姨，她爸不放心让我们过来看一下。” “哦，是二姨呀，常听英子提起你。”陈招娣放下戒心把两人迎进里屋，“英子早就睡下了，我叫她。” 陈英住在特地为她准备的一张折叠床上，陈招娣对着里间喊了两声，不见陈英答应，笑道：“英子睡的死沉，我进去喊。” 进去后陈招娣推了陈英的身子一下，手底惊人的烫，连忙喊道：“二姨，英子好像发烧了！” 殷虹进去一摸陈英的额头，也是被烫了一下。 打开灯，陈英面色红赤，怎么也叫不醒，只是皱着眉一脸痛苦。三人什么也不说了，抱起来就跑上最近的医院。 等看了急诊给陈英吊上盐水，程金城到用医院的公共电话告诉了陈军。高烧四十度转急性肺炎，可能是脸上的伤引起的。 一直在抽烟等消息的陈军本来就觉得这么长时间没消息肯定出了事，此时哪还顾得了其他，穿了衣服风一般跑到家属区西边的一户人家砸门。邮局自然是有邮车的，之前陈军不找局里的车是怕在老家待得时间长耽误了第二天的公务，现在只是跑趟县里，白天还能赶回来照常发送邮件，陈军一时也只能假公济私一回了。 庙宇镇离县里不远，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医院门口，陈军没等车停稳就跳下去慌慌张张跑进急诊部。这样的反应不算夸张，这个时候高烧肺炎是有可能致命的，特别像陈英这样体质虚弱的幼童，发现的迟些就可能是个痴呆儿了。 陈英还不知道这些，只是浑身难受，时冷时热的，她身体扭来扭去，嘴里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低低呻吟。陈军冲过来时看见女儿这副模样，心里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 陈英真正醒来已经是第四天早上，感觉好像做了个长长的梦。 陈军一直守在医院，还没敢把陈英生病的事告诉学习未归的殷华呢。见她醒了欣喜地说：“闺女，总算舍得醒啦？” “是啊，睡饱了不醒怎么办？”陈英睁眼就发现这里是医院的病房了，没办法，熟悉了嘛。她也不矫情，“爸，有吃的没？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了。不会我这次又睡了两天吧？” 陈军这才完全放下心，思维清楚没出问题，他生怕女儿的脑子被烧坏了。“是三天整，我刚还在想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揍你了。” 陈英装模作样地叫道：“怪不得我一直梦见有只狗在咬我呢，原来是老爸你啊！” 陈军属狗，气的一个脑瓜崩弹下去，“臭丫头，我去买些吃的，你先忍忍。” ================================================= 陈新元在陈英住院的上午就走了，她知道陈英的生病和她那巴掌有莫大联系后，害怕陈军找她算账，连个招呼也没打就带着儿子离开了娘家。 陈英自己想想，觉得这回生病那巴掌的确是有责任，但可能更大的原因是她来县里的路上坐在车窗边吹了两小时的风，当时一直发呆没觉得冷。不过她半句没提，说出来还不得被骂到臭头啊？也算对陈新元的报复了。 住了两天院，陈东佑想把她接回庄上，但陈英自己死活不同意。她深信一旦回去，陈东佑会把她当易碎的玻璃一样捧着，估计连房门都不让出的养病，那还不如在陈招娣这儿住着自在呢。 拗不过她，陈军只好找到陈招娣嘱咐了众多的注意事项，这才回去工作了。 这下陈英是真的解放了，陈招娣哪里能管得住陈英？还不是由着她性子来。好在陈英自己是个有分寸的，每天就在里屋看书写东西，生意忙的时候出来搭把手。 几天后陈英就觉得无聊了，她前世是个宅女，可那是有电脑整天不关机陪着她，现在连QQ软件还都没开发出来呢。于是陈英改成每天去书店看书，早出晚归比在家上学还积极。 陈英是新华书店的常客了，管理员都知道这小姑娘能在儿童读物专区一待一整天，私下里没少议论这是哪家的闺女这么耐得住性子。 这天天气有些阴，陈英在包里塞了折叠伞去了书店。像往常一样她在别处寻来一本介绍世界地理的杂书，回到儿童读物专区坐下看了起来。 这个年龄的孩子很少有会来书店看书的，不像后世那些琳琅满目的图画书册，能把孩子的眼球吸引住。家长也更情愿把钱花在学习的参考资料上，所以这里几乎是陈英一个人的专区，间或有一两个孩子过来看一会儿就离开了。 陈英这天独自看着书，大约十点多一个边上出现了一个人影，漫无目的地在书架上胡乱抽出书再塞回，嘴里还咕哝着什么。陈英侧头打量了一眼，是个十一二岁的壮实男孩，虎头虎脑的，穿着黑色运动裤和件军绿色迷彩的棉布戴帽外套，脚上是白色运动鞋，背着世面不常见的登山包。这样的装扮很时尚，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估计也不是县里的人。 那男孩察觉到陈英的目光，转过头来也看着陈英，倒是小小的诧异一下。他在这里见到的大人小孩穿着打扮都有些土气，看陈英却是与众不同。陈英今天穿了件乳白色的低领呢子裙罩红色的短外套，白色毛裤袜，踩着红色带流苏的短靴。长发垂直披下，四六分的流海用一根维尼熊的细水钻发夹别住，颈间露出黑丝线系的七彩琉璃。这样娇俏的打扮分明也像是个城市人。 两人视线一接触，各自收回了目光。陈英继续看自己的书，那个男孩也还是随手翻着，半天终于安静下来，拿了本书在陈英对面坐下来，把书页翻得吱吱响，坐不住一会儿就要起身重新挑书，如此反复。 陈英颇有些忍俊不禁，这哪家的孩子不像是来读书的，更像是受了气在发泄呢，看什么都不顺眼，又好像故意要引人注意似的。不过她也没理会，很快沉浸在书中介绍的世界风景中去。 直到下午一两点，书店里的灯光暗下来，管理员喊着要关上玻璃门，陈英才察觉外面刮着狂风，很快下起了倾盆大雨。陈英透过玻璃看了一会儿乌沉沉的天空，怔忪了一阵子。 “喂！”对面那个清朗的童声唤回陈英神游在外的魂。 “叫我吗？”陈英眨眨眼，周围没有别人，这个男孩一脸扭捏，可为什么一脸同情的低沉模样看着自己呢？ “当然啊。”男孩挪过来，蹲在陈英的面前。 “有什么事吗？”陈英一时想不通，低头记下正在看的页码后才合上书，打算认真应付一下面前奇怪的男孩。 “我看你刚刚好像很伤心的样子，是怕下雨没人来接你回家吗？”男孩认真的问道，眼睛里闪烁着让人拒绝不了的光亮。 陈英的心一下子就柔软起来，她的脑子里百转千回。面前的男孩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似乎唯恐伤害到她，殊不知自己仿佛被遗弃的小兽，更能引人垂怜。是个善良的孩子呢！陈英这么想着，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自己的右手：“初次见面，我是陈英，耳东陈，英雄的英。你呢？” “啊？”男孩楞了下才反应过来，耳根微红地伸出自己的手握住，“我叫叶放，树叶的叶，开放的放。初次见面。” “叶放你不是县里人吧？怎么会在这里啊？”陈英摆出闲聊的姿态。 “我是宁城的，这次是和哥哥来看望奶奶的。”叶放不自主地回答道，不过明显的在提到哥哥的时候声音低了下去。 陈英恍然大悟，原来是兄弟闹矛盾啊，估计他是很在乎自己的哥哥才会这样吧！大概是等着哥哥来带他回去却一直没等到，才会对陈英“同病相怜”吧，真是个傻小子。陈英想了想，拉了叶放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边上：“不介意讲讲你哥的事吧？我也有一个哥哥，不过很少见面，他也不肯带我和他一起玩，总是自己开心就行。我想知道你哥哥怎么样，也是这样吗？” “当然不会！”叶放激动地挥了下小拳头，“我哥才不是那样呢！他会整天带我玩，会把好吃的给我，会帮我写作业。总之，我哥对我很好。你哥哥不是好哥哥！”末了，加大音量强调了一下，惹来店里不少人的注意。 “这样啊！”陈英故意做出羡慕的样子，“你哥对你真的很好！” “才不是！”叶放又矛盾地反驳了，声音也低了下去，“他马上就要走了，都不肯告诉我，才不是好哥哥呢！” 陈英一下子明白症结所在，就是一恋兄癖的弟弟对哥哥的离开闹别扭了。她试探地问，“所以，叶放你才会自己跑出来让你哥担心？” “他根本就不担心我，到现在还没有找我。”声音哽咽，都快要哭出来了。 陈英没想到还真是一个“离家出走”，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那可能你哥拼命在找都没有找到你啊，他想不到你在书店里躲起来了。” “会吗？”叶放懵住了，反问。 “会的。”陈英点点头，“我前段时间也从家里跑出来，爷爷他们找了好久没找到，都急死了。” “那怎么办？”叶放也开始后悔了。 “回去啊。”陈英觉得就快功德圆满让这个孩子回家了。 “回去？”叶放眨眨眼睛，心虚地怯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轰隆隆，外面雷电交加，陈英的心情也不会更好，告诉自己，他一个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没了方向很正常。“那你怎么来的？” “我一大早起来听到哥哥和奶奶说要离开的事，就跑出来了。遇见一辆公交就上去了，到了站下车胡乱走着就到这里了。”叶放是个鲁脾气，当时气得不行哪还记得方向什么的啊？ 陈英傻了，这怎么推测啊？只知道他奶奶家肯定不在县里，因为这时候县里的公交只有农村路线，县城区内是没有的。“那你知道你奶奶家的住址和联系电话吗？” 叶放摇摇头，显然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不过他真不知道奶奶家的联系方式，每次回来都有爸爸哥哥他们cao心，他只要保证自己跟着就行。 陈英咬咬牙，觉得这孩子变得不可爱了。刚要再盘问些线索来，突然听见几声轻微的声音，顿时无奈地拍了拍脑门，那是叶放的肚子在叫。 叶放的脸瞬间成了红苹果。 陈英没办法，站起身把看的书送回去，这才对还坐着盯住自己的叶放说道：“走吧，陪我去吃饭先，我肚子饿了，我已经听到它在抗议了。”其实陈英还没感觉到饿，她早上进书店前啃了个大大的烤红薯，这样说不过是为了不伤到这个男孩的自尊。 “哦，那我陪你去！只是陪你哦。”叶放马上忘了自己走失的事，跳起来屁颠屁颠地跟着陈英走了，嘴上还不忘强调自己只是陪吃的。 陈英嘴角抽了抽，终于没有对这样可爱到爆的叶放说什么，其实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还是很多人做滴。 尘离有话说：应该明天还有一章，第一卷就结束了。感谢关注本书的朋友们，有你们的支持，是尘离不断写下去的动力。 另外，有个提前的通知，在本月底尘离就要辞去目前的工作回家照顾母亲了，时间不会像现在这样宽裕，毕竟一个家庭的琐事很多，还要找工作。更新在下个月会慢下来，希望大家包容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