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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算盘

    一个是银杏,另一个是舜华。//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当即朝秀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放轻了步偷偷摸过去,躲在大树背后偷听。

    “真的?爷真的这么干了?jiejie可别是诓我呢吧。”

    银杏的嘴巴睁得能塞下一只大鸭蛋,舜华轻蔑地笑笑,“要不是看你平时乖巧肯孝敬我,这风声我可是半点不会透露的,横竖又没我什么好处。告诉你吧,千真万确!爷不但给那柳絮赎了身、置办了宅,还拨了一窝人过去服侍,俨然又是一房姨奶奶呢!”

    “这还了得!大奶奶就这么随他去了?”

    “那还能怎么着?我们奶奶也不过就是个名头上好听些,正房大奶奶。可说到底毕竟是个填房,才进门几个月,又没个孩,要我说根基还不如你们姨奶奶呢!娘家又不中用,但凡有二奶奶那样的家势,倒是可以豁出去闹上一闹呢。”

    舜华边说话边唉声叹气,不过说者无心,背地里偷听的娴儿却是听者有意。

    好个柳絮,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有这胆撺掇男人忤逆家中长辈在外头另置一房,听舜华的意思,那一位是打定主意不吭气儿了,如今再找太太出头也没用,大不了他再悄悄给她挪一个地方,到时候由明转暗越发连个人都找不出来,岂不更叫他们称心如意?

    当即恨得将指甲上的三寸蔻丹深深掐入掌心rou里。

    此时正听见舜华给银杏细说柳絮的住处,忙暗暗在心中记牢,无声无息地磨了身走了开去。

    舜华等着她走远了方扭过头看向她背影的方向,脸上不免有几分担忧,拉着银杏疑惑道:“她这会可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和奶奶怎么就能断定她一定有胆去找外头那一位的麻烦?”

    银杏默默垂了一回头。“奶奶心里怎么个决断我是琢磨不出来,不过我伺候了那一位这几年,多少也能摸出些她的性来。奶奶过门前她是何等风光来着?现下被压制得够呛,连白兰,她一向不放在眼里的粗丫头,如今也都来要她的强,以她的性。绝对是忍不下来的。不敢在家里兴风作浪,自然只好拿那外头的软柿捏了。打量着姓柳的无名无分也不敢声张,至多就吃个哑巴亏罢了。”

    舜华点点头,“有道理,你是深知她性的,所以能看得通透,没想到咱们奶奶竟也有如此远见。我虽是跟着她进来的,却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银杏撇了撇嘴,“咱们这些做丫头的求什么?不过能两餐温饱太太平平就好了,跟的主若好,将来给指个像样的人家,也算一辈的苦到头了。不瞒jiejie说,如今我对奶奶死心塌地,正是看重她这一点,她比娴姨奶奶有心胸有见地得多,跟着她是决计不会吃亏的。jiejie如今已是奶奶的心腹。又何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来自寻烦恼?”

    舜华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鬼丫头,我不过白说说。你就长篇大论得来排揎我。走吧,戏都唱完了,咱们可还不收场下台么?”

    两个人回到董惜云房里交差去,银杏忍不住多了句口,“姨奶奶这一回最好别把那柳姑娘打得太狠了,到时候人家跟大爷诉起苦来,只怕她倒台得更快。”

    董惜云却扑哧一笑。“你们以为我叫你们去给她透个风,是为了引她过去打人闹事?”

    难道不是?

    两个丫头惊讶地面面相觑,董惜云却摇了摇头,“若是这事出在年前,她还是那风光无限的时候,指不定会过去把那柳絮姑娘打个半死,可如今是什么形势?大爷已经渐渐远着她了,太太也不大喜欢的样,她若这时候去逞强,岂不是自掘坟墓么?她能在府里混到如今的地位,决不至于这么愚笨。”

    银杏听了这话不由心中一动,想想娴儿的为人不由越发对董惜云信服不已。

    “那奶奶的打算是……”

    董惜云一针扎进绣着一幅鸳鸯交颈图的帕里,唇角微微一弯,“什么打算?咱们只管坐着看热闹就是了。”

    银杏半信半疑地偷偷回到娴儿房里,却只有月明一个人在家。

    “姨奶奶人呢?”

    月明一门心思抹牌玩儿呢,听见她问她,便心不在焉地抬了抬眼皮,“带着秀珠到她哥嫂家去了,躺了一个多月想必闷坏了呗。”

    银杏哦了一声便出去浇花喂鸟不提,却说秀珠陪着娴儿上了马车,却听见她叫车夫调头,说了个不曾听见过的地名,不由愣了一下。

    “奶奶不是去舅奶奶家里?”

    娴儿摸了摸才梳得油光可鉴的发鬓,“要见她何须特特亲自出门?打发个小走一趟叫她过来不就成了,咱们今儿可是去见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回头你只管顺着我的话说便是,别没眼色。”

    秀珠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痛快地答应了。

    马车不断穿越街市繁华,很快便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民前停下。

    娴儿叫秀珠去敲门,开门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丫头,见了她老大不气地两手叉腰,“你谁啊?找谁?”

    秀珠微微蹙眉,想起娴儿的吩咐,少不得按捺着性笑了笑,“车里的是南安侯府大公屋里的姨奶奶,求见姑娘家主,麻烦姑娘通报一声。”

    那丫头便是柳絮身边的银铃,一听见这话不由怔住了,半晌方回过身来,却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回头就往屋里跑。

    秀珠回到车前搀扶娴儿下来,一面不满地抱怨道:“这是什么待之道?咱们报了名头,她竟连大门都不给咱们进。”

    娴儿冷冷一笑,“且看着。”

    果然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大门又哗啦一声被打开了,此时现身的女却不是方才那一位,而是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年轻少妇,娴儿见了她没有丝毫惊讶,倒把秀珠给唬了一跳。

    这不是上一回跟着大爷回府来的柳絮姑娘嘛!

    怎么如今竟不在窑里了?这幅打扮,看来是嫁人了,夫家环境还不错,瞧她耳朵上那对明晃晃的镶红宝金坠,可不是普通的小富之家日常穿戴得起的。

    柳絮果然是风尘里摸爬滚打过来的,虽说不曾卖过身,可卖艺也卖了好几年了,平日里待人接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如今虽然惊愕,可却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并亲自接出门来。

    “小妹给jiejie请安。原该小妹上门探望jiejie才是,如今竟劳动jiejie出来,实在是小妹的罪过。”

    柳絮莲步姗姗走出门来,到了娴儿面前便盈盈下拜,娴儿脸上倒笑得和气,忙一把将她搀住了,又上上下下打量赞道:“难怪我们爷这一阵儿在家时总魂不守舍的,有了meimei这么个天仙似的美人在外头,别说是男人,就是我一个女人,只怕也忍不住一天要来上三回呢!”

    柳絮脸上一红,“听说jiejie大病了一场,这会可别在风口上站着,咱们进屋说去。”

    说完便亲亲热热地挽起了娴儿的胳膊,娴儿也不推辞,从外人看来两个人简直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一样。

    不多时银铃便捧了热茶进来,柳絮忙亲手接过,恭恭敬敬给娴儿面前的杯斟上。

    娴儿笑吟吟地让着,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将整间屋给看了个遍。

    地方不大,但拾掇得极细致,这桌椅上用的桌围椅搭,没一件是街面上能买到的凡品,墙上几幅名人字画、古董架上的花瓶装饰,就越发叫人一目了然了。

    当即悄悄掐了自己一把挤出了几滴热泪来。

    “今儿我厚着脸皮来求meimei,实在不为别的,只为家中奶奶实在厉害,才过门几个月,已经把我整治得连站的地方都没了。初初听见meimei在外头,我是心里不痛快来着,可转念一想,女人一辈总图个名分,meimei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同于一般的胭脂俗粉,又岂肯屈就在外头做个暗妾?”

    说完便拿眼角偷偷觑着柳絮的脸色,果然见她有几分动容,忙跟着又泣道:“以meimei的才貌人品,被咱们爷接回府里是早晚的事,所以今儿我冒昧来访,只为与meimei交个朋友,将来meimei飞上枝头,我这个人老珠黄的旧人,只求有个栖身之所不被人朝打暮骂便心满意足了。”

    说着越发哭得断肠,柳絮毕竟道行还浅,看了她这副憔悴不堪的样竟就这么信了,便当真跟她推心置腹起来。

    “jiejie这么看得起我,meimei心里感激得很。可惜大爷心里总有顾忌,不怕jiejie笑话,他虽将我养在此地,却从不曾提过一句半句进府的话。”

    娴儿听了这话悬在半空中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了,到底是个在外头打野战的货色,不过三两句话就把老底给漏了出来。

    心里渐渐有了底气,当即打定了主意先哄着这草包丫头再说,将来若大爷果真抬举她,自己先与她联手对付孙氏,完了再把脏水都泼她头上叫她背黑锅,岂不一箭双雕?

    若大爷只不过在外头玩玩儿,那自己也没什么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