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东厢暖阁
要知道，能进入雅公主尚香会的女子，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相貌和才识都高人一等。不过，谈沧羽头疼的是另外一件事：“卫小姐，你们不会都住在长乐宫里吧？” “才不会哩！尚香会每七天才聚会一次，其余每家小姐可以按照自愿，轮流在长乐宫中当值，为期一周。”卫满儿耸耸肩道，“至于我，是因为父亲不在京城，母亲又去得早，公主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收留我在身边了。” 谈沧羽闻言放下心来，若那些京城闻名的大家闺秀们都住在长乐宫里，那他岂不是成了这宫里唯一的成年男子？他可受不了这等刺激。不过知道了卫满儿的身份，谈沧羽可不能像刚刚那样坦然地接受她的服侍了，随手写了一个单子，上面列了一些古籍的书单，说这些是他想看的书，让她去宫中其他书房查找去了。 他写的都是很难找到的古籍，所以一时半会儿，估计她不会回来烦他了。 谈沧羽简单地吃过早饭，站在庭院的中央。此时已经是深冬，寒冷的天气让人的骨子里都充满了寒意。谈沧羽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决定去永寿殿找雅公主好好谈谈。毕竟他这个驸马爷总不能每天就在永宁殿里无所事事吧？ 既然连那个所谓的尚香会都能讨论国政，总能找点事情分配他做吧？ 永寿殿就在永宁殿的隔壁，彼此的厢房相连。谈沧羽在永宁殿内穿过一趟厢房，便来到了永寿殿内。等谈沧羽回过神时，才发觉这条路走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心惊。这条小路非常隐蔽，但他就像是早就知道一样，明明没有人告诉过他。 看来他还真是来过这里。 谈沧羽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越发觉得自己“嫁”到宫里来是个明智的决定。看来他早晚可以想起来自己丢失的记忆。 永寿殿内的太监和宫女并不像永宁殿一样一个人都没有。他从窗格看去，发现在殿门前站着几个小太监，低垂顺目而立。而殿内时不时有宫女走过，或低声谈笑或端着各种物事。 谈沧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躲着宫女而走，他本是堂堂正正的驸马爷。不过想归想，他还是巧妙地避开了宫女，朝永寿殿最深处的书房走去。 由于是从厢房内穿过的，越往里走就越没有人，谈沧羽刚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就听到在一幅巨大的琉璃屏风外面，传来了交谈声。他连忙走了过去，发现外面就是一个暖阁，在一侧的暖榻上，面对面坐着一对男女。 可能由于暖阁里的温度较高，所以他们的服饰都很单薄。正对着他的那个男的，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头上还没有带冠。他在宫中宴会上也见过几次，正是当今的少年皇帝。 那么那个背对着他，身穿着绛红色衣袍的女子，应该就是雅公主。 暖阁里并没有太监宫女们伺候着，甚至连整个偌大的书房内都没有多余的人。 谈沧羽知道他们也许在讨论着国家大事，他这样偷听被发现了会发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想要转出琉璃屏风。 但是就在他刚要迈出去的那一刻，他听到那个少年皇帝忽然开口道：“姐，昨天你不是成亲吗？怎么样？” 谈沧羽默默地又把迈出去一半的脚收了回来。他承认自己很可耻，但是他很想知道雅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皇帝怎么称雅公主为“姐”，而不是“皇姐”？ 雅公主整个人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淡淡地说道：“成亲就是成亲，还能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换了另一个人，姐就不会嫁了。我说的对不？”少年皇帝哂道。 雅公主许久都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谈沧羽心中不禁涌上一种难以明喻的喜悦感。 他在她心里，果然是特别的。 “不过，姐，我可是听说，你们压根就没有拜过堂哦！”少年皇帝戏谑地笑道，“事实上，太爷爷可是非常不高兴，你昨天拜堂的时候没有请他在场哦！” “太爷爷年纪大了，这种事就不麻烦他老人家了。”雅公主平静地说道。 谈沧羽听着却觉得这几句话中蕴含的风起云涌。他们口中的太爷爷，就是苏老太爷。按辈分算，苏老太爷还是他们的太爷爷，所以昨天拜堂按理说，应该是请苏老太爷坐在高堂的位置。 但是她却未请苏老太爷前来。这说明他们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了一点都不掩饰的地步了吗？ “姐，你没和他拜堂，为何晚上还会去他的房里？”少年皇帝并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萧润，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在我宫里放你的耳目。”雅公主的语气虽然仍是恬静淡雅，但是明显这句说说得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谈沧羽听到这里，又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这对姐弟，恐怕也没有外面传言中的那么和睦。 这时少年皇帝倾身靠了过去，把玩着雅公主的头发，趁她侧身躲开之前，抽开了她头上固定的发簪。 她的长发散落而下，并不像一般大家闺秀长达腿部或者膝盖的长度，她的头发，不知道为何只到腰际。 “萧润！”雅公主娇叱道。 少年皇帝轻哼了一声，俊美的脸上现出霸道的神色，“姐，你明明没拜过堂，为何还要绾起发髻？我不喜欢你这个发型！” 正在拢头发的雅公主闻言轻笑出声，“傻弟弟，嫁人之后，就必须要把头发绾起来。这是习俗。快把发簪还给我。” “我不还！你明明没拜堂，为何说自己嫁过人了？”少年皇帝一边说一边发得狠来，咔嚓一下把手中的紫檀木发簪掰成两半。 雅公主也愣了一下，叹气道：“傻弟弟，你今年也有十六岁了。三年孝期已过，前一阵群臣联名上书，提点我要帮你选皇后了。在你大婚之前，做jiejie的我自然要先成亲。” 在屏风后面偷听的谈沧羽心内五味杂陈，看来他只不过是个挡箭牌而已。怪不得一切从简，还让他“嫁”进宫里来。 暖阁里沉默了一阵，半晌后，少年皇帝咬着牙低声道：“姐，你一直知道我喜欢你，你急着嫁人，是不是就想摆脱我？” 也许是暖阁里太过于温暖，谈沧羽此时才察觉到他的背后已经出了一身细汗。 不是他听错了吧？这对姐弟……居然是这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