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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逐鹿 第四十八章 主内

    第四十八章主内

    嗣音得意,倒不是因为自己,实在是佩服自己的好夫君。阅读网这个邱辉,据说和另一个被夫君看重的施琅一副德行,都是军中出名的刺头。

    可听说郑成功已经很讨厌施琅了,即使新近独自杀退偷袭厦‘门’的清军,左先锋的大印还是被摘了。相较之下,明磊却把个邱辉扒拉得滴溜儿‘乱’转,真正做到了人尽其材。嗣音曾经问过明磊,全军那么多有本事的,为什么对邱辉这样的那么上心。

    明磊笑了,“象施琅、邱辉这类人恃才傲物、以下犯上是招人讨厌,但没有才,他还能傲物吗?其实,我倒觉得他们得意时踌躇{满志,失意时口吐不满,如此率真‘挺’可爱的,这不正说明他们没有非分之想,没有政治野心吗?对于这样的人物,完全在于为上的,驾驭得当,用其所长,制其所短,他们就会是最好使用的利器。”

    “为什么呢?”嗣音还是有些不明白。

    明磊习惯‘性’地捏捏嗣音的小翘鼻子,“傻啊!就他们这号人,功劳越大越容易得罪人,同僚都让他得罪光了,就算他有心,也未必有人肯跟随啊?

    孤家寡人的,不全心依靠你,他还依靠谁啊?”

    嗣音点点头,我说为什么怎么看陈上川都比邱辉顺眼,夫君却总是把邱辉置于陈上川之上呢?

    当夜,邱辉和陈上川推杯换盏之时,王嗣音也没有闲下来,陈家的老二陈衍跋赶到了。

    老实说,全军上下对科学院都不是很满意,兵器还是明磊主持时开发的老三样,战舰也没见多几艘,他陈氏父子搞了这几年,也没有拿出什么象样的东西来。

    嗣音当然清楚此事的底细,并不是没人探过明磊的口风,但无论明里暗里,明磊却对他们表示出相当的支持和满意。

    可怎么琢磨,这事都透着蹊跷。其实,嗣音他们哪里知道明磊是有苦自知。明磊自己明白,自己搞出来的这几样,都不是这个时代应该有的东西。就如同自己凭空建造了一座空中楼阁,没有其背后的数学、物理学、化学、军事学的深厚积累做根基,楞要再往高了盖,换谁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明磊安慰大家,现在还是打基础的时期,要想见到真正的成效还要再等上三、五年。

    但人言可畏,陈于阶父子还是实实在在地感到了无形的压力,干脆兵分两路,陈于阶跑到粤军军工的大本营韶州去提高枪械铸造的工艺和‘精’度;陈衍跋带着科学院的一干专家们蹲在深圳河边搞试验。

    这回,嗣音深知前方吃紧,背着明磊,严令陈衍跋必须从他那堆稀奇古怪的实验品中挑出几样到广州来接受验收。

    王家和陈家算得上是世‘交’,否则也不会有陈于阶的保媒拉线。嗣音和陈家老大陈衍跹岁数相差太大,‘交’情自然一般,但陈衍跋也就大上嗣音四岁,两人自然很熟,嗣音从小一到陈家就象小尾巴似的跟着这位二爷,到了十岁,男‘女’有别了,这才收敛!

    上次见到陈衍跋还是在新年,代表明磊去给陈阁老拜年时见过一面。此时,嗣音看着眼前这位两腮深陷,胡子拉茬,再无半点风流倜傥的陈衍跋,嗣音也有些心软了。

    “怎么就‘弄’成这副样子?二爷不是有意如此吧?”

    “嗣音,你是不知道!都说我们科学院人多,银子‘花’得也多,但谁又知道咱们内务府火器局存下历年生产的各式火器不下几百种,我们可是要每样都从新做出来,实际运用一番,认定确实无效后,方敢搁置的!

    繁、累之处真是不可尽数啊!”

    见嗣音很安静地坐在一旁专心地听着,陈衍跋顿觉碰到了知音,一肚子的苦水恨不得一下都倒干净。

    “前朝那些军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光喷‘射’火器样式、品种就达几十种之多;爆炸‘性’火器更是了不得,具体有两大类:一类就是地雷,品种繁多,有石头雷、陶瓷雷、生铁雷等数十种;另一类就是水雷,有水底雷、水底龙王炮和‘混’江龙等兵器。

    可一样一样地试下来,全是不中用的东西,可哪一样要是不试一试,万一就此将有用的给漏过去,岂不是天大的罪过了?”

    嗣音叹了口气,摇摇头,“二爷如此执拗,做学问一定是好事,但在外人眼里,还是有些不合时宜啊!

    其实,凡是做过官的,谁不对你所言的那些数目字和好听的名字心知肚明啊?这不过是当时为官为将的用来领饷冒功的小伎俩,你又不是没见过皇帝大婚时臣子们的礼单,好听好玩的词儿不少,能吃能用的又有几个?

    象你这般实心眼地在这里面找宝贝,白费气力不说,耽误时间啊!”

    陈衍跋有些委屈,不光是自己,更是为了手下这几百相关人员,难道这些年所付出的心血,就这么被这个小丫头轻巧的一句话就带过了?

    但现在的王嗣音,可不比几年前了,自有一股隐而不发的威仪,陈衍跋刚要张嘴,又闭上,复又张开,算了,好男不和‘女’斗,干脆直入主题吧。于是,很不客气地说道:“按你说的,我们赶制了两样东西‘交’差,一是手榴弹、二是燃烧弹。

    可要说这个手榴弹,一开始我们就走了弯路,我们好不容易按照璞麟所描述的做出了那种便于投掷的木柄手榴弹,但发现这样东西根本不实用。

    如果个头做小了,我们火‘药’的威力达不到璞麟的要求,根本炸不开裹在外面的铸铁;可要是做大了,士兵既不便于携带,而且也投不远。

    后来还是做了一批个头大的‘交’给刘希尧去进行实战测试。军方说这玩意,目标太大,投弹手万一在点燃引信后被敌人打死,炸弹可能在自己队伍里炸开;如果再引爆投弹手身上的其他炸弹,或者周围其他投弹手身上的炸弹,后果不堪设想。其次,点火也不方便,投弹手也是人,万一在战场上因为紧张,很可能怎么也点不着,贻误了战机。”

    任谁也不愿意有人当面指责自己的夫君,才有的一点同情心,立时被嗣音丢到了爪哇国去了。只见她杏眼圆睁、粉面带怒,不客气地打断喋喋不休的陈衍跋,“行了!自己做不出来就算了,璞麟从来没有说过二爷什么,怎么二爷反倒编排起璞麟的不是来了?这是哪‘门’子的君子之道啊?”

    陈衍跋还有些死心眼,“真的!嗣音,我说的句句是实!不信你去问璞麟,这话我也跟他说过,他也点头同意了。”

    “既然如此,你还提它作甚?”

    “嗣音,你听我解释。前些时候,听说南昌城守得很艰苦,我就想起了,上面记载了一种守城的武器‘万人敌’。其实原理很简单,类似于烟火中的“地老鼠”,主要是用中空的泥团或木桶装入火‘药’制成炸弹,敌人攻城时,燃着引信,抛掷于城下,这时火力冲出,八方旋转。旋向内时,被城墙挡住,不会伤及自己人,而旋向外时,则可以造成敌军的大量伤亡。

    原本我们也照着做过,但你想啊!不是泥团就是木片,还不真的和烟火一样?对穿着铠甲的士兵除了吓唬一下,没什么实际的杀伤力,很快就扔到一边了。

    这回,我把两者联系到了一起,赶制了几个二十斤左右的炮弹,铸铁壳子做薄,火‘药’外面还掺了铁珠子,导火线‘露’在外面的很短,里面是三股分岔还加长,也不用什么点火发‘射’了,做一个简单的投石器置于城头,点燃的炮弹就用它投出去。

    我们测算了一下,最近也能扔出三丈远,这样就对城墙没有什么损害了,而且发‘射’速度一下提高了几倍,熟练的话,第一发引爆的时候,已经又有两枚投了出去。”陈衍跋越说兴奋,干脆站了起来,“此物造价低,杀伤力大,这才是真正守城的第一利器!”

    “说了也是白说!现在衡阳吃紧,哪还用得上啊?”嗣音看了一眼被自己一棍子懑了回去的陈衍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算了!就算咱们自小熟识,这等事也不该拿二爷取笑。

    既然二爷说得这般天‘花’‘乱’坠,我呢,就对付着信一回,你赶工出一批,就赐名轰天雷吧!你给刘希尧捎个信,就说我说的,着他火速运抵南昌‘交’给璞麟。要是有用,算是这些年科学院的头功好了!”

    “行!没问题!”见嗣音首肯了,陈衍跋很是兴奋,“至于第二种,燃烧弹,其实和普通的炮弹没什么本质的区别,只是不但制作工艺复杂、价钱昂贵而且十分危险,光往里面加注白磷的工艺,就已经搭进去几十条人命。所以,我们当初就不愿意将其推广,实在是怕为此赔上的‘性’命太多了!”

    “燃烧弹!”就算嗣音不通军事,那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战舰可都是木头做的,再联系邱辉、水师,不禁大喜,“阿弥佗佛!真是天助我大明啊!”

    说着,嗣音一把扯住陈衍跋的衣袖,“我不管!就算搭上你的‘性’命我也不管!三‘日’内,就得有三百发按照水军火炮制式造出来的那个什么燃烧弹‘交’到邱辉手里!一旦他认可了,你累吐了血,也要赶在他出发前变出一千发来!”

    本来meimei挨身,阵阵香风钻进了鼻子,心砰砰‘乱’跳,刚要正言厉‘色’教导她,都嫁人了,总要避讳这男‘女’授受不亲吧?

    总算将这一大套连珠炮似的话听完,陈衍跋顿觉眼前的这个秀美的小‘妇’人已经变成凶神恶煞,竟被吓得半天没说出一个不字。

    等送走了陈衍跋,嗣音实在有些倦了,但赵冠坡无声无息地又冒了出来。

    “什么事?拣要紧的说,我乏的很。”对于赵冠坡,嗣音更是随心所‘玉’,没有半点忌讳了。

    “是!据报,黄埔军校广西分校的校长杨重镇,趁着大战之际,蛊‘惑’学生,成立了一个叫忠义盟的组织,胡说什么要誓死保卫朱家的天下,有谁想做曹cāo、王莽之流,人人得尔诛之!

    这要是在别处,卑职也就不报了,可这是军校,大帅有过指示,您看?”

    嗣音对着烛火有些发呆,双眉不禁皱到了一处,喝骂道:“真是的!你不知道我最是心软,象这等有血光的总来烦我!你不知该怎么办吗?”

    “回来!”见赵冠坡转身要走,嗣音又出言留住。“我口渴了,去换一盏热茶,拿来。”

    赵冠坡出去没一会儿,就轻轻地将汝窑小盏放在几案上,嗣音端起来,也不说话,只是瞅着杯中的茶水发呆。

    嗣音的心思,赵冠坡还是能猜到的,便小声说道:“卑职也替主母想到了这层意思,这等事,再加上前些‘日’子的李策鼎,非耐不住寂寞出来搅局之事,算起来已经好几起了,而且都是在最近,这就如同大禹治水,围堵总不是办法!

    扬汤止沸,怎比得上釜底‘抽’薪啊!”

    嗣音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赵冠坡,“是啊!位高权重者遭人忌,也是常情!不过,让竭昌也如此惦念,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了!”

    见嗣音见疑,赵冠坡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主母!竭昌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得‘蒙’主公不弃,恩同再造,肝脑涂地,唯死而已。

    前朝张江陵那是多大的威势,眉头一皱,曾让百官俱畏;连太后、皇dìdū改称其为先生;但结果如何?

    身后一败涂地!

    累即子孙啊!

    正所谓人在政在,人亡政息!

    西汉霍光如何,为政四十年,废立皇帝,最难得到就是一心为公,对万岁有再造之恩;可一旦身死,九族皆灭,累即几万人的‘性’命啊!

    主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家最是无情啊!观当今之天下,主公在,周氏一‘门’无恙,可一旦主公不在,大祸不远矣!主母要为子孙做长久打算啊!”

    嗣音知道,明磊手下的这些大臣在这件事可分为两大派,一派以阎尔梅为首,虽不敢公然反对,但心怀故国,是不大情愿明磊取而代之的,另一派是刘六和陈慎,没受过什么皇恩,只知明磊不知有明朱。想到明磊一旦自立能给他们这些元勋带来的好处,嗣音自然理解他们急切的心情,于是,点点头,“这话也就你敢说!好了,不必拽文,想说什么就说只管说!”

    “是!主公不止一次地和群臣表示有心自立,这天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如今,这消息已经传到了一些士子的耳朵里,故此才会有这么多的事故。

    可,主公的所作所为,连刘铁棍都不如,对永历帝恭敬有加,分明一位大明忠臣的做派。

    如此表里不一,让不少做臣下的都无所适从了!”

    嗣音其实做梦也想当一回皇后,尝尝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滋味,而且现自就已经开始身体力行了。唯一遗憾的就是,无论怎么劝,明磊只是丢下一句话:时机不到。

    可什么时候算时机成熟呢?难道要自己等到‘花’儿都谢了?‘逼’急了,明磊撂下一句:等到不但能对抗满清,还能陆上歼灭大西军,海上击败郑家的时候,时机就到了。

    但今个儿赵冠坡既然提起,嗣音也觉得还是未雨绸缪,早做准备的为好,于是,妩媚地一笑:“竭昌过虑了!主公的心思,岂是那么好揣摩的?

    不过,你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这样,先就事论事,你拟个条陈,说说那个忠义盟吸引人的地方,琢磨着是不是咱们也在军校里成立个什么社团,主旨就是让这些人明白,他们吃的、用的、‘花’的可都是我们周家的,要知恩图报、对大帅效忠!

    行了,没别的事了,你下去吧!”

    王嗣音没有想到,这个将在来年成立的社团,明磊给它起的名字竟是“同盟会”!后来,它不但在军队系统发展壮大,更成为一个全国‘性’的大党派,同盟会三个字响彻全天下!

    三‘日’后的桂林城,坐镇安全署广西分巡道的是徐腾在自己的密室召见了手下机要局的主官朱汲。

    徐腾也不多言,直接将一封写着“见后烧毁”字样的密信递给朱汲,三十出头,正当壮年的朱汲停顿了一下,小心地接过密信,上面只要廖廖几个字:军校忠义盟成员悉数赐死,下面是‘日’期和赵冠坡的亲笔签名、印章。

    朱汲胡疑地看着许腾,“我和杨重镇师出同‘门’,‘私’‘交’甚厚,这等事因何告我?”

    “就是因为你和他‘交’好,此事才非你办不可!要是行动组偷偷做了,事后,你能轻饶了他们吗?”

    见朱汲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徐腾拍拍他的肩膀,“再怎么说,你也是皇族的远支,杨重镇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你是安全署的人,做此等事,不会招来嫌疑的!别的,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次‘日’深夜,忠义盟奇怪的跑到桂林郊外的空觉寺集会,大殿走水。第二天,大火将空觉寺夷为平地,忠义盟的四十三名成员连同十几个和尚悉数烧死,骨灰‘混’在一起不得辨认。此后流言四起,衍生出了十数个不同版本,一时成为桂林街谈巷议的热点。

    四十年后,当杨重镇的次子杨锦承找到了朱汲,“世叔,前些‘日’子,徐腾临死前我去见了他,恳求他透‘露’一下我父亲被杀的真相,可他却让我来问世叔你?

    我看徐腾真是老糊涂了,这些年,要不是世叔照顾我们全家,小侄也不会有今天,杨家也不会中兴了!”

    已是垂暮之年的朱汲,两眼渐渐模糊起来,颤抖着嘴‘唇’,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小声说道:“傻孩子!杀你父亲是公事,照顾你全家那是‘私’‘交’!”

    不提后方的纷扰,我们的视线再回到战火纷飞的江西。喀尔塔喇被歼灭后,‘日’子转眼又过去两天,已经是十月初十了。

    一大早,就有斥候飞马来报,说是何洛会以等候大将军增调的一万饶州守军的名义,竟安营扎寨在万年县不走了,距离南昌尚有三百多里。

    “这是憋着要挟我,‘逼’着我向他服软啊!”闻报的谭泰铁青着脸,不禁破口大骂。而伊尔德的脸‘色’也不大好,主意是自己出的,但谁能料到何洛会如此不顾大局,都这时候了还要窝里斗!可偏偏人家找的借口冠冕堂皇,你就算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嘴上又说不出来,真是一个难缠的脚‘色’啊!

    其实,谭泰和伊尔德全是偏见,这回真是有些错怪了何洛会。何洛会老了,人一上年纪,就越发地小心谨慎,又听说最是骁勇的喀尔塔喇不但身死,而且是全军尽没,何洛会当然要把很大的‘精’力‘花’费在揣摩明军意图上。

    据报,明军收缩兵力于博阳山中,而谭泰一点动作都没有,万一这是人家明军一计,主力早就转移出来,专等自己冒冒实实地过去送死呢?想到这点,何洛会又仔细参详了一下地图,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不用说明军,只自己看来,这距离南昌的三百四十里官道上,能被利用设伏的地点不下九处!喀尔塔喇是两万人马被‘jian’,自己也是两万人马,何洛会越琢磨,越觉得前途凶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