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善后(二)
PS: 感谢糖的三张推荐票!感谢书友1319177022的五张推荐票!(推荐票只有在PC端投才有效!) 九月二十四日,一个消息在五原郡官场传开了。以宜梁县令李平为首的八个县令被抓起来了,罪名是侵吞以工代赈钱粮。这个消息立刻震惊了整个五原郡官场,所有人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去太守府打探消息。直到郡丞马晗大发雷霆,命令五官曹查查有多少人不在岗位,人们这才一哄而散。 人散了,心却没有散,官吏们都竖起耳朵,仔细地鉴别着各种小道消息的真假。“八位县令?怎么会?这可是五原郡一大半的县令呀!不说别的,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这么多人补位子?政务怎么办?”“老兄,我估摸着是真的。吕使君是军人出身,最讨厌的就是贪污,他可不管有没有人补位子。等着瞧吧,我估计是枭首的罪名。”“动静太大点儿了吧,朝廷和并州刺史总要伸伸手吧。”“非也!吕使君和朝廷早就说好了,七年,朝廷不掏一文钱,也不干涉五原郡的人事。一句话,现在五原郡就是吕使君的吕家庄!”“是不是没事儿干了?没事儿我给你们找点儿事儿干!”眼看闹得不像话了,主管出来骂了几句,人们才散了。 午时,一辆辆囚车从四门进城了,不多不少整整是八队。八个县令蓬头垢面站在囚车里,身后是从犯。九原城顿时轰动了,百姓们扶老携幼出来看热闹,大街上挤得水泄不通。五原县衙前更是人山人海~~~五原郡的大牢就在那附近。壮班的差役们都是办老了差的,当下也不言语,一人端了一大海碗墨汁,大吼一声向街道两边泼去,百姓们连忙躲闪。墨汁儿泼完,壮班们连忙冲上去排成人墙,八队囚车总算是进了大牢。 酉时,九原城内的怀远客栈,一座大屋内灯光摇曳,十几个人团团围坐,默然不语。“大伙儿说句话吧,救还是不救?”一个身躯长大的壮汉发话了。“李四爷,您老先说说。”李四爷将近五十岁,头发已经斑白了。他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了。“要我说,这一次八位大人是九死一生了。吕布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搞不好三两天就要砍头了。” 屋子中顿时发出一声声惊叹,有质疑,有惊讶,还有低着头悄悄落泪的。眼看局面要失控,大汉发话了:“乱什么?先听李四爷说完!就是死,也要给吕布那厮找点麻烦!”“此言甚善!”“对!”“李四爷,您老继续说。”一屋子的人纷纷表态。 李四爷揉揉眼睛,望了一眼众人。“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尽人事了,剩下的就看贼老天的了。明日我们就去大牢探望,如果允许探望,就说明还有段日子。如果不许,那就是说这几天就要行刑了。”众人纷纷点头。“是这个话。”“回去赶紧托人找路子,一是打探下消息,看看是什么罪名,再就是试试能不能捐输免官~~这是朝廷允许的~~就是不知道吕布那厮允不允。托人,能托的全托,别在乎钱财,只要能保住一条命,条件随他开!一定要把这句话递到吕布耳朵里!”众人鸡啄米一般乱点头起来。 “还有一句话也要递进去,万一吕布不给面子,咱们就要玩阴的狠的了。买凶、投毒、栽赃陷害这都是轻的!京控、甚至收买宦官免他的太守,只要能想到的,我们都会做!贪污,我们认了!但是朝廷有律法,可以捐输免罪!我们要的就是这句话!大家听明白没?只要豁上这十几条性命去拼,吕布肯定会同意的!”“好!”“就这么干!”十几人都叫起好来。 直到月上柳梢头,这拨人才散了,九原城的黎明即将到来了。 “这是威胁!赤果果的威胁!”吕布一拍案几,上面的茶壶茶碗都跳了起来。堂下坐着的阎忠、贾诩、严政、马晗、高顺诸人都是一脸怒容。这确实是威胁,但是只要这拨人铁了心是完全做得出来的。现在五原郡的领导层面临的是一个两难局面,放人,百姓们不允许!不放人,就等于惹了一群疯狗,他们会咬的你遍体鳞伤! 沉默,无比的沉默,沉默就像一块巨石,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许久之后,有人开口了,原来是阎忠。“朝廷确实有捐输免罪的律令,只要不是谋逆等十恶不赦的罪名,一律适用的。从道理上讲,这拨人的话没错。本朝的律法,贪污罪不至死,顶多是徒刑和流放,这个对他们来说没什么难度。即使判了,照样可以捐输免罪。日后捐输和现在捐输的区别就在:惹没惹这群疯狗!若是吕使君将这八人砍头,就会有人弹劾使君酷吏。这个罪名也是扯得上的,刑过于法,这是本朝最忌讳的。” 阎忠是凉州名士,学问一向渊博,他说出来的话定不会有漏洞可钻的。“我还怕自己记忆有误,昨日特地找了蔡大家,两人一同查了汉律。结论就是刚才的话,蔡大家也认为如此。捐输是两倍或三倍,顶多多要些粮食钱财罢了。”阎忠摇摇头,有些意兴阑珊了。“朝廷向来如此,官场也向来如此。西园都公然卖官了,贪污又算得了什么?贪污罪不至死,汉律一向如此,犯不着惹那些疯狗。” 贾诩冷冷地补上了一刀。“惹了那些疯狗也无妨,只是耽误了大事。如今落日原大捷的封赏迟迟不下,据说朝廷内吵成了一锅粥。无非就是武人当政、年纪太轻、威望不足等理由。若是真的砍了这八颗首级,使君的青云之路想必是要断送了。莫不如多刮些钱财,还落得个为政宽仁的好名声。使君,莫误了大计呀!” 贾诩一言断大事!今日里大家算是真正领教了。他的话正说在众人心坎里,无论如何,绝不能误了大计!“可是一旦让步,就会有人认为我们好欺负,日后就会登鼻子上脸。”说话的是严政,作为商人,他可是见惯了官员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样子,已经不惮于用最龌蹉的心思去考量官场。 贾诩微微一笑:“这个嘛,倒也容易。人性本身就是贪婪的、丑恶的,先要盘马弯弓一番,一口咬定枭首,让他们彻底断了念想。然后小小地放个口子,让他们使劲往里面塞钱。最后平地一声雷,可以捐输赎罪了,到时候大喜过望。都道是九死一生,谁还再敢放肆?这样一来,既收了人情钱财,又落了好名声。若是有士绅百姓赶赴太守府请愿,这事儿就是众怒难犯,怪不到使君身上。”
“善!”众人一起大赞。“这事儿我去办。”马忠拍拍胸脯说道。 三日后,怀远客栈,还是那间大屋,还是那些人,只不过大家都耷拉着脑袋,一脸愁云。首先开口的还是那个黑壮大汉。“衙门里传来的消息,已经打入死牢,不许任何人探视。说是三日后要枭首。”“此言当真?”这个消息屋内的人都打听到了,八位大人在里面生不如死。但是终究不是确凿消息,每个人心中还存着一点儿希望。“确凿无疑!”黑壮汉子低下了头,两眼中有泪光闪烁。“各县的士绅百姓代表从昨日起就在太守府前静坐请愿,说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这个时候,换了你是五原太守,你敢放人吗?一旦激起民变,太守就是杀头的罪过!和别人的脑袋相比,自己的脑袋当然更重要。这事儿,我看是悬了!”房间里顿时一片悲声,有人已经嚎啕大哭了。 就在一片愁云惨淡之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四爷闪进身来。“诸位,我求到了育阳侯曹节曹大人亲弟曹破石的一封书信,刚刚去拜访了长史阎忠。阎长史嘬了半天牙花子,去后宅见了吕使君。回话是吕使君很为难,这事儿的关键在士绅百姓身上,只要他们不闹,吕使君愿意网开一面。我连忙致谢,烦请阎长史约士绅代表们明日辰时在太守府谈判。”“太好了!”“谢吕使君、阎长史!谢李四爷!”众人喜极而涕,一齐伏身行礼。“莫莫莫!”李四爷连连摆手。“明日才是要命的日子,那拨人肯定不松口,只有重利诱之了!诸位回去划拉下家底,生死就看明日了!要命就不要心疼钱财!”李四爷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几位大人怎的如此糊涂?吕奉先的钱财是好贪污的?” 以此同时,太守府内也是济济一堂,五原郡的领导层都在做。各人都从身上摸出了一大把条子呈上来。吕布大致看了看竟有百余张之多,邻郡的郡守、县令,朝中的大小官,上至朝中巨子,下至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是来说清的。简洁有力的有之,以情感人的有之,陈说厉害的有之,最奇葩的是严政的一个本家老太爷的,只一句:我吃了人家的孝敬,就要为人家说话。行与不行你看着办,说上一句这饭就没白吃。 “看来上一次落日原大战前欠下的人情,这次全都能还上了。”吕布拍拍案几,颇有些感慨。“这就是大汉的官场!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环套着一环,得罪了一个人,就得罪了他的门生故吏、亲朋故旧还有他背后的主子!” 专业补刀的贾诩又冷冷地补了一刀。“没有硝烟的战场才是最可怕的,杀人从来不见血。诸君,日后做事千万要三思呀!我们目前只是一颗小苗,那些大人物一伸手就能把我们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