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追忆片段三 迟暮英雄的悲哀
家主夫人初时不信，没想到一会儿后，那婴儿在三人的眼前，竟然又一次没了呼吸了。这一下，可把家主夫人也吓坏了，连忙吩咐丫环小兰前去请家主。 小兰刚出后院，慌张之下迎面撞上了几个长老。这几个长老也正是打算去看望小家主的，但现在忽然发现这个丫环如此慌张。一番询问之下，小兰哪里敢有所隐瞒？连忙哭哭啼啼地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几个长老一听之下，神色也跟着慌了起来。连忙吩咐小兰去请大长老，心知家主把小家主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怕他一时受不了。所以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下，还是暂时先不要惊动家主，而他们则赶去了夫人的房中。 几个老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婴儿很正常。但他们都听了丫环说过情况，知道婴儿的呼吸是时有时无，所以他们就一个个地给婴儿把脉，但是谁也没有发现有任何问题。 当他们都正在困惑的时候，婴儿又再一次没了呼吸，这下他们也知道事情严重了。婴儿身上肯定是出了什么大问题，只是他们都不懂而已。 正在大家都慌乱之际，老妇人大长老来了。大长老接过婴儿，一番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婴儿身有先天残疾。 这话一出，家主夫人，两眼一翻，就此晕了过去。丫环连忙跑过去，正要开声呼唤夫人。大长老却阻止着说道：“还是不要叫醒家主夫人了，让她好好睡一下吧!” 几个长老都是族中的老人了，当听到这个结果之后，每个人都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几十年。每个人的脸色都瞬间变得苍白无血，他们的心如同被一把尖刀狠狠地刺了一下。 几人连忙跪下哀求着说道：“大长老，请你务必救救我们的小家主。我们不能没有他，因为家主不能没有他啊！” 黄荷神色凝重，最后只能让这些老人都先到外面去等待，她需要静心检查小家主的身体。几个长老所说的话，她何尝不知？只是有些事情，非人力可以改变。她不想让几个老人失望，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亦无能为力。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接下来将如何面对家主。她把几个老人赶出去，其实只是想要静静地想一想，想一想该如何让家主接受现实。她害怕到时候，家主可能会支持不住。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也是她最害怕见到的结果。但是…… 几个族中的老人本不想离去，但他们自知帮不上忙，又怕打扰到大长老，这才神色悲伤地走了出去。当他们到了凉亭之后，觉得如此大事，已经无法瞒得住家主了，也不应该再瞒住他。一番商量之后，这才让平时为人比较稳重、机智多谋的三长老——东方雄，前去通知家主。 …… 东方飞云听到儿子有先天残疾之时，整个身子都在不停地颤抖。双眼紧紧地望着老妇人，目光中充满着悲伤的神色。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悲伤强压了下去，这才开口问道：“大长老，不知，我儿得的是何种残疾？是否还有医治之法？” 黄荷无法承受东方飞云的目光，低下头缓慢地摇了几下。 她此刻的心中也难受到了极点。或许有些话总是要说，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迟说，早说，迟早要说。既要面对还是要早些为好，至少总有个心理准备吧！ 黄荷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老身若没有看错的话，小家主身患之疾，应该是传说中的泄漏之体。泄漏之体的特点是，从孩子出生之日开始，身体中的精、气、神，就会随着呼吸，渐渐地散发于空气之中。整个身体就像破了洞的气球，不管任何的天材地宝，仙丹灵药都无法吸收，直到精、气、神都散尽为止。一般期限不过一年，这种体质是修仙界的绝症，无任何药石可救治之法。对不起家主，此事老身实在无能为力。” 东方飞云听完大长老的说话之后，那仅有的一丝希望，如同风中之烛火，被一阵大风扑灭了过去。 他身上的气息开始沉浮不定，双眼慢慢的变得赤红，一直颤抖的身体，更加的颤抖。他作为修仙之人，怎么会不知道，精、气、神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大长老的话，无疑是喧判了他儿子的死刑。 压抑已久的东方飞云，终于暴发了。整个人忽然冲天而起，仰天长吼：“啊！！！” 其音像凶兽于绝望之时的哀嚎，整个东方城都像是在颤抖。城中之人听到那一声悲鸣，都为之胆颤心惊。 东方城的上空，一时间充斥着世界末日来临的气息。就连十万大山中的妖兽，也害怕得瑟瑟发抖了起来。有些受惊的妖兽也跟着嚎叫并到处乱窜了起来，足足一个多时辰之后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浮于半空之上的东方飞云，右手直指天空之上，怒发冲冠地大声斥责着问道：“贼老天，你为何如此待我，我东方飞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既然把一个希望刚刚送到我的手中，为何却又要如此之快就要收回去？为何待我如此的残忍？是认为我东方飞云可欺吗？你答我？啊啊啊？” 黄荷望着已经几近疯狂的东方飞云，眼泪再也无法自控地流了下来，心中的难受，也如刀插一样。 整个东方城的人，虽然不知道东方家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每个人都能从东方家主的声音中感受到那种无奈和无力的痛苦，不论男女老少皆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哀伤这种东西，有时候就像瘟疫一样，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出自这种平时很受人尊敬的人身上，传染力会更强。 半空之上的东方飞云，此刻眼中流出的不再是泪水，而是血水。 夜幕早已降临，但是东方城中的人，都是修仙之人。他们的目力不是一般的好，每个人都能够清楚地看到东方家主的一举一动，甚至是那眼中流出的血水。 很多人都不明白，刚刚才喜得贵子，全族同庆，意气风发的人。为什么忽然间会变得如此大哀大悲？ 没有人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很多人都从心底深处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忧伤，有些年老的更是低下了头，掩面而泣，只因实在不忍直视。 山峰之上除了黄荷之外，现在也多了几个老人，正是东方家族中另外的八个长老。每个人的眼睛都是通红通红的，看得出来，他们也曾哭泣过。现在看到自己的家主如此的悲痛，而他们却又无能为力，心中的痛苦更加的难以言表。 无奈和无力，往往都是迟暮的英雄，最大的悲哀。除了流泪和哭泣，也只能默默地陪着伤心。 这八个老人表面上看起来比东方飞云还要显老，但其实他们都只是东方飞云的后辈。从小到老，他们从仰慕东方飞云，到一路追随着他，差不多快两千年了吧！他们见证了东方家族的崛起，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东方飞云为家族所付出的努力。 他们都希望能够继续追随下去，为家族继续努力奋斗，为家主分忧。可惜，他们只有筑基期的修为，离两千岁的大限，已经不远了。想要再进一步，那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他们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够看到他们的家主，达成家主自己的心愿。 他们一生追随着家主，走南闯北。那一千多年的岁月，他们看到了太多太多修仙界的残酷和血腥，更看清楚了修仙之人那种自私自利的真面目。 有人为了修仙资源，可以弑父杀母，杀妻屠子。有人说修仙之人本就是逆天而行，追求长生之道，就应该割舍七情六欲。 真的就是这样的吗？他们的家主却不认同。 家主曾说：“人若无欲无求，那活着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呢？一个人活着就应该为他人而活，修仙之人，追求实力追求长生，就是为了能够拥有能力和时间，去保护和守护自己想要保护和守护的人，这才是修仙的价值和意义。” 数千年来，家主用自己的行动，去证明自己的所言。由此可见，家主是多么的无私和伟大啊！像家主这样的修仙之人，在整个天辰大陆还能有几个？ 而这一次，家主仅仅只是自私了那么的一点点，可老天却要跟他开一个这样的玩笑。这种玩笑甚至已经不仅仅只是玩笑，而是一种残忍无情的伤害。 苍天，你为何如此的残忍？天道，你为何如此的不公？ 数百上千年的苦苦守候，却只换来了家主仅仅三天的快乐。三天后，却要他面对着比自己死去还要痛苦的事情。这是何等的残酷？天道你是否真的如此无情的吗？ 如果、如果苍天有泪，请为我们的家主，洒下怜悯之泪吧！ 如果、如果苍天有眼，请看在家主曾为了族人无私的份上，挽救小家主的生命吧！ 天道啊！你若是需要收割人命，可用我们这等残命。只要可以换回小家主的生命，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能够笑着去面对，我们只希望能够再看到家主开心的笑容。 天道，就当我们求求你了，行吗？ 八位长老，此刻的心中，都在向着苍天祈祷。人老了，除了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祈愿上，还能够做什么？ 天黑了，除了等待黎明，你又如何看得到明天的太阳？ 明天会更好，但是谁又知道，有些人已经没有了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