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话:药(下)
“弟弟，干什么要她的眼泪呢？”少女转头问小男孩。 “太清澈啦，忍不住就想珍藏起来。”男孩笑，灿烂地笑。与原先的那种残笑完全不同。 “你啊，真搞不懂哎~~~~”少女无奈地摇摇头。因为这个弟弟的脾气号称全龙族最怪，连父亲和母亲都搞不定的性格。 ——傍晚——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是躺在山脚下了。手上紧紧地握着一瓶暗红色的液体。应该是龙的血，他还真是守信用。 一回到家就马上试用，龙血三滴加进去。剩下多余的就先收藏起来。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够不用畏惧水了，不免兴奋起来。 “雨克~~~~~~~~~快来练习！今天要学画降符！”师傅又开始鬼叫了。 “哦~~~~~~来了~~~~~~”我应道。七天七天再七天，只要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就能完全脱离这种怕水的体质了。兴奋的液体在血管里涌动着。 ——二十一天之后—— 终于，终于研制成了！兴奋，喜悦。兴冲冲地拿出这杯粘稠到看不出原形的液体，突然就觉得有点恶心。不行！最后关头怎么可以放弃呢！ 闭上眼睛，喝吧！咕咚咕咚！咕咚咕咚！想不到这杯看似恶心的液体，喝起来的味道竟然意外地好。凉凉的，甜丝丝的。 有时候，越是外表看起来很好的事物，内部越是腐朽。就像人类，虚伪的人，看上去是一表人才，正直不阿。但他的心却早已腐朽到无法医治的地步。只要我继续伪装，就没有人会知道我的过去了！他的心里这样盘算着。 而善良的人，往往由于外貌丑陋而遭到众人的嫌弃。但他不灰心，不沮丧，他坚信，只要自己肯继续努力地走下去，人们一定会理解自己的！他的心里这样地希望着。 人们痴迷地拥护着虚伪的人，人们残忍地对待善良的人。只因他们看不到躯体背后的真实。好看的橘子，是酸的。好吃的橘子，不一定是好看的。 “恩~~~~~”肚子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痛~~~痛~~~痛~~~~~身体就像要撕裂般。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撞击。脑子火辣辣地痛，清晰地感觉到了这种直钻身体的痛苦。我看见手上的青筋都微微地隆起，烈火灼烧的痛苦。谁？有谁在我的体内燃起一阵烈火，就这么猛烈地燃烧着。 冷！好冷！好冷！为什么会感觉到这么冷？明明身体内燃着烈火般的撕痛，但还是会觉得冷，就像是在北极的冰库里。冷！冷！ 不停地在地上打滚，但痛苦却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逐渐地越发感到疼痛。这种来自地狱的生不如死，让我几乎就要崩溃。 天啊，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就这么难以满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雨克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起烧来？”师娘帮我换下了“爬”在额头上已经发烫的湿毛巾，一脸担心的样子。 “恩~~~~~自作孽，不可活。哎~~~~”师傅默默地说道。摇摇头，无奈地转身。 “怪老头子，总是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师娘嘀咕了一声后就出去买菜了。 自作孽？哼哼，真的是自作孽！这种痛苦是我自找的。怨不了别人。是我自己天真，天真地这么可爱，可爱到要去与命运做抗衡。我只是一个受任于上天而摆布的生物罢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是。 然而我却要白痴到去反抗命运。我真是不自量力呵！凄凉的心迹从身边游走。大概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吧，从这一刻开始，我就开始了向命运俯首称臣。 那次，我大病了好久，好久。病愈之后的我并没有因此而战胜这种畏水的体质。反而对水这种通透清澈的液体是越来越敏感。 “雨克，您在干什么？”月突然在眼前出现，吓了我一跳。 “没什么。”终于找到了那本将要被遗忘的书，以及几年前没喝完的药。希望这个药还没有变质。站起来向外走去：“记得把这里收拾干净。我要出去一下。” “啊？！”月茫然地看着我，然后一笑：“是。” 希望这次，这个药能够解救丽娜。这个差点要了我的命的东西。 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海边，看着手上的这瓶暗红的液体，龙血，带着腥味的龙血。就是为了它，我成为了一个没有眼泪的人。 每当看到感人的事情发生在眼前，我的心里就会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刺痛的情绪起了共鸣，这种心情只能被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无法得到宣泄。 如果可以好好地大哭一场的话，那该多好？打开瓶盖，暗红色的液体在空中连成一条丝线，然后和黑暗的蓝色融合在一起。我看见相融的地方泛起一个小小的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暗。红色，殷红色，暗红色，紫红色，黑色，黑色………… “喂！小鬼！你竟敢把我那尊贵的王者之血就这样随便地倒在海里？”稚气的童声在身后响起。回头，可爱的小男孩站在那里。一脸的怒气未发。 “你就是拿走我眼泪的龙？怎么一点都没长大的样子？”听说一些特别的种族，连成长期都会慢很多。 “哼！我都有八十多岁了！你才是小孩子！”他叉腰，很愤怒的样子。 “你可以把从我那里拿走的东西还给我吗？”没想到这个小孩子竟然比我还大。 “给我一个理由。”他的眼神冰冷冷的。又是这种王者的霸气，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站在他面前，就好象我自己矮了一大截似的。 “因为没有眼泪的人是不完整的。”记得以前和朋友在一起看韩剧，明明心里被感动的乱七八糟，但就是哭不出来。身旁的朋友则哭的西里哗啦的，她还边哭边问我，雨克，你到底是不是冷血动物啊？ 我是冷血动物？大概，我大概就是那种冷到连血管都已经被冷冻了的物种吧。冷血动物，呵，形容的真贴切。 “不行！我永远都不会还给你！”咕咚！他跳到了海水中。海面的波澜在瞬间就平静了，海风的味道仍然是咸咸的。就像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在平静的水面下，究竟有多少的波涛汹涌在暗自涌动？ 丽娜终于喝下了我密制的药，无效吗？这大概是一早就已经知道的结果吧，但心里还是会存留一丝的希望去尝试。 “对不起，还是不能帮到你。”我道歉。 “没什么，习惯了………”她说的很无奈，大概在她的心里，也是残留着那么一丝的希望。哪怕只有这么一点也是值得的。 哎~~~~~~无奈地转身。 咚！丽娜突然摔倒在地上。无比的狼狈。 “怎么了？”我赶紧上去扶起她。啪！什么东西重重地打到脸上，留下一道红红的伤痕。是什么？！终于看仔细了，原来是丽娜的尾巴。人鱼的尾巴，是这样的美丽。晶莹的鳞片，在阳光下闪耀着华丽的光芒。 深蓝色的尾巴，与蓝天一样的色彩。与大海一样的色调。高贵的种族象征，没有任何的杂质，没有任何的不协调。 “这，这是，这是我的………太好了太好了~~~~~”丽娜开始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数百年的哀怨，终于得到了解脱。“雨克，把我抱到海里。”她开心地说着。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冰封了很久的微笑。 我用力地把她抱起来，好重。有点站不住的感觉。 “还是我来吧。没力气还要逞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琥珀已经站在我身后了。难道他是鬼？走路竟然没有声音来的。 接过丽娜，突然感觉到他的力气确实比我大。哼！男生就是有这点好处。 “突然发觉你的心还真的是软呢！”就像是故意要气我。什么叫做突然发现？我觉得我向来都是凭感觉去做事的。“哎呀，怎么办？我发觉我有点点喜欢你哎！”他玩世不恭地开玩笑道。 “…………”看着他这张没有说服力的脸，叹气：“那就真是对不起了，以后我会让你努力地去讨厌我的。” “啊？怎么可以这样？”他哭笑不得的样子真搞笑。 不理他，看着在海里丽娜渐渐远去的身影。很幸福，很快乐。迷失了道路的任性小人鱼，终于带着浑身是伤的身体找到了回家的路。只是这寻找的过程，太过痛苦，太过哀怨。 “雨克~~~谢谢你，再见！”丽娜跟我招招手。 “丽娜！再见！”希望你的未来，会幸福。 永远在你的背后默默支持，永远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爱着，永远在这里傻傻地等待，永远永远……… 我仿佛听到了一个永远的誓言，一个永恒的守侯。 在命运折磨下，她的心，只剩下一片灰，风儿轻轻的拂过，便全散到了空中。什么都不剩的悲哀。什么都没有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