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朽木难雕

    在熊熊烈火中，被染得五颜六色的布块非但没有燃烧起来，反而很快变成白色，污垢全无。这番变化，不要说从没见过这种奇景的诸人，就连曾经看到过这相似一幕的卫步，也是惊异非常。

    子夫将布块挟出，抖掉布上的灰尘，忍不住叹道：“果真如书中所说，火浣之后白如皓雪。”

    “怎么样，三姊，小弟没骗人吧？”卫步终于扬眉吐气了，无比得意地享受着众人惊叹的眼光。

    阿元抢先夸道：“舅舅真厉害，这样的宝物都能找到。”

    “嗯，是不错。”见自家弟弟的尾巴又快翘到天上，子夫一盆凉水泼过去，“那你是不是也应该交代一下，你和桑弘羊那档子事呢？”

    卫步更得意了：“三姊也知道这件事呀。我当时一听桑弘羊的提议，就觉得非常不错，于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和他一同向陛下进言。”卫步说着，发现子夫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子夫没好气地瞪了卫步一眼：“你既然无心为官，又何必理会朝廷之事。现在可好，也不知道你俩这主意，到底会得罪多少商贾！”

    卫步也不在意，依旧笑道：“既然陛下允许，谁敢多说半个字。”心中却忍不住暗自嘀咕：要不是为了让你能在深宫中更轻松些，我哪犯得着这般自找麻烦。

    “你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让人放下心来。”子夫颇感无能为力地叹道。

    “难道像阿广那样整天捧着书，才能让人放心？”卫步稍带不满地回了句嘴，又满脸受伤地看向阿元，“长公主，你说说看，难道三舅舅就真的这么让人放心不下吗？”

    阿元很是同情地走到卫步身前，踮起脚跟，小手伸长，拍拍堪堪够到的卫步的腹部，小大人似的安慰道：“别伤心，三舅舅，等你长大了，就好了。”

    卫步被呛得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摸摸阿元的头，强笑道：“长公主真乖。”问题是，我应经行完冠礼，早就是大人了。卫步顿时更加想哭了。

    止住笑意后，子夫问道：“阿广又做什么了，让你这么大怨气？”

    “他？”卫步撇撇嘴，“原本喜欢墨家也就罢了，不过在家看看书，鼓捣鼓捣乱七八糟的玩意而已。可是前些日子，阿广居然说要改习儒家，还要拜大儒为师。结果，两位兄长动了心思，打算让我和他一起去。三姊，你说，我遭受这等无妄之灾，难道就不该埋怨几句？”

    子夫无视弟弟的牢sao：“阿广欲拜谁为师？”

    “是先帝时的博士，好像叫什么董仲舒。”

    子夫脱口而出：“可是广川董仲舒？你没弄错吧？”

    卫步好奇地反问：“为什么会弄错？不就是一个博士，三姊犯得着这么吃惊吗？”

    子夫眉头不停跳动：怎么能不吃惊？那可是董仲舒，开启“独尊儒术”这个头的大人物。不过，自己这两个弟弟怎么都和后世备受推崇的名人有了关联呢？想想自家那两个还没出头的大司马，子夫也就释然了：别人再有名，那光芒也是难以盖过自家亲人的。

    子夫很肯定地回答卫步：“能拜他为师，也算是你们的福气。”

    “我又不要做官，也不喜欢读书，我拜师干什么呀我？”卫步脸上满是沮丧。

    “你如果答应我，从今往后不再到处鬼混，我就帮你向长兄求情。”子夫满脸都是“有话好商量”的表情。

    卫步全身一抖：“不要！如果这样，我宁愿去拜师。不就是读几句‘之乎者也’，怎么可能难得到我卫叔茂。”

    “朽木不可雕也！”子夫道。

    “朽木不可雕也！”阿元学舌，语气惟妙惟肖。

    子夫白了没大没小的女儿一眼，又和卫步说起正事：“为东皇泰一神君建祠的事，陛下的意思是交给你去办，你怎么看？”

    曾听兄长说起子夫立誓之事的卫步欣然道：“小弟自当尽力而为。”

    想起卫步和田家的婚事，子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再次劝道：“你呀，真是……多读点书，有什么不好的。读书识字，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三姊，我要真读书的话，你就不怕我和阿广一样，变得一身呆劲。”

    “胡扯！起码阿广不会被像你一样，变成去病不愿读书的幌子。”

    “你都知道这是幌子，那还怪我干嘛。”卫步嬉皮笑脸，“不过，要我说，阿广最好还是别拜董仲舒为师。”

    “怎么说？”子夫问道。

    “我听说，那董仲舒治学时，曾经有整整三年不曾看过花园一眼。阿广已经够呆了，如果再拜一个呆子为师，岂不是要变得更呆。”

    “诡辩！”子夫摆摆手，叹道，“算了，你若不愿意，那我也就不多管了。至于阿广，自古儒墨法争论不休，董夫子会不会答应收他为徒还在两说，你也就别瞎cao心了。”

    “那兄长那里？”不肯死心的卫步继续看向子夫。

    “自己想办法。”

    卫步沮丧着脸答道：“唯唯。”

    （元光）元年五月，刘彻诏令举贤良、文学，并允诺亲自与之对策。

    于是，蛰伏已久的鸿儒董仲舒和公孙弘等人陆续入世。

    一日，宣誓后殿，刘彻正在翻阅大小官员呈上来的简牍，子夫则拿着一卷《诗经》坐在一旁陪伴刘彻。

    刘彻皱着眉头看向董仲舒上呈的简牍，思索了一阵，最后左手轻拍几案，对一旁的子夫问道：“你说，阿霜这名，是不是不怎么吉利？”

    子夫好奇地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霜者，露气之所凝也。寒气一散，霜则不复存焉。再者，”刘彻将简牍中的一行字指给子夫看，“你看这里，‘霜者，天之所以杀也’。若真按董仲舒的说法，这‘霜’字的杀气似乎也太大了些。子夫，你说这女儿身体一直不好，会不会就是因为名没取好？”

    子夫皱着眉头看向那行字，摇摇头道：“妾也不知道。”想起前一世，曾听到过的不少关于起名方面的禁忌，子夫又加了一句，“不过这种事，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好。依陛下的意思，该改成什么名好？”

    “嗯。”刘彻闭目想了半晌，睁开眼看向子夫，问道，“就取谐音‘双’，如何？”

    “双？福寿双全，这个寓意的确吉祥。”

    刘彻让人抱来小女儿，摸摸女儿红润了不少的双颊，道：“阿双，朕的宝贝女儿，你一定会平安长大的，对不？”

    年幼不知世事的小婴孩还以为有人和她玩闹，挥舞着小拳头“咯咯”直笑，口中不时吐着小泡泡。

    董仲舒应策没多久，就被刘彻封为江都相。

    而原本打算拜董仲舒为师的卫广，却突然改变主意，欲要效仿李冰父子，兴修水利，造福百姓。

    【董仲舒出来打酱油了~~

    ps：严宽在《美人心计》里真妖孽，花痴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