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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三、母女双簧

    长春仙馆中,母女对坐罗汉榻上。

    贤皇贵妃叹息连连道:“这次的事儿,不怪皇上恼怒,时儿着实做太过了!他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蓄养死士!!”

    贤皇贵妃满口都是责怪的语气,颇有几分幽恨之色。

    宜萱忙替自己弟弟辩驳:“前几年,皇后威逼之下,时儿也是为了自保。”

    贤皇贵妃气哼哼道:“可后来皇后都薨了,他怎么不早早散了死士?!”——这话算是问中了窗外偷听的雍正陛下的心声。

    前几年,皇后的确屡次手段狠毒,萱儿、李氏先后差点丢了性命,弘时若免遭皇后暗害才建了子虚观,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没过几年,皇后被他亲手一点点用藜芦人参相克相反,后来命陨。弘时也根本没必要再“自保”了!这世间,也根本没了想要他性命的人!

    所以雍正想到这点,就忍不住怀疑这个长子的用心!那些蓄养的死士,莫不是为了日后壮大,用来对付他的粘杆处的?!

    宜萱哼了一声,道:“额娘,您说得倒是容易!没有了皇后,可还有弘历!您莫不是看着弘历这两年安分了,就忘了他前些年何等野心勃勃?!女儿虽是女人,却最了解男人,一个男人或许经得住美色的诱惑、也禁得住银钱的诱惑,可禁得住权利诱惑的,又有几个?!他做出一副孝顺悔过的样子,您居然就信了!还傻乎乎的给他生母求追封!!”

    贤皇贵妃听女儿她“傻乎乎”,这下子是真的恼了,音调都生生高了好几度,“你这丫头。怎么跟额娘说话的?!咱们现在说的是你弟弟的事儿,别扯到四贝勒身上!!谁都知道,钱氏是遭了你汗阿玛厌弃之人,他没有母家,妻族又不显,拿什么跟你弟弟争啊?!”

    宜萱耸了耸肩膀,“所以呀。他才要出手一招接着一招地算计李家!只要李家成不了李佳氏。只要额娘当不了皇后,哪怕额娘是皇贵妃,那就弘历就和时儿一样。都是汉妃庶出的皇子!!如此一来,他就未尝没有一争储位的机会!!”

    贤皇贵妃很配合地露出惊讶之色,“你的意思是……闲哥儿撞死人,还有镶白旗李佳氏否认李家回归。都是弘历一手策划?!这怎么可能,弘历才十八岁啊!”

    宜萱撇撇嘴。“女儿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李家接连遭受打击,汗阿玛现在都压下不给李家抬旗了,这一切对谁最有利?而跟弘时有仇的除了弘历又有谁?!不是我疑心重。而是除了他便没有旁人了!!”

    贤皇贵妃沉默了一会儿,她摆手道:“四贝勒的事儿,先别急着下定论!就算他真的有那份野心。你弟弟也不能蓄养死士啊!”

    宜萱很不服气地道:“蓄养死士又算得了什么?先帝朝九子夺嫡,哪个手底下没蓄养死士?连汗阿玛还有个粘杆处呢!”

    “你这丫头。越说越过了!旁人也就罢了,皇上也是你能指摘的?!”贤皇贵妃气得拍案。——外头偷听的雍正皇帝,气得更想拍案,贤皇贵妃的这句怒责,无疑是替他说话。

    宜萱忙柔声道:“汗阿玛做亲王时候的粘杆处,女儿就算了解不深,但也起码知道倍于时儿如今的子虚观!汗阿玛这样,岂非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闭嘴!!”贤皇贵妃怒声呵斥,“越说越过分了!先帝朝,你汗阿玛那也是迫不得已!其他的皇子哪里手底下明里暗里没蓄养些奇人异士?!你汗阿玛若没不仪仗粘杆处,还不让人生吞活剥了?!可时儿的状况,就大不相同了!你汗阿玛一登基,就把他捧的最高,还帮他压着其他皇子!如此状况,时儿还有什么不满的?先皇后死后,他就该裁了子虚观才是!”

    外头的雍正暗自点头,李氏说进了他的心坎里,皇后死了、钱氏死了,弘历更一直被他压着,就是怕重演先帝朝的夺嫡之争!朕就差没立他当太子了,这个小兔崽子还有什么不满的?居然还要需要死士,暗中图谋?!

    宜萱突然呵呵笑了,“时儿自己主动撤了子虚观?那根本不可能!额娘,您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了!时儿的性子,像极了汗阿玛!他们父子都是不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旁人掌握的人!”

    “先帝晚年的时候,汗阿玛不也察觉了自己就是先帝一直属意的继承人吗?可那时候的汗阿玛,不是照样没有撤了粘杆处?汗阿玛不肯把自己命运交给先帝爷掌握,时儿也同样不愿吧自己命运交给汗阿玛掌握!所以,时儿的性子无不肖似汗阿玛!”

    听了这一席话,贤皇贵妃愣住了,虽然方才萱儿保证会有一个让人无可辩驳的理由,可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理由。肖父,因为时儿肖父,所以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外头的雍正皇帝愣住了。方才萱儿说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很是生气,可如今细细思索,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说实话,子虚观那点子东西,在雍正眼里根本就是小打小闹,想要跟他粘杆处抗衡,根本不在一个档次!退一万步说,就算叫弘时再经营十年,也不见得有粘杆处一半的本事!雍正心里很明白,子虚观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丝毫威胁,可他还是没容忍子虚观存在下去,里头的死士如数斩杀,毁尸灭迹,生生将弘时经营了六年的子虚观彻底覆灭。

    因为他气恼的是这个儿子居然存了野心,更气弘时居然不相信他这个皇父会把天下交给他!

    可如今想来,当初他做皇子亲王的时候,何尝没有野心,何尝不是到最后都还是对先帝爷存了不信任?!还不是给自己内外都备下了丰厚的底牌?粘杆处只是其一罢了!

    说白了,这个儿子,真的是像极了他啊!萱儿真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贤皇贵妃愁苦的声音响起,“就算这不全然是时儿的过错,可是你汗阿玛是真的震怒了!我真害怕,他一怒之下,会选了弘历做太子!”

    外头雍正听了这番话,差点忍不住怒喝一声“胡说八道”!他是生气弘时所作所为,可那也是恨铁不成钢!雍正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绝不可能有先帝的长寿,所以绝不会做废长立幼的事儿!他顶多是在犹豫,要不要压制一下弘时,省得他势力发展太快,生出不该生的野心来!

    对于弘历,雍正的确生出几分抬举一下他,制衡一下弘时的心思!但却断断没有立弘历之心!

    若立了弘历,李氏在她百年之后还有立足之地吗?萱儿、弘晋还有外孙盛熙将要何以自处?!有这些顾虑,何况弘时对政务上的能力,雍正还是很满意他的不断进步的,所以他不可能有此心!

    宜萱也跟着叹息道:“这还真不好说了,弘历如今能有这般厉害的算计,若是凭借孝顺悔过之态博得汗阿玛喜爱,还真保不齐呢!”

    贤皇贵妃听了这番话,哭腔道:“这可如何是好啊?我能不能被立为皇后,不打紧!可是你弟弟若真败落了,只怕要落得跟八爷、九爷他们一般下场了!”

    宜萱再度叹道:“时儿不愿让自己命运被汗阿玛所掌控,可实际上,汗阿玛自始至终在掌控者他的命运生死。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唉——”

    贤皇贵妃顿时极了,“萱儿!你、你是说皇上会杀了你弟弟?!”

    宜萱唉声叹气道:“这还真不好说……”

    外头的雍正已经黑着脸,心里腹诽不已了,不好说你个头!!怎么女人就是这么爱胡思乱想呢?!才不过禁足了几天,居然就觉得朕要虎毒杀子了?!朕有那么心黑手狠吗?!

    雍正心里那叫一个气,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指着李氏和萱儿的鼻子狠狠训斥一通,都好好呆着,等朕想通了,气顺了,一切不就都过去了?你们娘俩闲着没事,做点什么不好?居然这般胡乱编排朕,简直不像话!!

    苏培盛素来会察言观色,他看着皇帝陛下跟个快要爆发的火山似的,着实不想上去禀报,但顺天府尹的急报,他如何敢压着,只得咬牙上前,苏培盛低声道:“皇上,顺天府急奏。”

    雍正怒瞪苏培盛一眼,本想狠狠踹其一脚,也好泻火,可一听说顺天府急奏,便想起了李家那个子侄撞死人而引发的一系列事情,吏部已经判了流放,怎么竟然还不消停?!

    难道真如萱儿所言,是弘历一手算计、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雍正挥袖,低声吩咐道:“回九州清晏!”——看样子李家的事儿,得快点解决了,否则真真没个消停了!

    长春仙馆内,宜萱轻轻推开一点点窗户的缝隙,朝着外头睨见雍正远去的背影,便笑眯眯对额娘李氏道:“走了。”

    贤皇贵妃心有余悸地问:“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宜萱笑道:“若真生气,就该冲进来了!”

    贤皇贵妃听了,徐徐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浑身软在了罗汉榻上,擦着满头的汗水,心有余悸地叹道:“没生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