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对酒当歌
第一百一十四章对酒当歌 随着话声,小巷拐角已踉踉跄跄转出一人,正是上官通!本来齐振见小师妹回来,已放心了大半,见到他这个样子出现在面前又不由气往上撞。 走在上官通身后的石轩这时也看到了众人,不禁喜道:“上官兄你看,那不是庄姑娘回来了么?我叫你少喝两碗你还不听!我看你如何交待!” 上官通也看到了正要入内的庄韵情,不由身子剧震,酒也立刻醒了一半。若在以前,他早就不顾世人的眼光,飞奔上前,丝毫不会掩饰他对自己心爱之人的爱惜之情——即便是现在,他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冲上前的冲动,可最终他还是硬生生止住了自己上前的脚步,定定望着她的脸,竟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庄韵情见他走路不稳,本能地便想奔过去扶他,可是走出两步也倏然停住——负疚与伤心忽然让她没有勇气走上前去。可是她多希望他能奔过来,拥她入怀,即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会介意伏在他怀中痛哭一场;哪怕是一句责怪的话,她也会感到无比安慰。 齐振大概也早觉出这个小师妹对上官通的情谊并不一般,因此见他站在远处不动,心中不由恼怒,喝道:“小子,你发什么愣?还不过来!” 可惜,上官通不但没有奔过来,连目光也渐渐冷漠。庄韵情一阵失望,他的态度让她原本已经脆弱不堪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一片冰凉。 上官通脸上的肌rou一阵轻微的颤抖,她的苍白同样也揉碎了他的心,可他同样无法挥去脑子里那远远的火光中胶结在一起的头影。凝视良久,终于一咬牙,掉头而去。 庄韵情脑中一晕,几乎再次晕倒。上官通已头也不回,转过了街角。可是他这一突然的举动却让众人一呆。别人还好,惟有齐振不由大怒:“好小子,敢当我的面摔脸子,真当我小师妹是好欺负的么?” 晃身形便要将他拦下。 庄韵情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叫道:“大师兄,让他去罢!” 齐振一皱眉:“你这是什么话?你我师兄妹还不至于要看他脸色!我倒要瞧瞧他有什么了不起!”说着便要再度追上。 庄韵情拉着他的胳膊轻轻摇头,一双美目中泪水已是盈盈欲滴。 石轩怔了一下,忙上前打圆场:“上官兄他醉了,昨晚喝了太多酒,还没醒,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庄韵情心乱如麻,再也站不住,一顿脚也消失在小巷尽头。 齐振忙叫:“小师妹!” 可是庄韵情充耳不闻,早已去得远了。 凌华忙道:“师傅别急,待弟子去瞧瞧!”也立刻追着庄韵情去了。 怪叫化搔了搔满头乱发,一脸的不解:“这些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怪啦,见不到的时候哭哭啼啼,见了面要么是吵吵闹闹,要么是谁也不理睬谁,不是你赶我来就是我赶你,真是搞不懂……” 齐振心中恼火,刚要拂袖而回,忽见梅如茵躲躲闪闪走了过来。上元前夜西门宫来攻时她一直没有现身,不知到了何处,齐振想想更加恼火,但当着丐帮诸人的面又不好怎样,只沉声道:“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梅如茵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仇一笑挥了挥手,丐帮诸人便都回转仁德染坊,避开去了。 齐振虽然生气,但梅如茵毕竟不是自己的徒儿,也不好过于苛责。见她双目无神,发髻也微现散乱,似乎颇为狼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进去歇息罢,想好了再来见我。” 梅如茵如逢大赦,忙应了声是,低头匆匆进去了。齐振不禁微微摇头。 当日通情二人赴丐帮助阵,临行并未退掉客栈的房间,庄韵情离了仁德染坊,一时也无处可去,只好又回到客栈之中。 在她心里仍然抱着一丝希望…… 果然,当她回到客房时,上官通果然已经回来。这时他一身酒气已醒了大半,可仍是脚步虚浮,醉醺醺的一手举着酒壶,一手持剑,正在天井中舞剑自娱。 庄韵情虽知他生性狂放不羁,放浪形骸,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一副狂生之态。在一旁看了良久,见他仍无停歇之意,便道: “一人舞剑,岂能无丝竹相伴?” 说着取出悬于腰间的玉箫,就在唇边,呜呜咽咽吹了起来。 上官通似乎意兴湍飞,张口唱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箫音歌声相伴,在寂静的月色下竟是无比的旖旎。 一曲既终。上官通似乎意犹未尽,箫音未歇便接着唱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二人相识以来,他曾不止一次畅想过与她隐居山林,琴瑟相和的温馨画面,这种美好的幸福在夫子庙灯会上两人相拥缠绵时似乎变得更加触手可及。可是仅只一夜之间便已物是人非,此情此景于他,竟成了莫大的讽刺! 庄韵情悄然上前,无声地取走了他手中的酒壶,幽幽道: “饮酒伤身,你今日已饮的够多了……” 上官通无言地凝视她仍然苍白的憔悴面庞,不由感到一阵炫惑。 庄韵情坦然迎视着他的凝视,眼圈渐红,星眸中慢慢升起一层水雾,楚楚之意更令他无所适从。泪水终于不争气的溢出眼角,如一串珍珠般滚过她明玉般的脸颊: “大哥,你生气了么?你是在生情儿的气么?” 上官通心中荡漾,终是无法抵御她的软语温存,抬手拭去她颊上的泪珠,慢慢把她拥到怀中,喃喃道:“情儿,我的情儿——” 庄韵情历经数番磨难经劫之后心力交瘁,已经没有勇气也没有理由再将这个唯一与己真心相待的男人拒于千里之外。她渴望被他呵护,渴望他用有力的臂膀为她遮挡一切风雨—— 她第一次主动拥紧了他,梦呓般地道:“大哥,你不要怪我,不要丢下我,我好害怕……” 上官通抱着她柔软的身子——如此的软玉温香在怀,之前于他是多么美妙,多么令他渴望的亲密之举?他几乎想要永远这样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蓦地,火光中两个纠缠胶结的身影再次在他脑中闪现。他心中一痛,低吼一声猛地推开了她,转身冲入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庄韵情呆在原地,心象是忽然被抽空了一般,竟然忘了哭泣,良久才觉悲从中来…… 不知这样站了多久,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人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庄韵情身子一震,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幽幽道:“看来,你是真得爱上他了。” 庄韵情不用回头也知来的是谁,心中竟是一暖。 江雪痕一向乐观的脸上已没有了笑意,一双斜飞向上的丹凤美目中也没有了昔日的顽皮,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伤。 庄韵情忽觉心中一酸,淡淡道:“你果然是她。” 江雪痕凄然一笑:“是,——可是昔年的阿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你的朋友江雪痕。” 看她不语,便接着道:“现在我和你一样,都是家破人亡,流落江湖的孤女。情儿,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和亲人,不要当我是你的仇人,不要恨我……” 庄韵情涩声道:“是么?” 江雪痕自然知道她指的什么,心中不由恨恨,咬牙道:“自从当年他对你心生邪念,我和他便注定再无关联,我江雪痕如今只是一个孤女,与江家没有半点瓜葛。只是我没有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到你,情儿,也许这是老天对我们的补偿,让我们好好做一次朋友,只是做朋友,别的什么都没有……” “朋友?” 庄韵情道:“说这两个字好容易,却又好重。我不恨你,只是若是知道我仍和你做了朋友,我的爹娘在地下会不会安心?” “情儿——” 江雪痕一时无语 “不错,我再如何做血管中流的也是和他一样的血。你便是要杀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庄韵情淡淡道:“我杀你做什么?便是要偿命也轮不到你。只是你我之间,便随缘罢。” 江雪痕忽然泪如泉涌,刷地一声拔出匕首,指在自己颈下: “你不肯原谅,我情愿死在你面前!” 庄韵情知她自幼便性情刚烈,说得出就会做得到,竟是不敢行险,玉指一弹当啷一声匕首落地。幽幽道: “你这又何苦?” 拉住她的手,不知是该伤心还是应该欢喜。 上官通又是一夜未归。 江雪痕虽然不知道两人因何而生出嫌隙,但见庄韵情神思恍惚,坐立难安,便不急于离开,只在她身边相陪。 她们两人之间虽有一层解不开的结,但自幼两小无猜结下的情谊却是根深蒂固,其情更甚于至亲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