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句珍重，天涯送了谁
丁琛醒来时，天还未亮。 点燃油灯，穿好战袍，披上裆铠，戴上兜鍪，重甲戎装。望着铜镜里颇有几分男儿气的自己，嘴角挂起了浅浅的笑容。 拿起桌上的长鞭，眼睛里闪过一抹不符合平常明朗笑容的阴沉。所有人都把我当傻瓜。是不是我笑得傻就真的傻了？ 每个人都有面具，而她丁琛的面具便是头大无脑。其实不用丁骁说，也知道这次的路有多险恶。特别是这个来路不正的将军之位，就因为她是大将军的孩子，所以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也能当将军？ 如果真正承认她是将军的话，就应该像整个朝堂、天下宣布。可是知道的人却寥寥无几。感觉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慢慢盖下来，却不知什么时候会完全盖下。 “小琛，你醒了么？”门被缓缓推开，披着一件外衣的宋逸安走了进来。 黑发披散身后，眼眸深邃，但眼底却是温柔。唇角浅浅的笑，恍如能融化冰雪的春日，驱赶一切寒冷。 眼底阴暗一收，嘴角挂起了一个浅笑。她对事充满了猜疑，对人却一刻也不曾质疑。对陆绝辰如此，对卫映寒如此，对宋逸安亦是如此。 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最初认为这个人是孤独温柔，此时依然相信这个人是温柔且柔软。从不曾猜想这个人是否还有别的隐瞒。 这是优点，却也是致命伤，当然这是后来的事。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想着大哥的事睡不着。”宋逸安垂下眸，英俊的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忧伤。“小琛，你要小心哦。最近北国似乎开始蠢蠢欲动了。” “没事的。我有陆绝辰和卫映寒。至于太子，不要再想了。我都没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丁琛拍了拍他的肩，“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要交好多好多的朋友……” 话音未落，他已将她拥入怀中。一种不舍的思绪突然涌入心头，很多年后回想起来，那恐怕是最真挚的一次放纵。 没有猜疑，没有试探，没有提防，只有不舍。 丁琛用手轻推，却被更大力的抱紧。“小琛。记住，我会一直在这里。不管你受了什么样的委屈，都有我。” 轻轻地一句话，让丁琛红了眼眶。小心翼翼的伸手，揽住宋逸安的腰际。“谢谢你。我会一直记住这句话的。” 这个小心翼翼的回应，让宋逸安瞳孔一怔。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从心间蔓延。流至许多看不见的地方。 他的手扶在她的脑后，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肩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珍惜着最后的时光。 有一些话，从来没有说。有一些誓言，从来都牢牢记在心里。有一些情感，一直都忘了表达。 没有人知道，在他面对那双清澈的眼睛时，心里有多挣扎。更没有人知道，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的名字已经刻在了心里，成为了不易抹去的痕迹。 可是因为太固执，不敢轻易改变。或者，因为太骄傲，不敢卑微到尘埃里。再或者，因为太迟钝，所以才会在你完完全全消时，才蓦然醒悟。 可惜这些都是后来、后来的事了。 天空一片晴朗，蔚蓝的像一片海。白云朵朵，恍若小时候每一个单纯、童真的愿望。 丁琛走出宫门，看见那些身姿挺拔的士兵，以及为首的两个俊美非凡的男子。 今日的卫映寒格外英俊，看着缓缓走来的丁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要我帮你上马么？” 他至今记得那日牵着马陪他们走了许多地方的她。 “不用。”丁琛左脚踩进马镫，右脚在地上颠踩。在蹬离地面之前，将左手握住鞍子桩头。右脚蹬离地面，右腿摆过马鞍并轻轻的坐进鞍子里。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这让陆绝辰和卫映寒暗自吃惊。 “你真的是丁琛？你什么时候会骑马了？” 丁琛笑而不语。怎么可能告诉他们，在昨天下午爹教我马术和一些战术，以及一样兵器呢。 哼，你们就等着对我刮目相看吧！ 在出城的路上，路旁站满了人。没有丁琛想得崇拜，只有无尽的怨恨。 “卫映寒，他们那目光是什么意思？”那份幽怨，让丁琛心生寒意。 “谁叫这些士兵中有他们的儿子和丈夫呢？任谁看自己的儿子和丈夫去战场都不会高兴吧？想欢呼的场面，还是等归来的时候吧。” 丁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本很长的街道，突然变得很短。少顷，便来到了高高的城门前。 不禁回望这座待了将近一个月的城。 快乐的，忧伤的，悲痛的，都不会忘记。晨曦的第一道阳光普照在宁阳城里，灼伤人眼的明媚。 “走吧……” “丁琛！你个混蛋，给我站住！”突然一个充满怒气的大喊，打破了这片宁静。 回头，只见一个红衣翩翩的公子骑着马。正向他们飞奔而来。 “丁琛！你居然答应父皇去镇守边疆，更可恶的是竟然不告诉我！你这个王八蛋！”说完，宋珞便一拳头落在了她脑袋上。 丁琛没有还手，只是傻笑的看着他。他能恢复原样真是太好了，出发前还担心他会不会…… “三皇子，你要一直这样噢，不可以不开心噢。” 宋珞没好气的点点头，然后将胸前的吊牌挂着了她脖子上。“这是护身符。你要给我平平安安的回来。还有……珍重。” “三皇子，我也是为国效力呢。你怎么不给我带一个……”卫映寒调侃道。 宋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再次很郑重的看了她一眼。“把耳朵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恩？”丁琛听话的耳朵靠了过去，不料一个软软的东西却落在脸颊上，带着一种甜味。 宋珞胡乱的挥挥手，红着一张脸扬长而去。 而丁琛石化几秒后，硬生生的倒在马背上。这个吻，同时唤醒了昨天晚上的记忆。老觉得遗忘了一件隐隐约约觉得不好的事，原来，原来…… “将军，将军……”黑暗前，传来一些嘈杂却关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