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孰为jian细空xue风
“子美,你也在此啊!” 杜甫抿着嘴,与同他招呼的人见礼,那人笑嘻嘻的,一副春风得意的神情。杜甫看到他这模样,心里就觉得厌恶。 厌恶归厌恶,可是他却无法拒绝这些人,毕竟,他们才是清流。 “今日就要发动了,子美贤弟,你有生花妙笔,此时该拿出来,总不能一直不开口以?” 那人拉着杜甫往太学走,大唐太学乃是国家最高学府,属国子监管辖,鼎盛之时有八千余人,还包括各国留学生在此。要发动群议,太学是必不少的地方,那人与杜甫等,便被安排到此处来。 看了那名为董才的同伴一眼,杜甫在心里又叹了口气。 莫非……真要与叶十一为敌? 此时长安城中街头巷尾,议论最多的仍然是前日办的竞卖会,普通百姓议论这个是图个热闹,富商议论这个是觉得竞卖的方式确实是一个赚钱的好门路,而权贵之家则议论谁家得了精美无双的玻璃器。至于闺阁女流,则是咬着耳朵算计着某家的女郎能从此次竞卖中得到多少收益。 据杜甫所知,就连太学中,玻璃器与傲来国也成了流行的话题。 他们二人赶早便到了太学,不过往常清冷的太学,今日却不同,不少学子结朋呼伴,都在往太学中赶。 “咦,这是怎么回事?”董才讶然道。 “不清楚。”杜甫也很奇怪,不过人多正好,他们所行之事,人越多造成的影响就越大。 董才也是太学生,不过平日里不愿意在馆舍里呆着,更愿意在长安城中四处结交权贵。他拉着杜甫东张西望,终于看到一伙人在那边,其中有些是他认识的,当下便走了过去。 众人没有注意到他们过来,董才见众人不理睬他们,他是个好为大言的性子,当下劈头便是一句话:“国将不国了,你们还在这里闲谈?” 众人转眼看他,一脸都是惊讶。董才顿时觉得心情大好,这种被众人所瞩目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欢喜。 “汝等可知,我大唐都将不为大唐了,铜臭弥天,有钱可使鬼推磨,利欲熏心,沐猴竟然着衣冠!”那董才又道。 “董才,你此言何意?” 那些学子们顿时不高兴了,这几句说起来,可是有些容易引起歧意。 “诸位可知香雪海竞价之事?”董才看了杜甫一眼,发觉杜甫讷讷不出一言,只能自己一人顶上:“那叶畅为一己私欲,不顾朝廷官员体面,追逐阿堵之物,品德败坏……” 董才事先有所准备,故此一顶顶大帽子向叶畅头上扣上去,越说越是兴奋,到后来,他干脆跳上一个石礅,手舞足蹈地大声说起来。 这边的特殊情形,让许多人都注意到了,纷纷向这边看来。董才周围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初时杜甫还在里圈,渐渐就被挤到了外圈去了。 周围学子都紧紧盯着他,他觉得这目光乃是对他的敬仰与崇拜,但是旁边的杜甫却渐觉不对。 大伙的目光最初时是惊讶,后来变成了轻蔑,再后来变成了……愤怒? 为什么不象是对叶畅的愤怒,而象是对这个董才的呢? “叶畅此贼不诛,天理难容,此J窃居高位,人神共愤,诸君皆为我大唐士子,国家未来之栋梁,岂能容忍这等幸进之辈阻塞贤路?诸君,与我同讨此贼!” “揍他!” 不知是谁喊了声,董才大喜,叫道:“对,正是揍他……” 话未落,围着他的学子一起冲上来,七手八脚,将董才从那石礅上拉下,然后拳打脚踢。 董才惊愕过后大叫道:“打错了打错了,要去打叶畅……” “就这厮欲败坏叶参军声名,揍,狠狠揍,不打得他满山红紫遍,这厮不知晓花儿为何这么红!” “打!” 杜甫在外边完全呆住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模样? 不过旋即他明白,可不能真打出人命来,出了人命,不管哪一方都会有大麻烦! “莫打了,莫打了……”他大喊道。 “这厮与董才一是伙的,一起打!” “啊!”见势不妙,杜甫掉头就跑,他与董才关系并不好,而且对于这等行径原本也就不满,跑得毫无压力。也亏了与叶畅在一起时,叶畅给他灌输的生命在于运动的观念,杜甫的身体素质不错,跑起来如一溜烟一般,转眼就躲得没影了。 不过他的逃跑,引起更多人对这边的关注,便有人来劝架。董才抱着头蜷在地上,听得周围还是一片骂声,便是劝架之人也在骂他,心中悲愤莫名: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人散去好一会儿,他才从地上爬起来,一拐一瘸地扶着墙走,周围经过的人看到他都指指点点。他隐约听得有人说:“就是这厮,果然小人!” “叶参军说了,他在前方为国经营,总有小人在背后暗箭伤人……” “正是,朝廷若不需利,何必收赋税,官员若不需利,何必取俸禄,百姓若不需利,工不织,农不耕,天下何有衣食……竟然说叶参军唯利是图,这若不是蠢得饿死的货色,便是别有用心之辈!” 听得这样的议论,董才觉得自己好象明白了些什么。 出了太学,迎面看到杜甫,董才怒道:“杜子美,方才你为何不帮我?” 杜甫一脸怪异之色,看着董才:“如何帮你,几十人围着,我如何帮得上忙?” “可你也不该只顾自己跑了!” “我哪里只顾自己跑了,方才我去打听过了,你可知道为何你会挨打?” “还不是太学里的诸生都得了失心疯……你说为何,啊呀,莫非……他们被叶畅蛊惑了?” 杜甫苦笑起来。 何只是被叶畅蛊惑,叶畅比他们还来得早,早就动员人手,请动太学的诸位教谕、博士,召集诸生,做了一个简短的演讲。演讲内容无非就是叶畅的边策、强国富民之策,最重要的是,叶畅宣布,向国子监捐五经等书册四万余册,平均下来,几乎人手五本以上。又宣布设大唐国子监助教助学奖,每年出一万贯,用于奖励国子监中的教授、学子。 换言之,叶畅将整个国子监从上到下,全部收买了! 全部支出不过两万贯钱,可对于国子监的一些穷教谕、学子来说,那是占到了大便宜。叶畅才离开,董才便来攻讦叶畅唯利是图,岂不是说国子监亦唯利是图?岂不是在损坏大伙的切身之利? “这……这样也可以?”董才张大嘴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便这样做了……”杜甫脸上浮起了苦笑:“这便是他的风格……拿钱砸死你。” “不对,不对,他怎么能将手伸到国子监来?” “为何不能,你知道是谁为他奔走么?”杜甫叹了口气:“张镐在为他奔走……那可是吴公的弟子!” 吴兢乃此时史学大家,在史馆任职三十余年,而张镐又是大隐于市的名贤,他出面促成此事,虽然也费了一番周折,却终于办成了。 “可是……如此这般,咱们该如何向李少卿交差?” “还能如何交差,便是实话实说罢了。”杜甫一摆衣袖:“罢了罢了,此事某不参与了……” 他说完便走,甚至不与董才告辞。但走了几步之后,他又转回来:“不,还是与你去拜见李少卿吧……有几句话,当劝一劝他。” 二人到了李府,却不敢走正门,便绕到侧门,正待请看门者通禀,却又见几人相互扶持过来。一看正是和他们一般前去鼓动士林清议的,看模样,一个个都狼狈不堪,与董才几乎不相上下,还有几人,脸上干脆露出了一道道血痕,看上去是被女娘利指所挠出的。 “你们这……” “唉,莫提莫提……” 众人相互看看,便知彼此遭,一个个摇头叹气,那脸上被挠的更是带着哭腔:“便是妓馆中的,也敢挠我们满脸花,说是我们没有男子气概,便见不得旁人有,还说我们一心就只想着将自家的媳妇妹子老娘送去蕃胡和亲,故此不容叶十一击胡……”
“看来,叶畅是早有准备!”有人忽道。 “正是早有准备,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 众人都不傻,他们去哪儿行事,都受到叶畅支持者的迎头痛击,分明叶畅对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早有所知! 众人商议了几句,想想还是向李霅报信,等李霅来拿主意。让门房通禀后不久,李霅便请他们入内,在李府一个偏院里见他们。 一看他们这狼狈模样,原本满脸笑容的李霅顿时变了颜色:“怎么都这模样……莫非,你们把我的妙计给办砸了?” “少卿,休要提妙计了,叶十一都有准备,凡我们所去之处,别人都等着背后攻讦造谣的小人来讨打呢!” “造谣?此为谣言倒*真相,哪里是造谣了?”李霅大怒:“还不是你们办事不妥当……不可能被人识破,此是我所想出的妙计,如何会被识破?” 他情绪激动之下,都有些失控,杜甫见他这模样,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论年纪,李霅比叶畅要大出两轮,可论胆识智谋,他与叶畅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他自幼时起父亲李适之便是高官,故此一直顺利惯了,到这不惑之年,竟然还这么毛躁。 方才在太学那边,杜甫便已经确认,李霅绝对不是叶畅对手,莫说叶畅有准备,就算是毫无准备,李霅这J计也只是能经叶畅多制造些麻烦罢了。他也算是看出李霅草包的本质,不再把祛残除秽的希望寄托在这等人物身上,决意要与李霅保持距离。但终究结交一场,杜甫又是念旧情的,实在不愿意李霅在叶畅手中吃更大的亏。 故此他轻咳一声:“少卿,大伙都尽力了,叶十一甚是多智,这等手段,对他……” “住口,你是说我不如叶畅?我,宰相之子,大唐宗室,我会不如叶畅那负锄担禾之辈?”李霅喝断了杜甫的解释,他怒视众人,然后回头道:“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让叶畅那厮有所准备,这内J……” 说着说着,他怀疑的目光便看向杜甫,杜甫心里登的一跳,果然,李霅嘿然一笑:“杜子美,我记得你一向与叶畅交好,后来因为李北海的缘故才交恶,对也不对?” 杜甫默然不语,那边董才跳起来道:“正是,正是,我说为何到了太学,就我挨打,他杜子美却是全然无事,定然他与叶畅有所勾结,他是内J!” 杜甫脸色苍白,众人都是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哪怕心里并不是真正怀疑他是内J,此刻也要和杜甫划清界限,免得被李霅也认为是内监。 “杜子美,你说,你是不是叶畅派来的J细?”有人问道。 “我不是……”杜甫抬头回答。 “你不是?你只告诉我,是不是你将我的计策泄露给了叶畅!”李霅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说!” 随着他的怒意,两边便有打手虎视眈眈地向着杜甫*近,杜甫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不知怎么答才好。 他可以坚决否认自己是叶畅派来的J细,但这个问题,却让他有些犹豫。 就在他准备回答的时候,突然间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何、费二位不见了!” “什么?”李霅听得这个消息,暂时将杜甫放在了一边,回头向来人喝道:“休要慌张,有话就说清楚来!” “方才少卿令小人去请何、费二位来,小人便去了他们的府上,但进门一看,发觉、发觉里面空空如也,何费两位都不在了。”来人喘着气道:“不唯他们二人不在,便是他们的家人,也尽皆离开,家里的金银细软都收拾带走,只留着空空的屋子……” 何、费二人的宅邸,原也是李府别置的产业,离李府极近,借与他二人居住罢了。李霅听得这个消息,只觉得额头象裂开了一般疼痛,眼前金星直冒,嗓中甜腥欲吐。 “何、费两个狗贼,原来……他们才是内J!”他咆哮的声音,在李府的这座偏院里回响起来。 杜甫悄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