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话:画室秘语(四)
我们的早自修,喧闹沸腾。在这个时段中,永远是读书声寥寥无几,永远是聊天声压过背书声。 这种犹如菜市场的早课,却是令人无比欢乐的。没有老师的压力,没有严肃的话题,没有化学式,没有英语单词。就连平时在老师眼中的优等生,也会在此时显得格外活跃。爱上早自修,爱上这种轻松惬意的气氛。 优等生又如何?差生又如何?同样是学生,凭什么优等生就注定要被老师家长们所赞赏?而差生却总是徘徊在坏孩子的边缘。 差生跟优生吵架,老师们总是站在优生那边。不问原由,不问对错。被颠倒的是非黑白,深深地被刺伤的心灵。老师为了工资和奖金而教书,所以这不是教育,而是一场金钱的翻滚战;学生为了未来赚大钱而读书,所以这不是学习,而是一场金钱风暴的前奏。 “吱呀——”老旧的木制门被猛然打开,发出它惨痛的一叫。喧腾的声音在瞬间被熄灭。老师近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的身影。神情木然,眼神空洞,一脸呆滞的表情。无神的表情,冰冷冷地没有一丝暖气。 “从今天开始,阿建将担任你们的美术导师。以前的兰老师请产假了……..”班主任的话还没说完,全班就整个喧嚣起来。 “他,就是他!他就是那个‘鬼老师’!”学生甲低声惊讶。 “好恐怖呀~~~果然是跟鬼一样。”学生乙捂着嘴。 “他刚才经过我身边哎!竟然还有一股冷气飘过~~”学生丙讪笑。 ——课外写生—— 冤家路窄这个成语用在我身上是再好不过了。我和琥珀自从上次之后就再也没有碰面了,真是没想到今天的课外写生竟然会重新地相遇。有时候,当你存心地要躲避一个人时,往往会发现上天的安排是有多么的恣意。 坐在草坪上,目视着远方的景象。开始寻找一个新的着笔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琥珀就这么地坐到了我的左边。左边,一个与心脏最接近的距离。 没有转眼去注意他,我仍装做仔细地绘画。雪白的画纸就是我头脑里的画面,空白一片。 “…………”他没有说话,几乎是与我同样地表情。很认真很认真地在写生。 我们之间的相隔不到半米,但两人情感的距离却仿佛有一光年那么的遥远。我们注定是两条道路上的人。他拥有庞大的家族,他担负沉重的责任,他有父亲母亲以及家族亲人。而看看自己,什么都没有……… “我………我想跟你说,对不起………”琥珀用自言自语式的声音,断断续续。 “…………”他在跟我道歉?真的假的:“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我其实没有责怪你。可以说说原因吗?”想必他也是迫不得已。但我没这么简单地就原谅他。瑞合以及那个山林以一种永远美好的形式存在了下来,琥珀做的太错了。人心总是会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而变质,所以,没有人的心是纯白的。 现实的金钱年代,人们对那些怀着纯真梦想的人表示嘲笑。都什么年代了?你竟然还会相信有童话故事的存在?他们讪笑着。 然而他们自己本身却仍旧会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未知的神话。人们不相信神话,人们追求神话。因为神话是这个虚伪世界里唯一还保持着美好面貌的梦想,一个尚未被污染的梦想。藏在心灵的最深处……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解释就是掩饰。我不想再去提那天的事了。”琥珀淡笑。一种被伪装在笑容背后的开朗。“怎么样?决定原谅我了吗?” “我没有责怪你,但是你想要原谅?不可能。”我笑,一种被隐藏在笑容背后的冷漠。 “这样啊………”琥珀自嘲地笑着。 “雨克!帮我一起交美术作业!快来啦,我快拿不住了!”我的同桌美术课代表又在对我发号师令了。 “哦~~~~~~来了!”我赶忙回应着。带着画夹转身离开。 “希望你能够谅解……”他低声地说着,明明已经离开很远了,我却仍能异常清晰地听到从他嘴里传出的话语。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呢?道不同,不相为谋。每个人的价值观都有所不同,有的人坚信,道义大于一切;有的人以为,爱情大过天;而更多的人则是崇尚金钱,有钱就是有权,有势,有女人,有一切的荣华富贵。 “哎!雨克,走近一点啦。”美术课代表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大概是被学校的流言给吓怕了,什么闹鬼,什么失踪。搞得大家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去画室了。人心惶惶的学校,不安定。 “嘿嘿~~~~~原来你怕鬼啊?亏你平时还对外宣称天不怕地不怕呢!”我有点幸灾乐祸。无论是多么阴沉的人,在朋友面前都是开朗的。而我,大概就是这种人。 “切!别废话了!快点把作业放下,拿到登记本就走人了啦!”她有点怕怕地说着。死不认输的坏性格! 放下作业本,她开始寻找登记本。我则百无聊赖地四处查看。“咣!”脚不小心地勾到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原来是画架倒了。 “死雨克!别吓我嘛!真是的!”在一旁的那个胆小鬼低声嘀咕了一句。之后又继续寻找登记本,“这个死老师,到底把本子放哪里去了?真是的,这里也没有………难道在那边的柜子里………恩……再找找……” 又不是故意的,胆小鬼。我心里暗骂着,蹲下身去扶画架。 眼睛随性地一撇,墙角边一道刺眼的画面展现在眼前。雪白的墙脚下,一抹艳黄的色彩。是一道符,上面的赤红色线条画的很奇怪。是一种我没见过的符,通常的符咒都只画上梵文,然后根据符咒的用途再画上各种特定的图案。 但很奇怪,这张符上没有一点梵文或图案的影子。只有一个大大的六角星,以及几个极其简单的小图案。真是简单明了的符,只是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用处。
伸手想要拿下,指间突然被什么麻痹了一下。 “………”我真是太卤莽了。对于这种从没见过的符,怎么可以这么轻率呢?我真笨!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笔,轻轻地一挑,黄符就随之飘落下来。简单!其实有的时候,越是高明复杂的东西,破坏的方式就越简单。就像是高科技,有的只要浸些水就能被轻易地破坏。 煞间,整间屋子弥漫着超重负荷的鬼气。幽暗的气息,有什么东西已经腐烂了的味道。发霉的气味充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一股无形的烟雾在眼前扩散开来,混混恶恶之间,我仿佛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阿建!竟然是阿建!为什么他回在这里?那么在外面教我们的老师又是谁?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阿建?面前的这个“人”明明已经死了,明明已经是一个无依靠的灵体。 他友好地跟我笑了一下。这么温柔的神情,如此阳光的笑容。又是跟那个阿建老师完全不同。一样的脸庞,不一样的气息。已经看不见同来的那个美术课代表,所有的一切都沉静在厚厚的浓雾里。伸手不见五指。 “请救救他。请救救他………”他一脸祥和的表情,却始终如一地重复着一句话。 “你是阿建?”我问。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那个在外面的人又是谁?” “……………”他笑,眯着眼睛地笑。为什么不回答?奇怪的人。 “请你……救他……”他仍是这句话。他究竟要我去救谁?又为什么要救? “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救?”我皱眉。 “请救他…………”他的神色突然暗淡下来,浓雾渐渐地退去。身影逐渐地消失在空气里,清亮的声音缓缓远去。 …………… “雨克!雨克!请您快醒醒!”有人在叫我?谁?是谁?月?是月吗? 猛然地睁开双眼,月的脸庞因着急而显得煞白。 看到我醒了,他突然就松了一口气:“呼~~~~~~~~您真是的。贫血都不说清楚。吓死我们了。”他带趣地说着,“还好你没事。” “…………”贫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竟然会贫血。 “今晚吃猪血粥怎么样?恩~~不好不好,雨克似乎不喜欢血腥味呢!那该用什么来补补呢~~~”月已经在低声嘀咕着今晚的菜色了。他总是处处为我着想,连在食物方面都会尽量地迁就我。真不愧是上天派给我的助手。 不过,那个“活生生”的“阿建”到底又是什么人?是一个驱壳?是一个生灵?又或是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