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艰辛的布道(二更)
天文十九年九月十八,内岛氏理令侍大将山下氏胜驻守松仓城,越中国直辖领地仅留富山城、守山城、增山城、松仓城四城,分别由内岛氏理自己与一门众内岛氏勇,谱代家臣尾神氏纲、山下氏胜驻守,其余城池包括放生津城与鱼津城在内的十几坐城池尽皆废弃。 如今内岛氏内政律法与兵卒演练之法渐渐完善,在邻近的几国中又有轻徭薄赋之名在普通领民之口流传,再加上按照内岛氏的传统,新占领地第一年是免税的,所以在占领椎名氏领地后,消化起来非常迅速,领民们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只差欢天喜地,敲锣打鼓迎进来了。 相关的施政基屈机构在楠长谙的指导下马上成立,人口、户籍的登记及检地、刀狩工作迅速在新占领内展开,一切显得非常的有条不紊。领民的日子也一日一日的平静、安稳下来。 天文十九年九月二十三日,富山城下町。 城下町靠近中心的一座酒馆内端坐着六名僧侣,为首一僧身材瘦削颀长,气宇不凡,不过因为头上缠绕着白布,只露出双眼,所以看不清楚容貌,不过看身材背影应该年纪不大,其中又有一位僧侣坐在他下首,面若恶鬼,狰狞可怕,身材五大膀粗,有若屠夫。而其余四僧则都年纪不大,除了下首一僧长相也是甚为可怖之外,其余三僧长相均斯文清秀。 这为首僧侣此时正盯着酒馆外面的路口,沙勿略和佛南田正在那里传教布道,沙勿略的日语不好,大部分时候他是用葡萄牙语说一句,然后佛南田在一旁用日语翻译一句。 因为是市町中心,所以往来的行人很多,不少行人驻足观望,不过绝大部分人并非是来听他传道,只是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金发碧眼的南蛮人,赶来凑凑热闹而已。 众多领民围住二人在不远处指指点点,嘲笑不已,也有胆子略大的冲到沙勿略二人跟前做个鬼脸然后跑掉。 沙勿略二人遭众人围观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因为听众增多而更加卖力的宣讲天主教的教义,声情并茂。又列数之前观察而总结出来的日本僧侣犯下的三大罪,并高声谴责之:其一,**,违逆自然之道,以教授学业为名,搜集大量年幼孪童以供yin乐。其二,虚妄无道,教唆信徒安于清贫困苦的生活,向寺庙捐赠,自己却沦为酒rou和尚,生活奢靡放荡,甚至强抢民女,污辱人妻。其三,违背宗教理念,插手干预政治,利用信徒的信仰,达到其插手政治的目的,为达目的,置信徒的生命利益于不顾。 那面若恶鬼的僧侣看着对面沉思的为首僧侣说道,“这两人是南蛮来的僧侣吗?敢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怕得罪佛祖吗?” 为首僧侣闻言笑道,“他们的话虽然说得很浅薄,不过所说的事情可句句都是实情,我也是佛教徒,对这些佛门的丑陋现象也略知一二。而且这二人本来就不信佛,他们信奉的是口中宣扬的天主,如何会怕得罪佛祖。” 此时,酒馆门口传来一声大笑,道,“虽然不怕得罪佛祖,不过估计越中的寺庙僧侣可是要气坏了,哈哈。”话声落下,就有五位头戴斗笠的年青武士缓步走进酒馆。为首一人英姿挺拔,气宇轩昂,他朝着那为首的僧侣微微一笑,在附近寻了一张桌子坐下。 为首的僧侣朝那武士微笑还以一礼,笑道,“阁下说得不错,敢问阁下是内岛氏的哪位大人?” 年青武士将斗笠取下,头部居然也是缠着白绢,看不清楚样子,他摇摇头,微笑道,“在下五人并非内岛氏家臣,乃是无主浪人,四处游历,正好今日浪迹到此处,在此稍作停留,不知几位大师是?” 白布缠头的僧侣点点头,道,“我们六人是京都妙心寺的僧人,这次是结伴出门游学,也是在此地略微停留了几天,待会就将离开这里。” 武士哦了一声,略略点头,不再说话。 门外的沙勿略传道行动此时有了一点点变化。他与佛南田在列数完僧侣所犯罪行后,又列数了日本女人为图一已之私,经常有杀婴等罪行,日本有钱的男人三妻四妾......凡此种种,几乎每个人都生而犯有不少的罪行,又总结道“必须遵从上帝以获得救赎”“一个男人只得娶一房妻室”“婴儿即然降生了就是平等的生命”“众生生而平等”等教义。 此时,一个旁听者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径直走到佛南田身前,向佛南田的面颊吐了口唾沫。马上,围观的众人一下子寂静了下来,众人的眼神像打了鸡血一般盯住佛南田,均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想看看他如何处理。 为首武士见状脸色阴沉,富山町早在传教士刚传道时已由内岛氏理下令传道过程中不得出现人身攻击,否则将严惩,刚才武士的行为已是严重违反了政令。若是佛南田此时报官的话,这位吐唾沫的武士将逃不脱惩戒。 本以为佛南田会反击或是报官,却不想他却即不愤怒也不惊惧,当然更不会反击或报官,只是不动声色的取出手帕拭去脸上的唾沫,继续布道,并且顺势引出了耶稣的例子来说明自己的行为,向身边围的更加多的听众讲述了耶稣基督被人逮捕、唾骂、钉上十字架,却始终不忘拯救伤害自己的人类的故事。 那吐唾沫的武士见遇到这种冷回应,自觉无趣,讪讪的走了回去。 为首武士目睹佛南田的处理方式,忍不住轻声叹道,“真是一位隐忍、坚毅的修士啊,难怪此教日后会大兴。”这位武士正是微服出来的内岛氏理,他在安排好领内的一众事务后,领着高山氏秀、山田氏六、川尻氏信、泷川一益四人外出游历。刚刚出门便看到沙勿略二人正在布道,就进来想旁观一下,不想正好看到此幕。 那面若恶鬼的僧侣拍桌说道,“若是南蛮人所说的切支丹教下尽是此等修士,真的是比那些僧侣们要强很多。”摸一摸自己的光头,浑不觉自己所说有何不妥之处。 为首僧侣笑道,“我想这些人在他们教中的地位应当也不低吧,想我们佛教高僧的所作所为也是让人臣服不已,祸乱平民之辈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不过这些人所说的僧侣三宗罪、一夫一妻制和宗教不得干涉政治,我倒甚以为然。” 内岛氏理本待出去惩戒下那位武士,不过仔细想想,倒也觉得没有必要,而且佛南田本人也不计较,如果惩戒的话反而会让他们日后的传道更加艰难,这样平淡处理,反而会让大家认可他二人的人格,也容易接受新的宗教。
果然,此时已有一些领民开始在围观传道时,不时提出一些疑问,嘲笑的领民也少了一些。沙勿略和佛南田精神大振,非常认真的一一回答这些疑问,唯恐有遗漏一条。 酒馆内,那头缠白布的僧侣向内岛氏理举起酒杯,笑道,“阁下四处游历,见多识广,敢问这越中跟其它地方相比较的话如何?” 内岛氏理微微沉吟片刻,笑着回道,“我只是一介浪人,并不太了解这些年游历过的地方是好还是不好,不过单以富山町论,武士的特权受到一定限制,而商人、工匠与农民们生机蓬勃。这在其它的市町并不多见,假以时日,相信能有一番发展。” 僧侣哦了一声,问道,“阁下是觉得富山町能得到大的发展吗?” 内岛氏理点点头,笑道,“在富山町经商不仅正当权益会受到领主的保护,又不征收关所税及其它的商业税收,只征收交易税,而且任何人可以经营任何商品的销售,不会遭受领主或是座的打压。这其中任何一条,在其它的市町都是很少见的。我们尝试将自己设想为是一个商人,一旦得到消息,会不会从其它地方来到这里经商?”说罢,微笑不语。 那为首僧侣与其余诸位僧侣、武士均陷入沉思。 稍顷,为首僧侣笑道,“不错,如果我是商人,我也会来到富山町经商。”笑罢问道,“你们几位离开此处后将前往何地?” 内岛氏理回道,“我们待会将从这里出发,前往加贺、越前。” 僧侣笑了笑,说道,“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跟随我们前往越后一行?” 内岛氏理摇摇头,道,“我们兄弟几个刚从越后过来,就不陪几位大师去越后了,若几位大师打算在越后长住,以后有机会倒可以登门拜访。” 僧侣点头笑道,“无妨,几位日后若有机会再到越后,可至春日山附近的林泉寺找我。朝信,我们该走了。”说罢将银两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内岛氏理微笑着点头目送,稍顷,只见六名僧侣翻身骑上马匹,徐徐而走,为首一人骑着一匹米色的高头大马,尤其醒目。 川尻氏信看着那匹骏马,羡慕的说道,“真是一匹好马啊。殿下,咳,兄长,这几位僧侣一定不是寻常的僧侣,光这一匹马就所值不菲了。” 回头一看,只见内岛氏理端坐在那儿若有所思。 内岛氏理沉思良久,说道,“氏信,你回城内一趟,告诉氏高,在富山町与岩濑凑发布消息,切支丹教的布道得到了我的允许,领民们是信仰佛教还是神道教又或者是切支丹教是个人自由,不准他人横加干涉。不过不论是哪一种宗教,集会时,只可谈论信仰与个人事务,不准在集会时议论政务,一经发现,当事人将重重处罚,如对当前政务有意见可面见奉行商谈。” 川尻氏信点头应嗨,马上领命而出。 氏理一行在富山城下町稍稍停留片刻,等待川尻氏信出来后,即向加贺国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