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劝解
院子里一下变得很静，静的只有树叶沙沙声.... 老太太和大伯母哑口无言，蒙羞布被两个孩子当场揭开，让她们一时无措。 就连一贯刁蛮任性的方惠婷站在屋里发愣。 老爷子从外面刚回来，站在店里听了个真真切切，但是他没动。 大伯父站在窗边也听了个完整，但没有走出来辩驳。 这一席话怎么辩解？全都是事实，所以不好辩解，全是心愧的事，所以无从辩解，只是平时没有人揭穿，而这些人都心知肚明却蒙蔽良心装傻充愣罢了。 隔壁的客栈里，一个穿着云雁细锦衣漂亮的年轻夫人，被一个嬷嬷搀扶着正在散步消食，当听完方晴她们一席话后，惊讶的说：“这两个声音象小孩子的声音啊，而且年龄不会太大，尤其是那个男孩，他多大啊？怎么说的这么好？” 嬷嬷也点头的说：“是啊，真是难得啊，说得有理有据的，还是老话说得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爹爹不在家，孤儿寡母的受欺负，看样子娘是个老实的，否则孩子不会这么飒楞。” “这隔壁的老婆子也太能找茬了，每天天不亮就开始骂上了，这两天在这住着真是吵死人，”夫人有些烦闷的说。 “这个镇子小，也就这个客栈还宽敞干净些，您又不愿惊动官衙，要不让客栈掌柜的过去说说？”嬷嬷轻声询问。 “算了算了，估计这两天老太太就要到了，也住不了几天，别惊动了，老爷不是来信说了，现在太乱，可不能出什么事，”夫人摆摆手说。 ........... 方晴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上前拉着娘亲和哥哥说：“咱们走，今天就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家，随便别人怎么说，咱们所做的一切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们不愧天不愧地不愧于任何人！” 谢氏抱着强儿流着泪水，被方晴和方舒平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拉着回到后院茅草房中，将强儿放到炕上后，就坐在炕沿低声痛哭了起来。 方晴走上前，趴在娘的腿上，低声说：“娘，咱们出去也许能有条活路，就是要饭也比这里强。” 谢氏擦擦泪，将她抱在怀里忐忑地说：“你知道什么？咱们孤儿寡母的，没有一个仰仗，出去还不得受欺负？就是要饭也得听那些坏人的管制，到时你们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你爹啊，”说完，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声哭了起来。 方晴没有说话，但是能理解娘的胆小和害怕，毕竟这个时期的女子没有什么独立的思想，对外面也不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的那点事情。 方舒平上前安慰地说：“娘，出去也不一定就去要饭啊，娘会做豆腐，靠卖豆腐就可以养咱们一家人了，再说，还有姥姥家可以依靠呢，四个舅舅呢，谁敢欺负咱们？” 方晴猛然抬起头望向娘亲，心道：有这么多的舅舅，为什么没人给娘出头啊？ 谢氏将方晴推开，伸手打了一下方舒平的屁股，气哼哼的说：“姥姥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你三舅跟你爹一样去当了兵，你姥姥就病倒了，家里本来就穷，这一有病就更难了，咱们帮不上一点忙不说，难道还要去给他们增加负担？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有脸啊….”说完，又哭了起来。 “娘，咱们也不是给姥姥家添负担，咱们是依仗几个舅舅没人敢欺负，咱们会自己养活自己的，”方晴希望娘亲不要混淆概念。 “你这个丫头，自从醒过来后，脑子不知是不是磕出毛病来了，怎么天天惦记着要搬出去啊？连带着你哥哥也有了这样不着调的想法，搬出去住哪？租房不得需要钱吗？再说了，咱们搬出去别人会怎么说？你爹本就生死难料，再让你爹担一个忘恩负义不孝不悌的名声？咱们对得起你爹爹吗？”谢氏说到这，放声大哭… 方舒平没有说话，因为涉及到爹爹的名声，他也承担不起，心道：是啊，爹爹要是有三长两短的，在背着这样的名声也太冤枉了，想到这，有些垂头丧气，可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方晴则在想，古人很注重名声，怎么开解能让娘明白，出去过跟孝顺报恩没什么关系吧？ 强儿一见娘亲大哭起来，吓得扒在谢氏的后背也跟着哭了起来。 方舒平将他拉过来抱在怀里说：“强儿别怕啊，娘没事，娘就是想爹爹了。” 强儿抱着哥哥的脖子，一边哭一边说：“哥哥，强儿也想爹，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就快回来了，”方舒平眼泪流了下来，低声说。 “jiejie说，爹爹一定会骑着大马来接我们的，咱们一家人就能住上新房，还能吃得饱饱的，还有新衣穿，”强儿抽泣着想在哥哥这里证实一下。 方舒平眼泪流的更多了，哽咽的说：“你jiejie说得对，爹爹一定会骑着大马回来接我们的，我们就不会再挨饿了。” 谢氏听到这样的话抬起头，望着三个哭泣的孩子，明白孩子心理的愿望，顿时心如刀绞，将方晴搂在怀里，低声念叨着：“我们该怎么办啊？我们该怎么办….” “娘，咱们就是在这做牛做马被人虐待死，也没有人说咱们好，也不会给爹爹带来什么好名声，假如有一天爹爹回来，发现咱们都不在了，你说，爹爹是在乎他的名声？还是宁可名声臭了，也希望时间倒流将咱们的性命留住？”方晴轻声的问道。 “当然是将咱们留住，”谢氏和方舒平异口同声的说。 看样子这个便宜爹爹的人品不错，能得到老婆儿子这样的信任。 方晴接着说：“咱们搬出去并不会让爹爹的名声受损，娘你想啊，爹爹替方家服军役，这样的孝心够厚重了吧？咱们为了给方家减轻负担，自己出去挣钱养活自己，难道这是不孝？这跟爹爹的孝名怎么会有冲突啊？”娘的思想已经形成，父母在不远游的教育根深蒂固，子女不能远离父母，也不敢远离父母，同样，父母在时，也不敢轻易提出分家，要是提出来就是不孝，是违逆之事，是愧对自己良心的事。 “是啊，娘，meimei说的对，要是想埋汰爹爹的名声怎么都能埋汰了，可是为了那些坏人的嘴乱说，总不能搭上咱们几个人的性命吧，到时爹爹回来看不到咱们该多伤心啊，难道娘你忍心让爹伤心痛苦一辈子吗？”方舒平顺着方晴的思路劝解道。 “让你们这么一说，咱们搬出去还有理了？要是那样的话，为什么都不分家单过呢？”谢氏疑惑的问道。 “娘，要是咱们跟大伯父或者四叔那样的身份，也不用闹着要搬出去，咱们这不是跟他们不一样吗？”方舒平最后一句声音很小，但是大家也都听到了。 谢氏身子微微一震，没有说话，眼里依然迷茫。 方晴接着说：“娘，为了让爹爹在战场上安心，为了让爹爹回来能看到咱们一家安然无恙，咱们就得搬出去，这事不是咱们做的绝，而是奶奶她们逼迫的，你想啊，假如奶奶给咱们吃饱饭，假如奶奶不变着法折腾咱们，假如奶奶让咱们不挨冷受冻，假如奶奶不黑了心将我卖了换钱，娘，你说咱们还用搬出去吗？” 谢氏低下头，对上方晴那明亮清澈的双眼，迷茫慢慢的从眼中消失，轻微的点点头说：“晴儿说的对，咱们怎么做都不落好，要是这么折腾下去，咱们娘几个就得交代了，尤其是你弟弟，”说完，从方舒平手里接过强儿，紧紧的抱在怀里，低声说：“今天早上，娘就是为了你弟弟，在锅里多放了一把米，你奶奶就生气了，她也不想想，强儿才多大？每天跟着大人吃那粗粮，他怎么能咽得下去？”说到这，哽咽声阻住她下面的话。 “是啊，娘，趁这个机会咱们走吧，到了外面，咱们总有办法活着的，”方舒平将拳头握紧，坚定地说着。 方晴也在旁边填了一把柴：“走吧，韩师奶今天也让咱们搬出去呢，她说她出钱先帮着咱们买做豆腐的工具，等咱们搬出去，娘就可以卖豆腐挣钱了。”她由于现在局势很乱，不敢说出自己身上藏着银票的事，想等出去后再说。 哥哥跟她配合很默契，也没有提到此事。 “真的吗？”谢氏惊喜的抬起头问道。 “当然了，今天我和弟弟在韩师奶那还吃到点心了呢，不信你问弟弟，”方晴很坦诚的说道。 果然，强儿没等谢氏问，就急忙说：“娘，韩师奶给我们留得点心可好吃了，甜甜的，还有还有，我们还吃着鸡蛋了呢，可香了。” 谢氏和方晴眼里同时涌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