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天才（上）

    【依然是手痒痒的番外，这篇是写袁绛在机关术方面的小故事，希望大家喜欢】【读者群30238976，欢迎大家加入哟】

    长平自从江南离开，以一个‘白衣观音’转世般的传奇身份，风风光光的回到宫中，便一直安静的居住在坤宁宫中。

    坤宁宫为周皇后的寝宫，宫殿坐北面南，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的样式，面阔连廊九间，正面中间开门，有东西暖阁，长平就居住在坤宁宫西侧的暖阁中。由西暖阁出角子门，向北行不过几十步远，就到了宫廷剧中必定会出现的经典场景：御花园。

    长平在周皇后的陪同下，一起在园中漫步。这御花园在新帝登基之后又做修整，长平留神看去，只见脚下的甬路均以不同颜色的卵石精心铺砌而成，组成千奇百怪的图案，有飞鸟、花朵、走兽等不一而足。

    如今正是春夏交替之际，花儿谢了多半，不过嫩柳袅娜，万木吐翠，看在眼中也赏心悦目。顺着鹅卵石甬道前行，只见路两旁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假山丛中的古柏藤萝，皆数百年物，将整个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

    长平因着地震，在地下呆了数日，缺食少水，到如今还未养足精神气，走了两步便觉得有些气喘，身后机灵的侍女云兮赶上前两步，搀着长平缓缓前行，周皇后见此忙吩咐着回宫，长平在心中斟酌了一下措辞，笑着撒娇：“劳母后挂心，女儿身体已经好了，总在屋里坐着骨头都快散了，母后可别再把女儿关回去。”

    周皇后闻声脸上也带了丝笑意：“本宫就知道你这皮猴般性子，这些日子可憋坏了你。”放慢一步从云兮手里接过长平，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来，亲自替她擦汗。长平和她挨得极近，耳鼻中充斥着一股软绵绵、甜腻腻地脂粉香气，怪不得贾宝玉喜欢吃姑娘嘴上的胭脂，这香气当真好闻得紧。

    长平心里正想着，前面岔路口上迎面走来一个小太监，跟在他身后的少年青衫葛袍，眉清目秀，迎着周皇后倒头便拜，少年的声音郎朗：“世显拜见皇后娘娘，长平公主。”

    “好侄儿，快些起来。”周皇后急忙上前一步，扶起那少年，脸上笑意温柔，“你去江阴那些日子，可过得惯？快让姑母看看，可是清减了些。”

    “直到皇后娘娘惦记，世显一回京，可是第一个就赶着递牌子来见您。”

    “偏生你这张嘴会说话……”

    长平站在两人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趁姑侄两人寒暄时，放眼打量周世显。只一段日子不见，他身形好像又有拔高，神情隽永，看上去更为年长稳重。少年的衣袍华丽，在腰间系了一块云纹玉佩，除此之外再无一点多余装饰，但举手投足间的风度，让人说不出的高雅尊贵。

    长平自以为站的隐秘无人注意，正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冷不防周世显转过脸来，一双眸子黑如点漆，静静看着她，长平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眼睛，那眼眸中的黑与白如此分明，仿佛月色下黑色的潭水，清洌却不失温柔。见长平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周世显微微一笑，清声问道：“长平的病可好些了。”

    “谢世显哥哥关心，我现在全好啦。”长平倚在周皇后怀里，微微低着头，带着一丝腼腆而温柔的娇羞神态，让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的周皇后格外满意。

    周世显说话声音和周皇后相似，都带着几分扬州口音，前鼻音后鼻音含混不清，真真是所谓‘吴侬软语’了。两人挨得极近，长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以及上好墨汁的味道。他微笑着上前，从怀里掏出个木雕的玩意儿在长平面前晃晃，对着周皇后说：“侄儿这次回京，倒见到几件稀罕的物事，特地拿进宫来给娘娘及长平公主瞧瞧，不如请娘娘移驾到前面的万春亭可好？”

    周皇后自然答应，众人来到万春亭落座，早有伶俐的侍女布下瓜果点心，又斟上三杯热气腾腾的六安瓜片，长平走了这些路正口渴，抬手把那小小茶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随侍在一旁的云兮急忙上前再倒茶，如此三次长平才算觉得解渴。看看左右，周皇后面前的杯子动也未动，而周世显右手扶着左手宽大的袍袖，左手执盏，不过刚刚在唇边碰了碰而已。

    姑侄两人看到长平这般牛饮都是有些惊讶，周世显看看周皇后再看看长平，开口说道：“长平可是渴得很了？这般并不是养生之道，你病才好，更要多注意身子。”言罢起身走到长平身边，温言细语地教她如何饮茶、品茶，一时性质所致又从茶艺上说开去：“……这功夫茶是四个茶杯围一起，以冲罐巡回穿梭于四杯之间，直至每杯均达七分满。此时罐中之茶水亦应合好斟完，剩下之余津还需一点一抬头地依次点入四杯之中。岭南人称此过程为‘关公巡城’和‘韩信点兵’。”

    周世显嘴上说着，长长的衣袖随之摆动，袖摆的补子是绣银线暗花，正面看只是天青一色，只侧面迎光看去才察觉到流光浮动。外头笼着一件简简单单的褐色轻纱，宛如烟雾，倒显得这贵公子有三分出尘气息。

    他伸出手来将三人的杯子摆在一起，他手指纤长如玉，和执在手中金边白珐琅茶壶同色，高抬起茶壶倾倒，话音刚落，三只茶杯中已然盛着七分满的茶水，清汤碧绿，热气袅袅，没有一星半点溅在杯外。

    周世显先捧了一杯递给周皇后，看她满面含笑地低头饮了，再执了一杯递给长平：“品茶之前，需先观其色，闻其香，一杯茶也需分三口品尝，如此方知其中真味。这六安瓜片宛如瓜子的外形，宝绿润亮的色泽，黄绿清澈的汤色，在贡茶中也是别具一格。嘉庆帝时有玉堂联句‘何时一酌中霖水？重试君漠小风团！’长平不妨再饮一杯。”

    长平低头，冲着茶杯沉默：小小，里面装着不过一大口分量的茶汤，颜色是柔柔的淡绿，衬着白骨瓷的杯子也算美观，被周世显那一番形容得简直天上地下，没有再比这好喝的东西了。

    要说是饮茶的风度，长平在金陵的青楼中何尝没有学过？只是她性子中天然没有这般风花雪月的情调，这一不留神之下就暴露出本性，她端着茶杯，在周世显和周皇后的注视下，压力山大的微微抿了一点点，心中泪流——还不就是个苦茶叶味么，我真喝不出你们那么风韵雅致的情调！

    “世显哥哥，你不是说有好玩的东西么，长平想看！”长平放下茶杯眼珠一转，做出一副少女娇憨的神态，扯着周世显的衣角开始撒娇。

    周世显早见过她聪敏多智，气得人牙痒痒的样子，如今这般乖巧反而觉得不伦不类，只是当着周皇后的面，也不想戳穿她，转手从衣袖中掏出一物，先递与周皇后观看。

    长平靠在周皇后身边，和她一同观赏周世显带来的木雕机关白灵鸟。这鸟儿雕得活灵活现，乌木眼珠，嫩黄尖喙，根根尾翎分明，周身上涂着五彩油泥，表面上着一种类似清漆的胶，摸上去触手光滑，一点倒刺和凸凹都感觉不到。最妙的是周世显伸手在机关鸟的腹部捣弄两下，那鸟儿就振开双翅，扬起脖颈，嫩黄尖喙一开一合地鸣唱起来。

    这可比后世里拧发条转圈的八音盒好玩多了，不要说周皇后，就是随侍在一旁的侍女们，都有些忘形的踮起脚跟，兴奋的张望，长平看着这鸟儿的模样到挺是眼熟——可不跟袁绛庄子里摆的那些机关玩具，同出一辙来着！

    她装作不经意的拿起机关鸟儿，对着阳光伸手扯扯鸟儿翅膀上五彩绚烂的羽毛：“这百灵鸟的羽毛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这可是收集了上百只鸟儿尾翎上最漂亮的羽毛，刷了桐油和一种特殊的香料，据说把它放在树上还能引来活鸟与之对唱。”

    “这么巧的鸟儿，是谁做的呀？”

    “是我的一位至交好友所赠，说是南海外琉球国的工艺，稀罕得很，京城里只有苏家铺子才有得出售，每个月只卖一件，价逾千那。”

    长平只听这说辞，便知道十有八九是袁绛搞得噱头，他到知道‘物以稀为贵’，不过是数天功夫就能做好的小巧机关，到他家铺子里，就成了西洋货，看着鸟儿，成本不过几个大钱罢？就敢卖千两白银，当真一本万利那。

    这么好利又有趣的事儿，自己也要占上一份儿才好，等什么时候能出宫，跟袁绛商量商量，做个竹蜻蜓，飞将军，不是好玩得紧？

    长平正自己想得天马行空，只见周世显拨弄机关鸟的手指一颤：“娘娘可是觉得有些不妥？”长平闻声抬头，才注意道周皇后端坐在石凳上，看着两人手中的机关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