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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江水如龙(2/3)

    第535章江水如龙

    入夜,禁时。

    许都的夜禁,从亥时开始,也就是大约晚上九点左右。

    整座城市都安静下来,不复白昼的喧嚣。长街上,回荡着执金吾的马蹄声,更伴随一阵阵脚步。

    许都,安静下来。

    至少从表面上看,它已经安静下来。

    典府后门大开,曹cao从自家后宅的小门行出,横穿小巷,便走进了典府。

    曹朋和典韦恭敬相侯,典满许仪牛刚则分立两边。至于典存等人,则因为年龄的关系,没有在这里出现,早早的就被牛夫人赶去卧房歇息。典韦和曹朋紧走两步,躬身向曹cao行礼。

    “恭迎主公。”

    曹cao一笑,“君明,阿福,莫多礼。”

    他说着,微微侧身,露出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少年。

    看年纪,这少年大约十四五的模样,生的眉清目秀,极有灵气。

    “曹植见过典将军,曹家哥哥。”

    他,是曹植?

    那个号称天下有才一石,子建独占八斗的曹子建吗?

    不过此时的曹植,尚为有那种极为出众的才学,但却让人觉得,灵气逼人。

    曹朋和曹植交道不多,上次见曹植的时候,还是四五年前。那时候曹植才十岁,却已有几分才学横溢之气。他看上去很聪灵,与曹冲的那种聪慧,颇有些不太一样。曹植的灵气,是在于他的才情上,但是却让人感觉大气不足,略显阴柔。曹丕死后,曹彰远在西北,曹cao便把曹植带在身边,处理一些文牍杂务。但总体而言,曹cao对曹植的评价,是略有轻浮……

    当然了,这也和曹植的年纪有关。

    今日来见曹朋,曹cao本不想带任何人过来。

    却不知为何,曹植主动请求,让曹cao也无法拒绝。是想要拉拢,亦或者是别有目的?

    曹cao也说不准曹植的心思,只因这孩子,有时候思想太过于兔脱,即便是曹cao也难以琢磨。

    曹朋微微一笑,“子建别来无恙。”

    而后,他向后退了一步,侧身让出一条路,“叔父,请。”

    曹cao点头,迈步向前。

    曹朋和典韦分列左右,而曹植则与典满三人并行,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典韦这座府邸。

    别看两家离得挺近,但曹植却没有来过典府。

    他偷眼打量前方的曹朋背影,眼珠子滴溜溜打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行人来到厅堂,曹cao坐在中央太师椅上,而曹植则恭敬的垂手,站在曹cao的身后,也不言语。

    倒是曹朋和典韦,坐了下来。

    典满三人在屋外警戒,不需任何靠近。

    曹cao嘬了一口绿豆汤,放下碗,对典韦笑道:“夫人这豆汤,确是一绝。

    里面好像加了蜜浆,好像甜了些。”

    典韦说:“拙荆也是听张先生说,暮夏气躁,当以蜜浆消解。只是把不住主公口味,所以……”

    “哈哈,下次少些就是,一半即可。”

    曹cao和典韦说话,显得非常随意,大都是一些家常话。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显出他与典家的不寻常关系。同为亲随护卫,相比之下,许褚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不过也不难理解,典韦是个孤臣,满朝之中,从不结党,不似许褚身后有一大家子,所以也就在不自觉中,分了亲疏。倒不是曹cao不信许褚,只是对典韦,好感更重。

    他和典韦聊了几句,典韦起身告辞。

    临行时,他叫上了曹植,“子建从未来过我家,不如我带你走一走?”

    这就是典韦的高明!

    他不是不会察言观色,而是清楚,在什么时候察言观色。

    很明显,曹cao想和曹朋单独交谈,所以勿论是他还是曹植,呆在这里都显得有些不太合适。

    曹cao道:“也好,子建不妨去看看君明家的那株墨兰,确是动人。”

    他这么一说,曹植也就不好继续呆在这里,只得和典韦,一同退出。出门之后,典韦随手,将房门合上。

    屋中,只剩下曹朋和曹cao两人。

    光线不错,照的房间里很是通透……曹朋偷眼打量,却见曹cao两鬓白发斑斑,比之上次在荥阳相见时,苍老了许多。看得出来,他有些疲乏,坐在太师椅上,身子不经意的蜷起来。

    “叔父……”

    曹朋从不记恨曹cao。

    即便是曹cao罚他鬼薪三岁,也丝毫没有怨念。

    他知道,同样的事情若是落在别人身上,肯定早就人头落地。盖因曹cao对他的宠信和关爱,才使得他虽为刑徒,却可以肆意妄为。在别人看来,他在荥阳是服刑,但其实是曹cao对他的一种保护。也正是因为曹cao的这种态度,才使得曹朋在河一工坊之中,过的逍遥快活。

    “政务虽重,却需保重身体才是。”

    曹cao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次数虽不少,但很少有此时这种宁静。

    曹朋想了想,起身走到曹cao身后,伸手搭在曹cao的双肩,手指用力,就感到曹cao的身子,猛然一僵硬。

    “叔父莫紧张,阿福曾学过一手推拿,在家中常为母亲舒缓疲乏。”

    手指,轻重缓急的跳动,曹cao两肩的肌rou从一开始的紧绷,到慢慢的松弛,显然已经适应。

    曹朋也怕是第一个这般靠近曹cao的臣子。

    如果他手指稍稍用力,就很有可能治曹cao于死地。

    依着曹cao多疑的性子,很难允许有人如此靠近他……可这时候,曹cao却松弛下来,显得毫无防备。

    片刻后,他拍了拍曹朋的手,“阿福,坐下。”

    “喏!”

    待曹朋坐下之后,曹cao睁眼上上下下打量曹朋一番,而后沉声道:“之前,叔孙劝谏,不可攻打并州,还说是你的主意?”

    “啊?”

    曹朋连忙摇头,“主公误会,此事与阿福无关。

    事实上,年关内兄与我说起此事之前,我一直认为,应该尽快解决高干。也正是内兄一番言语,让我才有所警觉。打并州容易,治并州难。并州不同凉州,有太多的衿肘,着实不易。不过这件事确非我所建议,乃内兄自己发现……离开荥阳时,他还有些踌躇,不知能否劝谏叔父呢。”

    “我就知道!”

    曹cao笑了。

    曹朋直言相告,让他非常欣慰。

    不仅仅是因为曹朋的诚实,同时也感慨,邓稷的成长……

    他虽身有残疾,难治中枢。但以他的才干,治理一方,却是足担当重任。曹cao心里已有一个计划,准备给邓稷添加一点担子。不过,东郡这边一下子也找不到合适人选接任,只能延迟退后。毕竟,东郡刚有所改变,勿论是士林还是百姓,已渐渐接受了邓稷的存在。这时候换人过去,未必能够平稳的接过东郡。倒不如让邓稷现在东郡,待时机成熟,再做任免。

    “阿福,何以看江东?”

    不是说要任我为南阳郡太守吗?

    问我江东,又是什么意思?

    曹朋疑惑的看了曹cao一眼,想了想,沉声答道:“江东,富庶之地。”

    “哦?”

    “而今虽偏荒冷僻,但确是鱼米之乡。

    孙权今盘踞江东,凭借父兄余荫,会有一番作为。此人年纪虽与我相仿,但才具不俗。守江东,绰绰有余。只是,此人刚愎暴虐,似孙氏一脉所传。而今他卑谦有礼,看似温文尔雅,可一旦其势大成,必为桀纣之流。不过,这个人很刚强,表面恭顺,然内心却极为强硬。”

    “父兄之传?”

    曹cao轻轻点头,“孙坚和孙策,确是那种刚愎之人。”

    他话锋一转,道:“我欲取江东,当何如之?”

    不会是要我去淮南吧。

    想想,似乎也有可能……

    甘宁在淮南,而曹朋在江淮地区,也颇有些威望。

    曹朋越来越疑惑,但又不好询问。总不能直接了当的问曹cao:你不是让我去南阳?一个劲儿问我江东的事情干嘛?

    “去岁,我曾与主公言,欲取江东,必先兴水军。

    而今,我依旧是这个观点。若没有强横水军,取江东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太现实。”

    曹cao点头,沉吟不语。

    片刻后,他对曹朋道:“阿福,你接着说。”

    曹朋不禁苦笑。

    说什么?或者说,你想要听什么?

    这东一榔头,西一***的,我根本就不清楚,你究竟想要听什么。

    曹cao似乎看出了曹朋的为难,于是开口道:“你所言,欲取江东,必兴水军,我仔细考虑了一下,确有道理。只是,水军难成……文若曾与我算账,言若建如江东水军一般规模,需费粮饷十亿钱。你也说了,孙权得三世之利,凭父兄之余荫,才有今日之江东水军。而我……”

    曹朋似乎有点明白了!

    曹cao不是不想建水军,而是建不起来。

    的确,这北人善马,南人善舟,是一个定律。

    北方没有大型船坞,更没有修建楼船艨艟的匠人,想要建造一支水军,的确是不太容易……

    更不要说,曹cao帐下,善水战者,寥寥无几。

    曹朋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真正擅长水战的人,屈指可数。

    而其中,似周仓这样的人,都属于极高明的水军将领。兴建水军,果然是一个不太现实的梦啊。

    “主公之意,欲取荆襄?”

    曹朋眼中,眸光闪闪,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盯上了荆襄水军。

    “我曾闻一说法,言江水如龙,巴蜀为首,荆襄为腹,江东龙尾。欲取江东,需兴水军,确是不错。但若无根基,何以取江东?自古以来,秦灭楚国,自巴蜀顺江而下,楚国方灭。

    就如你说,这天下大势,不过东西之争,南北之争。

    今东西之争已渐渐结束,而南北之争,方为今后所重。巴蜀,有剑门之险,得大江天堑,一时间难以攻取。虽说刘璋暗弱,但其父子两代经营,恐难一举克之。若我为孙权,必谋荆襄,而后取龙首,则可龙腾江南。所以,绝不可是荆襄为孙权所得,我必先取之,方可心安。”

    曹朋,顿时沉默。

    曹cao接着说:“元让刚勇,然刚烈有余,而谋略不足。

    他一直轻视荆襄,方有今日之败。我欲使你接掌南阳,却不知你,当如何应对而今危局呢?”

    终于言归正传了!

    和曹cao交谈,至少要耗费海量脑细胞。

    真他娘的是一个累!

    曹朋整理了一下思绪,片刻后,沉声道:“主公,阿福以为,而今之荆州,乃刘表之荆州。”

    曹cao眼睛一亮。

    “刘备不过寄人篱下,却获此大胜,不异于反客为主。

    若我为刘表,恐也无法忍受。故而刘备之胜,与他并非好事,反而是一桩坏事。若我为南阳太守,当谨守叶县和舞阴,而后拉拢当地豪绅,平稳民心。若刘备来袭,我必坚守不出,不出年底,刘备必退。所谓一动不如一静,且随他嚣张,却持久不得,此阿福南阳之策。”

    曹朋,没有提他最擅长的屯田。

    因为他很清楚,南阳郡,绝不是推行屯田的好地方。

    与许都荥阳不一样,在经历了数次大战之后,当地豪强缙绅,早已大不如前。大量的土地荒芜,成为孕育屯田的土壤。而且无论海西,河西,还是邓稷推行屯田的延津,都是这种状况。而相比之下,南阳的情况颇有些不同,就在于黄巾之后,南阳豪强缙绅,再未经历大战。

    而刘表得荆州之后,已宽仁而治,令南阳缙绅力量重又崛起。

    要屯田,必然会激起南阳缙绅的反对,甚至可能会引发一场场暴动,令其彻底投向刘备。

    所以,曹朋决意,示之以弱,而后图之。

    曹cao露出一抹笑意,连连点头。

    其实在他心里,也是这样认为。他现在没有余力对付荆州,就暂时让荆州,维持现在的局面。

    待他干掉了袁熙,便是收拾荆州之时。

    但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沉稳的人,来执行他的这个思路。

    而曹朋的示之以弱,无疑最为符合他的观点……

    “阿福,一会儿我会让奉孝来接你,你暂时就先住在白兰精舍。

    至于其他事情,你也不必着急。过几日,吕氏汉国的使节前来,还需要你出面与之接待。

    待送走吕氏汉国,我再委任与你。

    而今朝堂上颇有争议,若吕氏汉国归附成功,当是大功一件,那时候那些人也再无办法阻止……吕氏汉国使节抵达之前,你暂委屈一下,莫抛头露面。平日多研究一下南阳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奉孝与我知晓。总之,一切暂以吕氏汉国之事为重,之后再与你深切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