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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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朋的嗓子完全嘶哑了! 大战之时,他奔走城楼,与冲上城头的下邳军厮杀,大声呼喊,为城头上的军卒们鼓气。 当下邳军收兵的一刹那,他整个人好像瘫掉了一样。 如果不是靠着那一股气撑着,说不定当时就倒在血水之中,大睡他三天三夜。 今日,死在他手里的下邳军,有三十多个吧。此时的人命,似乎都变成了冷冰冰的数字。勿论死多少人,恐怕也不会使曹朋产生情绪上的波动。俗话说,慈不掌兵!也许就是这种感觉。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具尸体,曹朋麻木了…… “公子,歇一会儿吧。” “兴霸这次突袭,真是及时啊。” “嗯!” “可也仅止这一次而已。下次兴霸再想突袭,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而且效果也不会比这次好。” “为什么?” 周仓忍不住问道。 曹朋目送下邳兵收兵回营,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身体酸痛的难受,却依旧挺直腰杆,拖刀在城头上巡视。他要为士卒们鼓一鼓气势,毕竟这一整天的伤亡,实在是太大了。仅西城门,死伤人数超过了一百五十人。而东城门,伤亡更超过了二百之多。也就是说,这一个白昼的时间,曹朋至少损失了四百人,还不算上凌晨偷袭损失的百名勇士,加起来怕有五百之多。听上去,这似乎并非一个惊人数字。 可如果联系到曲阳的总兵力,就会发现这五百人,就占居了四分之一。 “王旭今天征召有多少人?” “不多,大约只有二三百吧……” 曲阳人对曹朋的归属感,终究不高。能招收到二三百人,已经是超出了曹朋原有的估算…… “命他,加紧训练。” “喏!” 曹朋轻出一口浊气,嗓子眼儿里是火辣辣的痛。 做到一个水桶旁,立面的水已经变成了红色。曹朋也顾不得许多,抄起旁边一个脏兮兮的陶碗,舀了一碗水,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那水里面带着nongnong的血腥味,不晓得参杂了多少人的鲜血。但这个时候,谁还会去在意这些事情?一碗水入腹,嗓子眼儿里着火的感觉,随之缓解许多。曹朋再次出了一口气,扶着城墙垛口,向城外面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叹息。 “这一次陈宫的反应,出乎我的预料。” “哦?” “兴霸最初突袭的时候,我原以为陈宫会乱了阵脚,收兵还击。 哪知道,这家伙居然不理不问,继续攻击曲阳……如果不是兴霸悍勇,打了陈宫一个措手不及,只怕他不会收兵。这一次,他吃了亏,下次定然会有所准备,兴霸再想得手,很难。” 说实话,陈宫的反应,着实吓了曹朋一跳。 他说的是心里话,也就是甘宁……换一个人,今天曲阳就危险了。 曹朋对甘宁,那自然是极有信心。历史上,濡须口之战时,甘宁的年纪应该有四十了吧,尚能率百骑突营,不折一兵一卒的回来。这份勇力,可想而知。而今甘宁正是好年纪,而下邳军中能与甘宁一对一过上几招的,恐怕也只有曹性一人……所以,曹朋是真不担心。 他现在担心的,是陈宫表现出来的那种态度。 从陈宫当时的反应来看,他是想要一鼓作气,攻克曲阳。 那种坚决,令曹朋心惊……虽说今天陈宫的死伤人数比己方大,可架不住他人多,而且决心大。这么硬拼下去的话,自己能坚持多久?曹朋现在,可真有些含糊,甚至有些害怕了。 “周叔,让弟兄们下城休息,命子幽率部守城。” “那你呢?” “我就在这里盯着……周叔你先下去休息,养好精神。咱来日方长,接下来的日子会更苦。” 周仓想要拒绝,可是被曹朋一句‘此乃军令’堵住,只好躬身应命。 片刻之后,夏侯兰率五百兵卒走上城楼,与周仓交接。周仓带着三百余人,退至西校场休整。 “东城状况如何?” “也不乐观。” 夏侯兰一脸忧色,轻声道:“文珪和严法那边,如今只余四百人,而且都很疲乏。我已命王旭派人过去替换,不过大都是刚征召过来,当不得大用。我估计明天一战,文珪那边至少也折损一半人马。可这也没有办法,咱们的人手不足,王旭手里现在也只剩下二百人了。” “命王旭继续征召……实在不行,抬高抚恤。 告诉曲阳人,凡应征一人,一日得粮米一斛……***我就不信了,海西百万斛,就征不得一千人。给我把库府打开,往外发粮。若有战死,可举家迁往海西,得良田五十亩……” 曹朋也真是急红眼了! 兵力不足,战斗力低下,已经成为接下来他要面临的主要问题。 夏侯兰答应一声,见左右无人,忍不住轻声道:“公子,还有一件事,必须要提前告知与你。” “什么事?” “咱们的箭支……消耗太快。” “啊?” “今日一个白昼,消耗了近三万支箭。” 曹朋有点懵了。 他可是记得,曲阳如今一共只有十万支箭,这一个白昼,就消耗了三分之一? 可是,三万支箭矢,射杀了多少敌人?曹朋算了算,估计死在箭矢下的敌军,也就是五六百的样子。换句话说,每五十支箭矢,射杀一个人……曹朋倒吸一口凉气,半晌说不出话。 “许多人太紧张了,上去根本就拉不开弓。 箭矢离弦即落,以至于……公子,最好不要让新兵们用箭,否则会白白浪费许多箭矢。我的意思是,最好东西两门各配上二百老兵。我是说,今日出战的,既是老卒。让他们执弓,应该会强于那些新卒。毕竟这些人,没几个见过大场面,更没有上过战阵杀过人……” 曹朋眼睛一亮,“这主意好,以老带新,好主意。” 他发现,自己的脑袋瓜子还真不顶用。 这在后世极为普遍的办法,居然想不起来。新兵蛋子上战场,总难免会有各种紧张,各种失误。身边有几个老兵带着,效果就会明显不同。潘璋那边基本上已按照这种办法行事,可西门这边,似乎…… 曹朋立刻下令,抽调二百老卒过来,同时又让抽调二百新兵蛋子下去,让他们和老卒们在一起。 哪怕没上过战场,也可以互相交流一下。 在处理完了这些事情之后,天色已接近子时。 夜幕漆黑,乌云翻滚。 好像要变天了…… 夏侯兰硬是把曹朋推到箭楼的门厅里,逼着曹朋休息。 曹朋道:“子幽,看着样子,恐怕是要变天了。你派人通知一下文珪,让他们加强守备,一定要保持警戒。天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咱们可以偷营,想那陈公台也可能会偷袭……” “喏!” 夏侯兰抬头看了看天色,心有戚戚焉。 他立刻把人找来,派去通知潘璋和邓范,而后关闭了门厅大门。 “点起火把,每二十步扔下城头。火把熄灭,即立刻更换,小心下邳狗偷袭,全体戒备!” 夏侯兰的声音,在城楼上回荡,传入了门厅。 靠在榻上,曹朋看了一眼倒在大门旁边,和衣而卧的楚戈。 这小子今天也很辛苦,有好几次都是他眼疾手快,避免了曹朋受伤。 凌晨受伤,又鏖战了一个白昼。 即便是铁打的人,也有些吃受不起。倒在地上,楚戈发出一阵阵鼾声,看上去睡得很香甜。 曹朋拿起被褥,走过去盖在了楚戈的身上,然后又返回床榻。 他闭上眼睛,耳根子边上似乎还在回荡白昼时的喊杀声。那刀刀见血,枪枪致命的惨烈搏杀场面,不住在脑海中浮现。一个个好男儿倒在血泊中,最后变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 这就是战争! 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很难想象出来那其中的可怖。 曹朋前世杀过人,重生后也杀过人。但那种程度的杀人,可白昼时那一幕幕惨烈的景象相比,简直就不值一提。人们常说,战争时***的延续。可对于普通人而言,战争就是杀戮。 ***,那是那些身处高位人的游戏。 至少从目前而言,曹朋还没有参与这种游戏的资格。 不得不说,一白昼的厮杀,让曹朋领悟很多……他躺在床榻上,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于是盘膝坐起,闭上眼睛,开始练习静功十二段锦。呼吸绵绵,似有若无。在心中默诵真言,精神逐渐放松下来,整个人也随之,进入一种空灵的冥想状态,全身的机能随着真言,逐渐恢复。
这一夜,对许多人而言,注定是不眠之夜…… 曲阳城外,下邳军营。 吕吉低着头,坐在军帐里一言不发。 日间他的表现实在是太丢人了,竟然被人吓得落荒而逃,以至于后军阵营,被甘宁凿穿通透。 可无论是陈宫还是曹性,都没有去责怪他。 特别是曹性,虽说一直看不惯吕吉,却也不得不承认,吕吉当时跑的太及时了。依照曹性对甘宁的评价,三招之内,吕吉必有性命之危。如果吕吉被甘宁杀死了,就算攻下曲阳,依然是一场惨败。不管吕布是不是待见吕吉,在名义上,吕吉始终都是吕布的儿子…… 曹性和陈宫联手的看护下,都没能保住吕吉的性命,传扬出去,他二人以后就别想再抛头露面。 说不定,依着吕布的脾气,敢直接拿他二人开刀。 所以,坐在军帐里,看着垂头丧气的吕吉,曹性和陈宫不禁暗自庆幸。 “公台,外面有这么一支人马在,我们恐怕很难投注全部精力于曲阳县城啊。” 曹性拍了拍额头,轻声道:“每逢关键之时,他们就跑出来冲杀一阵,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陈宫摇摇头,“那倒未必。” “此话怎讲?” “今日之败,非是我等之过,而是我们对海西的陌生。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海西居然还藏着这么一头凶虎,以至于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才……如果我们加以戒备,他未必能得手。我看他们的人数并不多,绝不会轻易的再发动攻击。 只需派出一人,坐镇后军,加以提防就是…… 子善,你可愿意?” 吕吉抬起头,沉声道:“末将愿意。” 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陈宫。既然无法拒绝,那就答应下来。万一情况不妙,跑路就是…… 吕吉骨子里那种胡儿狡诈的性子,注定他也不可能像他所说的那样坚决。 陈宫也不知是否看出了吕吉的小心思,见他应命,便点了点头,不再就这个问题商讨下去。 他叹了一口气。 “公台,何故叹息?” 陈宫苦笑道:“我在想,我们都瞎了眼睛……居然任由这么一头凶虎,在海西逍遥自在一年。” 曹性沉默无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是。 陈宫说:“我现在只是担心,那海西还有什么招数没有使出来?” 这句话一出口,也代表着陈宫真真正正的开始去正视海西,正视邓稷,正视曹朋……曹性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他可以听得出来,陈宫这句话的背后,似隐藏有一丝丝的踌躇。 “公台,有件事情,我必须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 “我今日攻打东门,发现东门的抵御虽然猛烈,却似乎缺少章法。 西门有曹友学镇守,那小子的头脑和心思,都非同寻常。如若强攻,只怕会伤亡惨重……既然强攻西门不得,何不把主要兵力投注于东门之上?只需要牵制住曹友学的兵力,就可以一举攻克东门。” “有这等事?” 陈宫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叔龙,你将东门战局,详细与我道来。” 曹性想了想,便开始讲述他今日在东门的战况。从最初的攻击,到后来收兵,以及东门的抵御手段,他详详细细的解说起来。而陈宫听得也非常认真,甚至不肯放过一个细微的细节。 待曹性说完,陈宫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依你所言,东城的守御的确是显得杂乱,而且没有什么章法。” 曹性道:“那公台可同意我的计策?” “不!” 陈宫呼的一下子站起来,在军帐之中徘徊良久。 他停下脚步,目光灼灼。 军帐里的烛火,在他脸上照映出一抹阴霾,他脸上浮出一抹冷笑,“明日,继续攻打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