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出尘崖
第一百四十九章出尘崖 武当掌门乾元道长因感上官通和庄韵情千里传讯的情谊,特命石轩将两人安排到一个风景绝佳的安静处所休养。 天柱峰――武当山最高的山峰,山高谷深,溪涧纵横,身入其境,不由得便会有俗念顿消的出世之感。这里确实远离尘世的繁华与喧嚣,有的只是宁静、清秀和奇异的自然风光。置身云端,所有尘世烦忧尽消于足下,环顾四周,七十二峰凌耸九霄,而且都向天柱峰俯身颔首,宛如众星捧月,俨然万山来朝...... 天柱峰作为静养之地,自然无话可说,更妙的是山崖之下有一天然石洞,里面石桌石凳皆是就地取材的原石,并无雕琢痕迹。因山高林密,又是武当重地,所以便是武当弟子也极少上来,外人更是难以企及。 山顶处有一眼活泉,泉水沿着溪流围绕一块巨石转了一圈,然后绕林而下,形成一道飞瀑,每日太阳升起,便见霞光万道,虹桥乍现,尉为奇观。巨石顶端浓荫翠盖,遮天蔽日,四周绿藤缠绕,浑然天成。崖下终年烟雾缭绕,目力所及不过两三丈远,除了涧底隐隐传来的流水声,谁也不知究竟有多深。 在武当这里有个名字,叫做“出尘崖”,有超凡出尘,远离世俗繁华之意。此时,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已自崖上袅袅传出,和着潺潺的泉水,无比的清幽...... 上官通远远地瞧着巨石之上纤细的身影,心中一阵阵隐隐作痛――他虽不知她抚的是什么曲子,可是琴声中那股绵绵不绝的呜咽、无助之情却让他本能地感到阵阵压抑与不安。他当然能感觉到,这几日她一直心绪不宁,似乎只有此曲方能令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 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细的手指轻柔地划过琴弦,悠扬的琴声便如流水般自指底淌出。幽幽的曲调便如在诉说一个伤心的故事,让他不由自主地便也神飞天外...... 只听尾音幽咽,渐渐融于鸟鸣流水之中。庄韵情忽然对他回眸一笑,淡淡笑问道:“这曲子好听么?” 看到她纯若雪莲般的明净笑容,映着身后璀璨朝霞的万道霞光,上官通心中不但没有释然,不安反而更紧地攫住了他的心。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微微笑道:“好听,――情儿,你不是一直吹箫的么?什么时候学会了抚琴?我怎地不知道?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我没见过的?” 庄韵情淡淡一笑:“琴为心声,我想抚,自然就会了。” 上官通笑道:“说得不错,――琴为心声。不过大概也只有我的情儿能将一首曲子弹得如此出神入化,感人至深。可是情儿,这支曲子太过悲了,以后我们换支曲子,比如说‘高山流水’,比如说‘百鸟朝凤’,这些轻松欢快的岂不是更好?” 庄韵情转过头去,粉红的霞光刚好映在她明玉般的脸颊之上,恰好将她雕塑美的玉容完美的勾勒出来。半晌才幽幽道:“这是我新学的曲子,叫作‘断肠曲’。” “断肠曲?”上官通不由一怔,“那是什么曲子?是你作的么?” 庄韵情淡淡一笑,轻轻推开瑶琴:“大哥,我些日子辛苦你啦,有你在身边我开心得很,就算是以后我一个人了也不会再遗憾......” 上官通心中一跳,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笑道:“你这丫头又说傻话,什么叫你以后一个人了?你不会又想丢下我一个人走了罢?那可不行!你走了我以后去哪里听这么好听的琴声?” 庄韵情凝视着他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脸,――便是这一张任何时候都挂着懒散笑容的精致笑魇叫她丢不开,放不下。眼睛盯着他,范季华临走时说的话却又言犹在耳: “姑娘是我少宫主的人,这浪子再好我劝姑娘还是忘了罢。” 她并不是怕西门远的威胁,也并没有认为失身于他自己便是不洁,可是范季华的话却再次提醒了她,她不能不顾忌上官通将来的感受――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只能从一而终的年月,没有男人可以超脱到容忍自己的心爱之人与别的男人有染,哪怕她并非自愿。 就算现在勉强在一起,等他知道真相,等待两人的仍然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分手。即便凭着他现在的热情,两人成了亲,她也无法想象面对自己的“不洁”,他会做何反应?那时两人的痛苦只怕会是现在的十倍、百倍!她不敢保证自己还有勇气去面对! 初见他的热情退去,其实在来武当的这一路上,她也一直在问自己,答案似乎仍然只有一个――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上官通看她怔怔瞧着自己,眼中神情渐渐哀痛欲绝,心中亦是一阵慌乱:他的情儿在想什么?她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她是要离开么?她真想再次离开他么?不!他绝不允许! “――情儿,等我们成了亲,找个幽静的山谷,用竹子搭座房子,我们坐在廊下,你也夜夜弹琴给我听,好不好?” 庄韵情愕然抬头:“什么?” 上官通微微一笑:“这是我们在金陵灯会上说过的话,不知还算不算数?” 庄韵情愣了一下:“那时说的自然算数,只是现在――” “现在也一样,你要反悔了么?” 庄韵情眼中现出一丝挣扎,幽幽道:“你果真愿意夜夜听我抚琴?” 上官通握住她的手:“只要你不厌,我听一辈子也只有喜欢,――只是你也不想我以后日日愁眉苦脸吧?” 庄韵情不解:“你为什么要日日愁眉苦脸?” 上官通笑道:“你若天天弹这样愁苦的曲子,那我也只能跟你一起发愁了,哪里还笑得出来?” 庄韵情忍不住“扑哧”一笑,可是喜悦之色在她脸上只是一闪而逝,目光转瞬又黯了下去,蹙眉道:“大哥,你又唬我开心,你明知道你不会。”
上官通笑嘻嘻道:“我不会什么?是不会天天愁眉苦脸?那倒也对,我不喜欢日日发愁,更不喜欢看你皱着眉头。情儿,你想得太多了,人生短短几十载,有些事情等我们老了,老的得走不动了,老的你不想弹琴,我也什么都做不动的时候再想不迟......” 瞧着这样的上官通,庄韵情那梗在心头,想要离开的话又怎么说得出来?拧起眉头,半晌才道:“大哥,你果真这样想?难道不知自古以来十有八九之事都是难以两全?古人亦有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没有什么是可以长长久久的......” 上官通笑道:“你为什么只念前面两句,后面的却不念了?” 见他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调侃神气,浑没将自己的未尽之意放在心上,庄韵情一口气梗在心头,忽然怒道:“我的话你没听懂么?我――” 上官通忽然抬手将她未说完的话掩在口中,目光中柔情无限,幽幽道:“我懂,可是我只喜欢这后面两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情儿,这就是我现在心中所想,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 感到他微有硬茧的手掌摩挲在细嫩的脸颊上,庄韵情心中的怒气顿时化为乌有,眼中泪雾升起,咽声道:“你明知道不可能,又何必说来哄我开心?”再也忍不住,泪水扑簌簌掉落,滴在光洁的青石岩上,瞬间飞溅开去。 上官通收回掩在伊人口唇上的手,将落在指尖的一滴晶莹泪珠送到舌尖,细细品味那淡淡的苦涩,轻轻抱住她的纤腰,下颔抵住了她的额头,明显压抑的低沉声音道:“情儿,我到底要怎样你才会信我?” 庄韵情靠在他的怀中――这个男人要留时是柔情似水,走时却也是冷漠决绝,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他的感情谁又能分清孰真孰假?一时间,各种不舍、迷惑、依恋、害怕,各样不同情绪纷至沓来,一时心乱如麻。 上官通亦是满腹话语,不知从何说起:“情儿,是我对你不起,答应我,别再折磨自己。只要你好,我什么都不在乎,也请你不要怪我,原谅我的自私,也原谅我的情不自禁,――情儿,我永远在你身边,再也不会离开......” 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栗,上官通低下头去,无声地吮住了她柔软的唇瓣。庄韵情恍惚之中霍然惊醒,心中一痛,伸手推开了他:“大哥,你还要哄我到什么时候?你这次究竟为什么回来,到现在你还不肯告诉我么?” 上官通愕然一愣,不禁有些恼怒:“这件事我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你怎么又要提起?是不是听了范季华那臭道士的混帐话你又胡思乱想?啍,早知道他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就该在他一上武当便杀了他!免得他来扰了你的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