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超级并购案

    早在威廉刚刚登基的时候，他便着手清理属于自己的资产。玩命赚钱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对威廉来说，未来漫长的岁月里，钱依然重要，但增加全体国民的财富比仅仅增加自己的财富更重要也更有用。

    在威廉的授意下，赫森开始和德意志银行方面接触。此前的若干年里，德意志银行不止一次地对赫森进行公关、对席克勒尔进行游说，试图收购斯德丁美洲银行的部分资产，两人当然不为所动。

    1888年下半年，当德意志银行的一位高管再一次找到赫森的时候，他惊喜的发现这位不苟言笑、说一不二的斯德丁美洲银行的总裁竟然松口了。

    接下来就是具体的讨价还价了。经过近10多年的快速发展，斯德丁美洲银行早已在美国生根发芽并开花结果，完善的银行网点建设和高效的管理团队使得美国分行在1888财政年度获得了高达250万马克的净收益。

    反观德意志银行，由于初期放弃了了和斯德丁美洲银行在美国市场的竞争，如今随着美国经济的迅猛发展，以及两国间贸易往来的不断增加，只能眼巴巴望着大笔的业务从手下溜走，落入他人的腰包。

    要说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可成本呢？做买卖是要讲投入产出比的，随着美国房价的上涨，德意志银行越发觉得在美国新建一套完善的银行网络需要付出的金钱和时间成本太高了。10年来，仅位于华尔街的斯德丁美洲银行的美国总部大楼的楼面价格就翻了5倍，二三线城市商业区的房价也是飞速蹿升。

    最主要的还是美国政府在华尔街大佬们的怂恿下，出台了更为严格的银行并购法案，尤其对外国银行并购本国银行作出了极为苛刻的限制，目的就在于使美国新兴的本土财阀获得更直接的融资渠道，并降低竞争程度。

    大把的好牌在手，赫森当然不着急。5000万马克的要价是他和威廉、席克勒尔共同商议的结果，虽说美洲分行在1887年的评估资产只有2500万，但考虑到德意志银行高昂的重置成本以及近两年来美国经济的迅猛发展，三人坚定了100％溢价的信心。而且席克勒尔本身并不着急出售这家银行，一来他zhan有的股份不多，二来他对银行在美国的发展前景充满期待。

    1889年初，当美国分行1888财政年度的报表呈现在众人面前时，德意志银行的决策层再也坐不住了。他们担心如果继续拖下去，可能会影响该行的全球战略——这既是俾斯麦首相交代给的硬任务，也是全体德国人民的重托。于是仅仅三天之内，双方便签署完所有的法律文书，德意志银行也在第一时间向公司上市的柏林交易所提交了本次邀约并购的文件资料。

    资料显示，德意志银行以5000万马克的价格购入斯德丁美洲银行在美国分行的全部资产，其中1000万马克以现金支付，剩余的4000万马克将以德意志银行新发行的股票加以抵偿。收购的溢价高达100％。

    消息发布的当天，柏林股市全线大涨，德意志银行的股票更是上涨超过了3％。

    媒体把镜头纷纷转向斯德丁美洲银行名义上的老板——席克勒尔，这位年轻的银行家依靠本次交易将成为全德国4位超级亿万富翁之一。更有《莱茵财经周刊》在对其全部资产进行评估后认为，他的财富已经超越了科隆的大地产商、神秘的犹太银行家奥本海默家族而登顶财富的榜首。至于赫森，作为“斯德丁美洲银行之父”“一个世纪以来德国最优秀的银行总裁”被众多媒体带上了一顶顶高帽加以吹捧。

    当人们以艳羡和崇拜的目光瞄向这两位年轻的柏林银行家的时候，席克勒尔和赫森正在斯德丁的银行大楼等候威廉的到来。

    此时，威廉刚刚和特蕾莎度完蜜月，在得到塞德利兹退役后前往非洲的承诺后，他心情大好。至于美国分行以5000万马克成交的消息，早在几天前威廉就已经知道了。

    席克勒尔将本次交易的文件以及帐册全都摆在了威廉面前，然后三人开始了坐地“分赃”。

    威廉暂时不需要现金，倒是席克勒尔在威廉的鼓动下正打算进军采矿业，比较需要现金，因此他便分得了那1000万马克的现金。由于他的实际股份是20％，所以1000万马克刚刚好。威廉又把剩下的股票中5％的份额给了赫森，自己拿了75％，这些股票恰好折合德意志银行股份的20％，一转眼，威廉竟成了这家德国最大股份制银行的第一大股东。随着席克勒尔自愿将这些财富“赠送”给皇帝本人，人们拨开层层面纱，从赫森那里打探到斯德丁美洲银行的前世今生，终于知道了帝国年轻的皇帝原来是如此的富有，也难怪看不上那几百万的王室年金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美国分行的财产被分割完毕后，威廉执意要把剩下的财产也进行分割。最终的商议结果是，斯德丁美洲银行在德国国内的资产归入席克勒尔名下，在中国的德华公司资产归入威廉名下，德华公司的挂名董事长也将由赫森担任。至于经营管理层面则没有任何改变，依然是奥森多夫斯基直接对威廉负责。

    最大规模的一笔资产处理完毕后，威廉开始让赫森着手出售无忧基金名下的企业股票，除了巴斯夫、拜尔、克虏伯、蒂森钢铁、汉堡－美洲航运、西门子和拉特瑙电气等几个大鳄外，剩下的大部分股票威廉要求赫森在未来一年的时间里分阶段打包拍卖。

    至此，威廉手上的产业除了在中国的德华洋行外，就只剩下石油方面的资产了。这部分产业包括俄罗斯的巴库－巴统石油公司、和美孚石油公司合资的黑海－波罗的海石油管线以及在罗马尼亚国家石油公司里的股份。

    巴库－巴统石油公司在德国籍的俄罗斯人莫扎诺夫的领导下取得了空前的成功，经过十年的发展，如今无论产能还是在欧洲市场的zhan有率均已经超过了竞争对手——诺贝尔兄弟公司。即便在两家公司竞争最激烈的时候，威廉也能从该公司获得超过100万马克的年收益。

    剩下的两项资产则不那么顺利，不过威廉受到的影响并不大。上帝似乎给美国人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在投入1000多万马克把原来的管线的两头分别延伸到加利西亚东端和波罗的海斯德丁港后，俄国政府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反悔了当初的承诺，坚决不同意黑海－波罗的海石油管线过境俄国，可是不过境俄国难道还能从天上飞过去不成？苦苦等待了七年之后，眼见俄国政府依然没有开绿灯的意思，美孚公司终于失去了耐心，与其日复一日的陪着德国人一起亏损，倒不如全身而退来得干脆——当然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已经花掉的2000多万马克无论如何是找不回来了。最终，赫森只是象征性的给予了美国人100万马克的补偿。

    不过上帝的玩笑还没有结束，美国人仅仅撤走3个月后，加利西亚东部突然发现了一处油田，虽然产量不高，但足以使赫森欣喜若狂，要知道几个月前他还为美国人撤走后被迫单独承担每年100多万马克的管线维护费而上愁。这下好了，不仅维护费有了着落，而且每年还能净赚几十万马克。

    罗马尼亚的石油项目，威廉前期也是下了一番功夫，从人选到布局，他都做了精心的安排，可他不是上帝，用中国的一句老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1887年，由于法国人强势介入，罗马尼亚政府收回了所谓的罗马尼亚国家石油公司的垄断权利，而卡罗尔国王也就是威廉的远方亲戚——来自纽伦堡的霍亨索伦家族天主教分支——竟然放弃了此前和威廉的代理人法尔贝格达成的协议，退出了德国人组建的石油公司。

    要说这也算不得什么意外，波兰和罗马尼亚这两个和俄国接壤的东欧天主教国家都是法国的“铁杆小弟”，三十年战争结束后，法国以全欧洲天主教的保护者自居，而且这份源远流长的友谊在近一个世纪以来不断加强。拿破仑大帝帮助波兰复国，虽然时间是短暂的，但法国因此得到的感激确是长久的；克里木战争，拿破仑三世把瓦拉几亚和摩尔多瓦两公国（罗马尼亚前身）从土耳其异教徒手中解放出来，并免于他们陷入俄国人的统治，如此再造之恩使罗马尼亚人对法国心怀感恩。即便卡罗尔国王和威廉来自同一个家族，可国家利益大于国王的意志，更何况攀起亲戚来卡罗尔还是法国前皇帝拿破仑三世的表外甥。因此，一旦法国决心要打罗马尼亚石油的主意，那是德国人根本挡不住的。

    好在此时距离战争还很遥远，威廉并不着急。

    最后再说说威廉最看重也是发展最快的一块产业——德华洋行。

    自从1885年威廉访问中国后，德华入主的阜康钱庄便转投李鸿章的北洋一系，当然和主政南洋的湘系大员曾国荃、刘坤一等关系亦很融洽。全国18省中除去山西、陕西两省外，其他16省的藩库的银子均存在阜康，和朝廷的钱赋交割大多也由阜康代为办理。如此一年下来光佣金就能挣上百余万两。

    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中，胡雪岩在生丝大战失败后忧愤交加，不久就病逝了，可如今这位老爷子竟越活越精神，他和奥森多夫斯基一人主内，一人主外，忙得不亦乐乎，白花花的银子自然大把大把落入了威廉的钱袋。5年来，德华洋行的净收益高达2000万马克，这其中95％是由阜康创造的。

    更让威廉欣喜的是，他在1885年访问中国时给英国人设下的局竟然将除汇丰外的剩余四家英资银行全部拖垮，汇丰虽然没有跨，不过其精力完全被铸币一块所牵制，在中国的信用和地位更是被阜康全面超越。

    当时，威廉提出要朝廷开铸银币，并通过竞拍铸币权收回了朝廷欠阜康的200多万两银子，铸币权虽然被以汇丰为首的英资银行拿去，可花费400万两白银得到的铸币权真的值吗？答案是不值。因为汇丰处于中国金融食物链的最顶端，底层的货币流通并不受其控制，这就给了阜康大展拳脚的机会。

    随着汇丰开铸银币，阜康从德国购买的钞票专用印刷机也开始工作，此前奥森多夫斯基聘请了宫廷的御用匠人制作出三套精美的凹版模具，开始印制面值分别为一两、五两和二十两“庄票”。

    如果“庄票”具有强力的信用，那么这将是有可能成为事实上的信用货币的，恰好阜康就有这样的信誉。

    在汇丰开铸银币一年后，中国国内流通的银币不见多，阜康的“庄票”却大行其道。一方面，商人出于对阜康的信任乐意收取“庄票”，另一方面，对于柜台存取款业务阜康依然使用银两为单位，用各种手段限制银币的流通。此外，各地阜康在帮助官府转帐厘金和税赋的时候都会给予一定的佣金，但前提是不得使用汇丰银币。最要命的是，在普通老百姓中间还广泛流传着英洋的银色不纯说法，尽管汇丰银币相比墨西哥鹰洋和西班牙佛头洋成色是最好的，可是老百姓哪里知道许多。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英国公使不断向中国政府施加压力，由于朝廷收了人家的钱，所以也不好说什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并花去五年时间，汇丰银币终于在大城市商业活动中取代银两成为中国的主要流通币种，不过此时阜康的“庄票”也已经成了气候，流通量高达三千万“两”，仅超额印刷“庄票”一项，每年就能带来50万两的稳定收益。

    德华在中国95％的收益来自阜康，剩余的5％却也不是来自本身的汇兑业务，因为并购阜康不久，德华便把全部的银行业务转到阜康。这5％的另外收益来自招远的金矿。

    话说威廉的老师李风苞从德国归来，因功受太子少保，简山东巡抚之职。山东自古以来物阜民丰，招远的金矿已有几百年的开采历史，作为硬币时代的贵金属，黄金天然就是货币。在李风苞的推动下，奥森多夫斯基投资250万马克，从德国请来技师，采用浸入法开采招远的金矿。初期为了不授人以柄，专门只用那些土法采过的废矿渣，虽然这样势必影响出金量但好在上至朝廷下至老百姓都说不出什么。

    黄金作为金本位时代的货币之王，其巨大的战略价值不言而喻。因此开采黄金便成为威廉继位后的全球经济布局中最重要的一环，招远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