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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随喜

    隔天一大早,木通就匆匆赶过来禀报道:

    “回夫人,刚厚德居的人过来禀报,说吴三公子和三少奶奶今天一早就出了门,往寺里来随喜游玩了,说是吴三公子昨儿听说寺里各处对联已经挂上了,又写得极好,要过来看看。”

    李青怔了怔,眼光变幻不定,低头思忖了半晌,才抬起头,看着木通问道:

    “寺里有没有什么地方,居高临下,能看到寺里的情形,又不会让人看到的?”

    木通拧着眉头仔细想了想,

    “那就只有钟楼上了,奴才让人现挂上帘子去。”

    李青笑了起来,

    “你哪里见过钟楼上挂帘子的?也不用挂帘子,我和琉璃、绿蒿换了缁衣过去,裹了头脸,再靠着大钟隐一隐也就是了。”

    木通咧嘴笑着应了。

    吴未俊带着厉芳菲在寒谷寺山门外下了车,两人并肩沿着青石台阶拾级而上,往山上慢慢走过去。

    两人带着仆妇随从,绕过松风堂,进了寺门,吴未俊抬头仔细看着山门两侧的对联,转过头,温和的和厉芳菲解释着:

    “这些对联,听说都是平王题写的,你看看,只看这对联,这份气度与心境,真正是难得。”

    厉芳菲歪着头看了看,笑着回道:

    “我倒看不出来,不过你说好,那必定是好的。”

    吴未俊轻笑着,护着厉芳菲进了天王殿,微笑着站在旁边,看着她磕头上了香,站起来,垂着眼帘,双手合什的又念叨了一会儿,才陪着她转过佛像,往后走去,出了天王殿,吴未俊转过身,看着门柱上的镏金对联:

    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一时怔在了那里,厉芳菲等了片刻,见他只怔怔的看着门柱上的对联,上前轻轻拉了拉他,低声叫道:

    “元朴!”

    吴未俊醒过神来,转过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厉芳菲,指着对联低声说道:

    “你看这幅对联,人若是能有这份心境,正大光明这四个字也就能当得了,芳菲,咱们就在这韩地住下来,好不好?”

    厉芳菲抬头看着对联,温顺的点着头,

    “好,我都听你的。”

    吴未俊低头看着厉芳菲,温和的解释道:

    “家里让咱们到韩地来,就是想让我看看这个平王,到底如何,庆国如今,”

    吴未俊顿了顿,厉芳菲神情有些黯然起来,点了点头,

    “这些我知道,庆国如今乱得很,还不知道将来如何呢。”

    吴未俊点着头,微微感慨着低声说道:

    “家里也是担心这个,河北道紧临着韩地,这几年,韩地兵强马壮,平王文韬武略,夺陇平,收金川,抚草原,内政也是越来越平稳,只看他这些布局,志向必不能小了,这一年多,又是文名大盛,挣了多少文人的仰慕!外面流传的那些诗文歌赋,我都让人抄了来,篇篇都是大家手笔,这天下,没有谁能有这功力替他捉刀。家里商量着很久,才定下来让咱们来这平阳府,仔细看看,若是合适,就留下来,给家里另外辟条路出来。”

    厉芳菲点了点头,仰着头满眼信赖的看着吴未俊,声音里微微带出些欢快说道:

    “你的这个,我也想到了一点点,我都听你的。”

    吴未俊温柔的看着厉芳菲,笑着和她并肩往里走着,

    “前些日子,又听说了这寒谷寺的事,平王妃竟是寒谷寺护法,说起来,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毕竟这个王妃只有十几岁,可这事,是广慈大师开了大法会,当众亲口宣布了的,家里也派人去听了,说是越人大巫也派了人去,必不会有假,若是这样,平王更是如虎添翼,收尽了天下人心,韩地更加不容小视,今天看这几幅对联,都是堂堂正正,气势极是宏大,我想着,晚上回去就修书回家,咱们明天就开始看看宅子,等家里回了信,我就投书到林三爷府上,求个进身,咱们就在这韩地住下来,你说好不好?”

    厉芳菲点着头,仰着脸,满脸笑容的看着吴未俊,

    “好!我喜欢吃厚德居的菜,也喜欢这平阳府!”

    李青带着琉璃、绿蒿,隐在钟楼上,远远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人,看着厉芳菲笑颜如花的和吴未俊说着话,看着吴未俊温柔体贴的一路护卫照顾着厉芳菲,直看着他们进了大雄宝殿,李青才轻轻、长长的叹了口气,带着满脸轻松的笑意,带着琉璃和绿蒿一起下了钟楼,回去庄子了。

    李青隐在院落里,每天理着带来的旧书,偶尔到庄子外的林子里走走,日子过得极是清闲,平王隔上两天就过来住上一晚半天,日子如流水般滑了过去。

    很快出了八月,日子滑进了九月里,这天戌末时分,平王才赶到了庄子里,李青已经窝在了床上被窝里,正翻着连庆送来的新书,听到禀报,急忙披了衣服起来,迎出了内室,平王已经大步进了屋,笑着揽着李青,把她送进到内室,按到床上,

    “不用起来,天已经有些凉了,你身子弱,小心着了凉,我是临时起意过来的,也没让人过来跟你说一声,”

    “你吃了饭没有?我让竹雨给你做些吃的?”

    李青笑着问道,平王点了点头,李青忙叫了水苏进来吩咐了下去,又吩咐了竹叶和竹枝侍候着平王沐浴洗漱,才重又回到床上,打了个呵欠,重新拿起书慢慢翻着。

    平王很快吃了饭,洗漱干净进了屋,跳到床上,摊开手脚,舒服的伸展着身子,感叹着:

    “青青到哪儿,这床都理得舒服!”

    说着,翻过身,揽过李青,两只手一路滑了进去,轻轻咬着她的耳垂,低声说道:

    “这里太远了,你什么时候搬回去?竹园居的屋子最好,那窗子和那榻最好……”

    直到快交子时,两人才收拾干净,上床睡下,李青困倦异常,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寅末时分,外面响起绿蒿低低的禀报声:

    “爷,夫人,王府来人,说有急事禀报。”

    平王立即惊醒过来,低头看着沉睡的李青,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出了屋,回过身轻轻关了门,绿蒿取了件长衫过来,平王拎起长衫披在身上,出门转到了正屋,丁一引着孙义的小厮进了屋,小厮满头大汗,也不敢抬头,急忙跪倒在地,磕头禀报道:

    “回爷,张姨娘昨晚戌正开始有了动静,孙大爷已经赶过去了,太医院周医正和稳婆也都过去侍候着了,孙大爷让奴才过来给爷和夫人禀报。”

    平王微微松了口气,坐到了上首椅子上,挥了挥手吩咐道: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孙义,让他好生侍候着。”

    小厮答应着,倒退着出了门,平王站起来,舒展着身子,转身往净房走去,丁一忙跟上侍候着。

    平王练了功,吃了早饭,吩咐琉璃不要惊动了李青,辰正时分,带着丁一等人启程往平阳府赶回去了。

    李青一觉醒来,已经是辰末巳初了,琉璃上前挂起帘子,低声禀报着:

    “夫人,寅末时分,王府来人,说张姨娘昨天晚上戌正开始有了动静,爷辰正启程赶回去的。”

    李青坐了起来,低头仔细的算了算时辰,转过头吩咐琉璃,

    “叫木通立即来见我。”

    琉璃答应着,出去吩咐小丫头子去叫了人,进来侍候着李青洗漱了,换了衣服,木通已经在外面等候着了,李青叫了他进来,低声吩咐道:

    “你赶紧回去平阳府,找孙义,就说我让你过去侍候着的,有什么信儿,立即让人快马报给我,快去!”

    木通答应着,转身出了门,带着小厮随从,挑了十几匹好马,急忙往平阳府赶去。

    李青心事重重的喝了小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转到东厢,歪在榻上看了会儿书,只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起来,扔了书,吩咐琉璃取了披风,带着人径直往寒谷寺听经去了。

    直到午正时分,李青才从寺里回来,吃了小半碗饭,歪在东厢榻上,刚迷迷糊糊要睡着过了,琉璃掀起帘子匆匆进来,

    “夫人,平阳府来人了!”

    李青急忙坐了起来,琉璃忙蹲下身子帮她穿了鞋子,两人匆匆出了东厢,沿着抄手游廊到了前院芦草厅,木通的小厮垂手侍立在草厅门口,满头大汗,李青进了厅子,琉璃叫了小厮进来,小厮磕头禀报道:

    “回夫人,奴才回来时,孩子还没生下来,昨天戌正开始有的动静,叫了一夜,到寅末张姨娘就开始时而晕迷,时而清醒,再往后,就是清醒的时候少,晕迷的时候多,奴才回来时张姨娘正晕迷着,木大爷和孙大爷都在外面侍候着等信儿。”

    “爷呢?在不在张府?”

    “回夫人话,爷进了平阳府,直接去的张府,站了一盅茶功夫,就出城去了望乡营,奴才过来时,还没进城。”

    李青面无表情的端坐着,半晌,才声音平板的吩咐道:

    “辛苦你,这会儿立即还赶过去吧。”

    小厮答应着,起身倒退着出了厅子,急匆匆出来要了马,奔平阳府去了。

    李青回到东厢,靠在半旧靠枕上,端着杯子,慢慢喝着茶,看着窗外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