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水妖（下）
夕阳洒在粼粼的湖面上，泛着半壁的波光，一层层的铺展，碾开细细的波纹。一条金色的路在水面上荡漾，如同一条悬崖之间的铁索桥，沿着夕阳的照射，从一边绵延到另外一边。湖畔的垂柳弯下身，把柳条探入水中，宛如少女的素手挑逗着湖水的涟漪。风拂过的时候把柳条吹离了湖面，颗颗垂下的泪珠诉说着思妇的幽怨。 横堂想起他初见柳婷裳时，也是这样一幅场景，赤着双足的少女坐在自己的真身旁边，哭泣着询问“为什么要杀死岳元帅”。那是接近一千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柳婷裳刚刚化为人身，前一天的晚上，岳飞刚刚冤死风波亭…… 风并不大，水面却渐渐展开激烈的晃动，一个小型的漩涡扭绞着，吞没了一根柳条，长长的枝条只剩了一截勉强露出来，也很快被席卷而去。 “后退！”横堂吩咐着齐孟。 齐孟连忙召集了还没有离去的少数警员，推开一定的距离，将附近封锁。 “哗啦”的出水声去并非来自漩涡，而是离漩涡有段距离的位置，一个没有来得及撤离的警察只觉得头上突然一黑，然后就是一阵炙热而明亮的火焰，几乎燎着他的头皮而过。齐孟瞅着机会拉着他跑到了十几米外的地方，才敢安稳的喘息。 小何看得清清楚楚，一条堪比鲨鱼般庞大的影子从水中钻出席卷向他的同事，在即将接近时却被一道喷薄的火焰给拦住，挡了回去。巨大的影子似乎被烫伤了，迅速的钻回了水里。 “齐哥，那是什么？”小何傻眼了。放出那道与游戏中法师的火球差不多的火焰的是依然挺立湖边的“医科大学老师”陆横堂。 “你不是看见了？”齐孟白了小何一眼，检查差点被袭击的同事是否受伤。注意到童萧萧没过来，不耐烦的喊，“童萧萧，愣着干什么！还不来看看！这里就你是学医的！” 童萧萧被这声怒吼喊得醒悟过来，喘着气平定自己的心，勉强支撑着不忘记回击齐孟：“喊什么！湖边那个不也是学医的吗？”虽然嘴上不肯吃亏，但也手上不停的忙碌着检查被袭警察的伤势，“没事。别担心，就是有点吓着了。” 小何眼睛也不转的盯着湖边陆横堂的举动，几乎闪亮得成了星星，崇拜之情油然而生，恨不得能立刻去拜师学艺：“齐哥，陆老师太帅了！” 其实陆横堂在放过那个火球之后就没有什么动作了。因为那道水中的影子潜伏着不肯出来。陆横堂比小何看得更加清楚，那道影子其实是一条长了手脚的鱼，然而却不是美人女般有着漂亮的人形，而是粗鄙的鱼的身体上长出细细短短的四肢，那种样子颇为恶心。 似乎是因为被火焰吓到了，怪物潜在水中许久没有露头。横堂却不能下水去查看，只能在岸边站着等待。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个个人都成了昏黑的影子。因为有了之前打捞尸体时候的拦索，附近也没有什么人凑过来，大部分的警察都离开了，只剩下齐孟、小何与童萧萧。 “切，”童萧萧不屑的说，“还以为那个神棍有多大的本事，还不是只能干站着。” “他不能入水，水火相克，不懂吗？”齐孟没好气的解释。 “就是说他根本不是那个东西的对手了？”童萧萧步步紧逼。 那种可能性是零。齐孟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甩了个“懒得理你”的眼神，也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水面。他也看清楚了怪物的样子，毕竟也是受到过一定的训练的。只是，尽管小将都说他有天分，齐孟还是不肯真的把法术灵力之类的修习下去——有做这种辛苦的事情的时间他宁可多看一会书。不过，既然连他都能轻易的看透怪物的样子，身为上古神兽的陆横堂更加不可能收拾不了了。只是如果怪物不肯出来，就算是犼也无可奈何。 蹑手蹑脚的走近湖边，把一只脚探向水面。齐孟看见黑暗中陆横堂对他瞪大的眼睛，那种红色竟然有着奇异的温暖。笑着摇手，示意自己可以自保，继续一点点的靠近黑色中反着白光的湖水。 小何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齐孟的举动。那样的做法在小何看来与找死无异，即使想要钓怪物出来，难道就一定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为什么非要以身涉险呢？ 横堂密切注意着齐孟和水面的一切动静。既然齐孟敢自己去当诱饵，肯定是有一定的自信的，何况从那间酒吧出来的，就算是人类也一定有两把刷子，不会被这么弱小的怪物轻易伤害。当然，如果自己保护齐孟不利，难说是不是还会再挨罗将一巴掌…… 苦笑。罗将的巴掌确实够狠的，要是一般人都能被打飞了，就算是横堂脸上也肿了很久，那些学生再给他穿女装的时候拼命的在他的脸上打粉底想要掩盖，最终也于事无补。想到这里横堂抖了一下，女装，那是他的噩梦，比小三还恐怖的噩梦…… 细小的波纹在水底推动，剪头一样的微澜摇晃，向着齐孟的方向而去。横堂凝重的盯着水面，齐孟也小心的计算着时间和距离。就在波纹到达齐孟的一瞬间，伴随着“哗啦”的出水声，齐孟猛地收回自己的教，向后仰到下去，顺势在草地上翻滚，躲开了怪物的袭击。 怪物已经腾跃在半空，白色的鳞片因为在黑夜中更显得明亮，易于捕捉动向。没能扑到猎物，怪物在空中扭着身体，让自己重新返回水面之上。 突然，一张火网将怪物包围，拖拉着它离开水面上空，跌落在地上。烧糊了的味道很快飘进离得最近的齐孟的鼻子里，那种腥臭让他恶心得想吐。 然而，尽管火网中的怪物显然已经做了烤鱼，但火网外的草地却没有丝毫被烧着的迹象。火焰就那凭空出现又消失，除了冒着青烟的黑乎乎的烤鱼怪之外，没有任何曾经出现过的痕迹。 “神棍还有点用处么！”踩着半高跟的皮鞋，童萧萧走到齐孟的旁边，拿鞋尖踹了踹他：“还不起来？准备耍赖到什么时候？”之后又来到烤鱼的面前，“啧啧，基因突变的怪物而已，最好采些水样回去化验一下。” “这种东西是基因突变吗？”齐孟在小何的搀扶下爬起来——刚才他向后倒时闪了腰，痛得要死，“难道你非要把所有东西都用科学解释？”如果让童萧萧到酒吧里去一次会怎么样？齐孟有些恶劣的想。 “那当然！”童萧萧不假思索的回答，轻蔑的眼神毫不顾忌的打量着揉着腰的齐孟，“笨蛋还真是没用啊，刚才不是很英勇么？怎么稍微活动一下就挫了？” “哼！”齐孟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如果是归舟倒也确实不会出现闪了腰这么糗的事情，当然如果是归舟也不用非要陆横堂出手才能制住怪物了，“如果都是科学，那我倒是想请童大法医解释一下刚才的火网是怎么回事。”与童萧萧抬杠是一件有益于身心的事情。 “很简单啊，一点燃烧剂和一张渔网就可以了。” “那么请问渔网在哪？” “烧光了！” “那为什么草地没有烧着？” “草地太湿了……” 说到这里，齐孟已经不屑于与童萧萧辩论下去了。“陆老师，你怎么看？” “基因突变”吗？横堂咀嚼着童萧萧的话，确实，那样的怪物完全不像是自然的产物，也完全超出了他已知的范围——即使不能全部见过所有的妖怪，起码有着一定程度的认知也是必然的，否则他就真的白从上古活到现在了。 “我倒是觉得童法医的话有道理。”横堂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原来也不是不学无术的神棍么！”童萧萧得意，“小何，把这东西帮我带回去，我要解剖看看！” 齐孟讶然：“陆老师，你真的这么觉得？” “你最好让那个法医把水样也带回去化验一下，结果出来了送到酒吧。”横堂笑着在齐孟的腰上揉了一下，“咔吧”的一声之后，惨号随之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