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落崖
“爸爸，我们到老虎崖了，你到哪儿了？”坐在后面的明亮无聊的摸出手机给一直没有看到的明辉发了个短信，想到现在雨天路滑，又赶紧追发了一条：“爸你小心开车，路上不少地方都有泥石流。” “到老虎崖了啊，好儿子。”明辉将手中的烟头捻灭，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一丝亮光了。明辉的眼神投向前方无尽的黑夜，仿佛已经可以听到汽车的发动机声了。 明辉摸到汽车钥匙，连灯都没有打，凭着感觉将车退到事先看好的小路上。拨通了手机上一直显示在屏幕上方的电话，明辉便双手合十趴在方向盘上等待，四周那么静，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双手握紧，明辉深吸一口气，不断的告诫自己冷静一点，再冷静一点，但是看到前面突然亮起的光亮，明辉眼中充红，死死的盯着光亮来处，就是那里了。 “恩？”明亮死死揪着自己的胸口，没有缘由的，他突然感觉心口有些憋闷。 “你怎么了？”方明丽已经醒了过来，经过路上这些变故，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心思细腻了许多，现在突然看到明亮又是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就害怕他再次发烧，她受够了自己不知所措的样子。 摆出这副壮烈的姿势给谁看呢，看夏若也跟着扭头往后，明轩抬眼往前面看去，突然脸色一变，半站起身子将方向盘猛然向旁边打去，口中喝道：“踩刹车。” 山上的巨石一个接着一个滚了下来，罗小波脸色发白的捂头尽可能的将自己躲到下面，猴子也在第一时间趴在方向盘上，做完前面一系列动作的明轩迅速回身将给方明丽扣好安全带的夏若压在身下。他看得分明，这次可不是泥石流那么简单。 “成了。”明辉狠狠的拍了一下副驾驶的位置，暗夜中两簇灯光由平行转为并行，再完全消失在黑夜中。 几声尖叫被汽车翻滚下山坡的声音、巨石翻滚下山坡的声音掩盖的所剩无几，且越来越远，山坡下面是什么？是个村庄还是一条河流，这些明辉不在乎。他只知道过了今天明家再没有明轩这个人就行了。 “老大成了吧？”山上一直忙碌的几个人听到山下的动静跟着停止了推石头的动作。领头的满脸横rou的男子一脚将剩下的一块碎石踢下去，恶声恶气道：“事情已经做下了，成不成的只能听天由命。为保证万无一失，老三，你和老四顺着山坡到下面去看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能拿到具有代表性的东西就更好了。” 他口中的老三老四都是光头，在几个人中颇有辨识度。看他们点头，老大继续道：“剩下的兄弟先跟我撤，明家的大少爷没了，警方很快就会有大动作。这几天都老实点，老三老四去下面查看一下无论结果如何都迅速到咱们说话的地点碰头，咱们拿了钱赶紧走。”他们几个如此这般的安排好便分散行动。 明辉也迅速离开了这儿。天上的雨还在飘飘洒洒，方才车子停留的痕迹很快就消失不见。顺着原先巨石滑落的地方有些松动的碎石窸窸窣窣的落下。倒真像是此处发生了泥石流了。 车子不断颠簸，方明丽一手紧握着车门，一手抓着前方的座椅，内心的恐惧让她尖叫出声。 被明轩护在身下的夏若紧紧的抱着明轩的腰，他没有戴安全带，他护在自己的身上，他们的车子在山坡上急速的滚动，后面追着的是不知道有多少块的巨石，即使心理年龄足够成熟的夏若也无措起来，不是对死的恐惧，而是如果自己没事，护在自己身上的人却出了意外后的惶恐。 偏偏，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这么紧紧的紧紧的抱着他，仿佛只要自己的双手足够用力，身上的这个人就不会有什么事。 时间仿佛很短，又仿佛很长，夏若只感觉车子重重的在什么东西上磕了一下然后便高高的抛起，夏若的心跳声仿佛停止，随着这无止境的失重感无所依附。 方明丽的尖叫声早已经消失，刚刚那一下颠簸让她的脑袋重重的撞上车顶，然后顺利的晕了过去，与继续体会这种生死边缘的绝望相比，晕过去倒是她的幸运。 夏若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唇，让自己保持清醒，语气冷静道：“明轩，我们都要好好的，你听到了吗？”但是平日里那个少言寡语却总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的人却再也没有出声，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夏若的脸上、唇上，铁锈味顺着嘴唇直到心底，夏若的双手有些颤抖，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混蛋，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看什么签售会，如果不是自己，明轩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遇到如此倒霉的事。 但是，自怨自艾没用，明轩受伤了，她不容许自己那么懦弱，不是说好了要坚强的站在他的身边一直陪他一起的吗？ “彭。”一声，汽车重重落地，摇摇晃晃的仿佛破旧的老风车，夏若仰头，车顶已经破烂不堪，车里车外都是无边的黑暗，远处，有点点亮光，看着距离他们那么近又那么远。 “明轩明轩你怎么样，可以听到我说话吗？”夏若艰难的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明轩整个身体压在她的身上，紧的让她无法动弹。 “不要担心，我很厉害的，我可以的……”夏若语无伦次的摸索了一下明轩的后背，从座椅缝隙中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了，根本无法启动，往下一摸，电池已经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颓然的将手机放下，夏若仰头紧闭了双眼让泪水顺着脸庞滑下，然后再次努力将手从明轩后背上拿下。 已经被压变形的车厢紧贴着她的胳膊，破碎的玻璃顺着她的胳膊滑到手背，夏若仿佛没有感觉似的摸到调整座位的开关。将座椅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后将自己的身体抽出来。 她的双腿被前面的座椅挤压着，怕碰疼身体上面的明轩，夏若一点一点从那点狭小的位置中将自己的腿抽出来，然后重新将这一只手抱到明轩身上，一点一点的带着他挪出车厢。 最后面一排想起明亮的痛呼声，夏若紧咬住牙逼自己冷静道：“明亮，如果你还能动就赶紧出来。带上明丽。看看前面的两个人怎么样？”念到明丽的名字，尽管知道自己不该迁怒，夏若还是心中一堵。 明亮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夏若刚刚放低前面的座椅挤压到了他，估计他现在还不能清醒，听到夏若的话，明亮冷吸一口气探手将座椅调回原来的位置。托着自己的腿活动了一下，脚腕处有刺骨的疼。应该是刚才夹在座椅下的原因，肩膀处抽筋似的疼，可还能活动，应该没有断。现在这个时候，其他人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他必须逼着让自己坚持下去。“好。”沉沉的答应一声。明亮狼狈的从车顶缝隙处钻了出去，透过破碎的玻璃打开方明丽那边的门。将晕过去的她放平在水边砂石上。 周围都是水腥味，因为风的关系，一层层的水波被冲刷到他们所在的地方，听着耳边并不小的哗哗声，明亮头皮发麻，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们就要死了，跌落山崖，再调入河中，多大的命也死定了。 “明亮你怎么了，你的手机有电吗？”尽管咬紧了牙，夏若的声音仍然有些发颤，她的双手黏糊糊的，光是想想明轩满身是血的样子就足够让她崩溃了，他们有医药箱，她可以给他包扎，她要给他包扎，她不想他一直流血一直无力的躺在这儿，他们还要一起走。 “啊、啊，我有，我有……”明亮有些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双手因为颤抖差点拿不住手机，哆哆嗦嗦的打开手机，屏幕上的些微亮光让他将眼前的惨况看了个全面，明亮瞳孔一缩，无力的半蹲在夏若身边，“夏若，我们会死吗，他们会不会来救我们？”出现危险的时候不都会有人来救吗，为什么都没有人发现他们在这里。 “我们不会死，一个都不会死，”夏若说的斩钉截铁，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拿过明亮的手机调出照明模式，夏若重新将其放回明亮手中：“就这么给我照着，我得先给明轩包扎一下，他流血有点多。” 夏若起身去找医药箱，脚步踉跄一下差点绊倒在砾石上，磕磕绊绊的寻找到后备箱，那里几乎被压平了，从角落里找到医药箱，里面的药物已经散落了出来。 夏若不断提醒自己冷静再冷静，摸索着在旁边找到纱布，还有其他药物，夏若一并拿了下来。 “水有些凉，伤口会有些疼，我知道明轩肯定不怕的。”夏若自言自语的说完这些，就将从后面拿的两瓶水打开慢慢倒在明轩的头上，血腥味充斥了这片空间，那些粘稠顺着夏若的手慢慢流下来，再流到地面上。 夏若紧了紧握着瓶子的手，待看清楚明轩的伤口，已经红肿的眼睛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明轩的后脑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上了，好大的一个伤口，看着就惊人。 仔细挑出旁边的玻璃碎渣，害怕没有挑拣干净，夏若用手一点点的感受了一下，然后挤开消炎胶囊将其中的药粉撒在伤口上，才将伤口用纱布一圈一圈的包扎起来。然后是后背、最后是腿，夏若将全部纱布用上，几乎将明轩包扎成了木乃伊。 但是看着这样认真的夏若，明亮没了嘲笑明轩的意思，这个时候，夏若还这样守在他的身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幸福吧。 等夏若包扎完毕，明亮才起身将驾驶位置和副驾驶位置的猴子、罗小波给拖了下来。 “把他们弄醒，我们必须赶紧走。”远远的看了一眼视线可及内的霓虹，夏若将明轩半扶起来，自己蹲在他的身边，在明亮惊讶的眼神中将明轩背了起来，因为身高的关系，明轩的双脚拖在地面上，夏若努力了几次想将用双手拉住明轩的腿弯，却都以失败告终，再次蹲身，身后的重量几乎将夏若拉个倒仰。 夏若调整好重心，再次起身，纤细的身体弓的很深，却终于将明轩整个背了起来。 “明轩，你看着那么瘦怎么这么沉，现在还是黑夜呢，我怕黑，你也不和我说话……”夏若转身向着前方走去。 终于找到自己舌头的明亮喊道：“你要去哪儿？”他们不是要一起等着救援吗？ “我要去可以让明轩醒来的地方，你们可以选择等，也可以选择一起走。”夏若头也不回的背着明轩向前走，因为看不清脚下的路脚步踉跄，但是他们的运气也不是很坏，天上的雨已经停了，天边甚至有几颗星子和半弯月亮，只要仔细分辨，她可以找到路的。 明亮嘴边张了又张，终于没说出一句话来，垂头了一会儿，终于喊了出声：“你慢点，我们一起走。”此时他必须表现的像个男人，明亮迅速起身爬进车厢找出还能用的东西，然后将剩余的水浇到方明丽、猴子和罗小波的脸上。 三个人的脸色都是惨白一片，猴子与罗小波两个脸上都是鲜血，看着倒有几分恐怖，只是被明亮这一顿浇，倒是慢慢的醒转了过来。 从身上的疼痛就能感受到自己经历的惨状了，猴子不断吸着冷气挪动了一下双腿，还能动，看样子没断：“罗小波，你不会死了吧？”他们这都是摊上什么事儿了，今年这么倒霉难道是本命年没有穿红内裤？猴子打定主意，如果自己还能活着买到红内裤，一定穿上一年驱驱邪。 “你小子才死了呢，”罗小波咬着牙忍着头晕坐了起来，夏若背着明轩的身影就在前方，他们无法怨怪她不等待他们一起，而是选择独自离开，因为，对于一个人来说，总有一个人比其他人来的重要。“能走的话咱们也走吧，如果碰到上面的人来寻咱们，那可真就没命了。” 猴子坐在副驾驶，对于前方的情形自然看得透彻，在明轩转动方向盘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抬头，借着翻转的灯光他分明看到不高的山坡上有人影晃动。 明亮不是傻子，猴子说到这儿，他哪里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想到自己发的短信，一个疯狂的想法涌现在他的脑海，却又迅速被他否定，不不，怎么会，他怎么会这么想自己的父亲……(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