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秦淮风波
第二十二章秦淮风波 秦淮河相传是秦始皇为了破金陵之王气而开凿的。从南朝开始,秦淮河两岸酒家林立,气氛奢靡,无数歌船往来河上,许多歌女寄身其中,轻歌曼舞,丝竹飘渺,王孙公子流连其间,佳人故事留传千古。 秦淮风光,以灯船最为著名。河上之船一律彩灯悬挂,游秦淮河之人,以必乘灯船为快。每到晚间,笙歌处处,桨声轻柔,灯影朦胧中一派烟水风华的气象。 上官通知道,这种烟花之地,普通人家的姑娘是绝不会来的,但他于世俗礼法本就看得极淡,他并不觉得带庄韵情到这里来游玩有什么不好,况且庄韵情胸无片尘,洁若冰雪,她不会----也不知道要胡思乱想。看她仍是闷闷不乐,便招手叫过一条船来,说道:“咱们到河中去玩。” 船家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他将船划近,问道:“两位可是要游河么?”上官通点头称是。船家便搭过跳板,接二人上船。 上官通道:“船家,你这船我包了,你不可再搭他人。”说着将一锭银子抛到他面前。 船家急忙答应,船桨在岸上一点,驶离岸边。 只见两岸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桨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 船上有专为客人准备的现成酒菜,上官通自斟自饮了几杯,见庄韵情虽然倚在窗边,却显然无心欣赏外面的美景奇观,便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你总是愁眉苦脸的,可有多累!” 庄韵情回头瞧了他一眼,皱眉道:“你天天不是喝酒就是闲逛,难道就没有正经事情可做么?” 上官通道:“我本来就没有家,这次回去本来是想把母亲接来同住,也好尽尽孝心,----可惜,娘没有了,我也只好到处闲逛,不然干什么?” 庄韵情听他提到方嘉仪,神情落寞,心想他跟自己也算同病相怜,便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上官通笑道:“我当然难过。不过,我可不想整天愁眉苦脸的,----阿情,咱们听曲儿,好不好?” 庄韵情问道:“这里有唱曲儿的么?” 上官通不答,却向舱外叫道:“船家,烦你叫两位姑娘过来唱曲儿给我们听!” 船家奇怪的看了看舱中的庄韵情,说道:“这位姑娘天姿灵秀,难道不会唱曲儿么?” 上官通知他将庄韵情误当作在秦淮河上以声色谋生的姑娘,只怕她心生误会,忙叱道:“胡说!这是我meimei!” 船家看他生气,忙道;“小老儿糊涂了,公子莫怪!”放开喉咙向一艘大船喊了几声。 上官通偷眼看了一眼庄韵情,见她神色间并无变化,想是她心地纯净,并不知道他和船家对话的含意,这才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大船边划出一只小花舫,靠近他们所乘的大船,船家搭过跳板,从小花舫上跳上两个姿色平庸的歌女来。二女进得舱来,向上官通福了福,忽见一个天仙般的少女坐在舱中,不由呆了呆。上官通自然知道初见庄韵情之人难免有惊艳之感,当下微微一笑,道:“你们有什么好听的曲子,唱出来给我们听听!” 两个歌女忙站起身,一个弹起了琵琶,另一个便随着琵琶唱了起来。这两个歌女姿色平庸,弹的琵琶倒也悦耳,歌声倒也动听,只是歌词唱的都是男欢女爱,情意缠绵,使人昏昏欲醉。刚唱了一半,庄韵情便叫道: “不要唱啦,难听死了!“ 上官通笑道:“唱得确实不怎样,难怪你不爱听…….”回头向两个歌女道:“我meimei不喜欢听你们唱,你们下去罢。” 两个歌女甚是不服气,一个便娇笑道:“小姐不喜欢听,那公子呢?” 上官通道:“我这人有个毛病,不管是什么,我meimei若不喜欢我便一律扔出去。” 另一个歌女眼珠一转:“既然如此,奴家便不唱曲儿了,奴家陪公子喝一杯。”说着,果然放下琵琶,提起酒壶,斟了一杯,款款上前,娇声道:“奴家敬公子一杯。” 上官通笑笑,举杯饮了。那女子见他并不拒绝,不由喜上眉梢,腰肢款摆,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公子真是爽快……” 另一女子见到,也不甘落后,屁股一扭,干脆坐到了他腿上,吃吃笑道:“公子,你喝了她的酒,也得喝我的;奴家陪你饮个交杯酒……” 上官通知道在这秦淮河上谋生的女子无一不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他是浪子,逢场作戏在他也不是难事,自也不放在心上,但庄韵情不同----她那样纯净,在她面前任何一种暧昧的举动只怕都是一种亵渎。 果然,他刚一警觉,庄韵情已忽地站起身来,冲向舱门。他忙推开两个歌女,一把拉住她:“阿情,你哪里去?” 庄韵情看也不看,回手就是一拳:“放手!” 上官通看她粉脸通红,怒容满面,心中歉疚,柔声道;“阿情,你误会我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庄韵情不但气他,也对自己充满了愤怒----枉自己这样信任他,不管他之前对自己如何,她却始终觉得他对自己并无恶意,如今看来他也是一样的毫无心肝,衣冠禽兽。 “让开,你这口是心非的小人,我不想再看见你!”甩开他,径上甲板去了。 上官通这才气怔了。 两名歌女惊愕的对望一眼,一人便笑道:“哟!你meimei的脾气好大呀!” 上官通猛地回过头来,冷厉的目光向两人一扫,两女都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当即闭口,不敢再说。上官通掷下一块银子,低喝道:“滚!” 两个歌女见他转眼间便变了一个人,看脸上的神色好像立刻就要杀人,哪敢多说,捡起银子,便匆匆地溜回小花舫。 上官通心中不禁后悔,不该叫人来唱曲儿,好好一个夜晚破坏了不说,只怕在她心里自己的形像更是不堪,正不知找什么理由去跟她解释,蓦地,外面传来一阵哀婉的箫声,箫声婉转悠扬,就在耳边。他忙钻出舱外,眼前的情景让他不由一怔: 庄韵情立在船边,手执玉箫,轻轻吹奏,哀婉的箫声便在河面上盘旋,回荡;满河闪烁的烛光映在她明玉般的脸颊上,如梦如幻…… 上官通痴痴地听着,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沉醉了。
一只大画舫悄悄靠近大船,他也没有发觉。直到身后有人说话,他才猛然惊觉。 走上船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穿一件浅紫色长袍,这件长袍剪裁得体,绣工精致,束发金冠上两颗明珠熠熠生辉,一看便知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只是做为男子,一张脸太清秀了些,一边走一边抱拳道:“打扰,打扰……”径自走到庄韵情身前,一双眼睛不禁闪闪发亮,问道:“你是哪个班子里的姑娘?吹得这般好箫,我怎地不知道啊?” 庄韵情心情正坏,被这人中间打断更是不悦。回头一瞧,见他一双眼睛贪婪地在自己身上巡梭,不由粉脸一沉,冷冷地瞧着他,手上已暗蓄银针…… 上官通忽然闪身出来,挡在她面前:“朋友,你认错人了,请回罢。”他转回身,拉起庄韵情:“阿情,我们进舱去。” 庄韵情虽不情愿,但仍被他拉进舱去了。 那华服公子情不自禁地跟过来,上官通回身拦住舱门,冷冷道:“对不起,这是私人船只,朋友还是回自己船上罢。” 那华服公子皱了皱眉,玉骨褶扇一合,说道:“不关你事,让本公子进去瞧瞧。”说着,伸手向他肩上一推。 上官通心中暗怒,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那华服公子一手推上他的肩头,却如推上了一块巨石,动也不动,不由一阵诧异。 上官通冷冷道;“阁下还是请回罢。” 华服公子甚是惊奇,“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武林同道!你可知本公子是谁么?” 上官通道:“对不起,我没兴趣,阁下还是请罢。” 华服公子也非庸手,经刚才一推已知他功力不弱,动起手来自己未必能赢。瞧了他一眼,只好悻悻转身,下船去了。 这时大船靠岸,上官通转回身来欲叫庄韵情一同上岸,可是回身一瞧,舱中哪还有她的影子?心知这次误会大了,忙追上岸去,只盼还来得及。 上官通回到客栈,庄韵情果然已不辞而别。他知道,这次追也无用,勉强睡了一会儿,天已大亮。想到庄韵情负气而去,再见无期,便无精打采。草草吃了早点,心想今后何去何从,实在难知。 这几年来,他虽然在江湖四处漂泊,但总有母亲可以牵挂,如今连母亲也已失去,他便感觉自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要漂到何处去。若是有人知道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定然感觉非常可笑----因为在别人眼中,他在江湖中一直是如鱼得水,再没有人比他更逍遥自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是如何的孤独和寂寞。 这些日子来,幸亏有庄韵情在,才没有让他陷于母亲去世的悲痛中不能自拔----尽管她一直冷冷冰冰,但却是除母亲之外唯一让他动心和牵记的女子,无形中他已将她视作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如同家人一般不可分割。怎奈这丫头对他根本不屑一顾,根本无视于他的柔情,无视于他的体贴爱护,看来他只好接着去漂泊,只是这丫头心思单纯,不通世事,在这风波险恶的江湖中,她孤身一人,叫他如何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