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天秤倾斜
童克疾一直站在人群的外围，他本来不想上场，不想再引人注目。当初节目组通过幼儿园发出邀请的时候，只是说请家长和孩子们一起玩儿游戏，因此，童克疾并不知道节目的具体形式和内容，就连小雪起初也并不知道。现在的一些节目和演唱会之类，总是会搞得神秘兮兮的，在形式上绞尽脑汁试图出奇制胜，说白了，就是要通过制造噱头吊足观众的胃口，满足观众的好奇之心，以达到让观众掏钱或掏眼球、掏精力的目的。童克疾本来想，童彤这些天一直在少儿艺术团培训，加上自己拒绝了参加节目的邀请，童彤是不会来参加节目录制的了。即使童彤来了，自己不出场，童彤便也无法参加录制。 张爱米的出现，的确让童克疾感到有些意外。当初小雪询问是谁以自己女朋友的身份送饭的时候，童克疾只是说是一位患儿家长，并没说明她姓氏名谁。如今看到张爱米以童彤“家长”的身份出现，倒也没往深处想，因为张爱米要在童彤拍摄的广告片中扮演mama的角色，这一点小雪是知道的，并且这些天来童彤一直和张爱米在一起参加训练。自从上次野生动物园“约会”之后，童克疾对爱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尤其当她在“熊吃活鸡”的一瞬间捂住童彤眼睛的时候，让童克疾感到心里非常温暖——这种对孩子细致入微的关爱，最能打动男人柔软的内心。在中国，也许是受了童话故事《白雪公主》的影响，人们总是对“后妈”心存戒备，所以，带孩子的男人，在个人感情问题上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孩子。这可能看起来有些功利，但却是带孩子男人的心理现实。作为一个意欲与带孩子男人交往的女人来说，她无法改变这一现实，她必须要适应这一现实。张爱米的行为也许并非有意要“适应”这一现实，但她却恰到好处地契合了童克疾心灵的节拍，与童克疾的情感需求产生了共鸣。 曾经有位哲人说过，“爱情是高尚的，而婚姻却是十分功利的；爱情是男女两个人的事情，而婚姻却是男女双方两大利益集团所进行的一场利益的交换”。这句话既说明了爱情与婚姻的区别、道明了爱情的实质，也为我们解释了为什么那么多伟大的爱情最终都走向了悲剧的结局。是的，一个乞丐和一个千金小姐尽可以去恋爱，但他们如果要走向婚姻，就必须要跨越一道又一道来自自己内心以及世俗的障碍，并且，这种跨越必须要使“优势”的一方感到“值得”。王宝钏可以爱薛平贵，并为他苦守寒窑18载，那是因为她看出了薛平贵是一支潜力股，她觉得值得；七仙女爱上了董永，并不惜触犯天条，那是因为七仙女在“天庭”高处不胜寒，缺少人间的恩爱，她觉得值得；王子可以爱上灰姑娘，那是因为灰姑娘拥有不施粉黛便美丽绝伦的容颜，他觉得值得……你不要认为这种婚姻中的利益交换“极不对称”，因为“经济人假设”告诉我们，没有人愿意做赔本儿的买卖，一旦他（或她）的投资得不到尽快的、应有的回报，他（或她）就会认为自己当初的痴情如何如何“不值”，就会“悔恨当初……”。也许，在现实生活中真有那种近乎“施舍”的“极不对称”的婚姻，然而，单是“施舍”一方那种精神层面的“伟大”感，就是“被施舍”一方所交换出去的一件“最珍贵的商品”。由此我们想到那街头乞者与施舍者的关系，你真的以为乞丐在得到一枚硬币的时候什么也没付出吗？你真的以为施舍者抛给乞丐一枚硬币的时候什么也没得到吗？其实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乞丐和施舍者在这一过程中也完成了一次无形的利益交换，他们交换了一样十分宝贵的东西——自尊！ 当童克疾看到爱米竟然从段湘秋手里“夺回”童彤的时候，在心理上对爱米又多了几分亲近的感觉。半年来，虽然小雪对童彤的照顾颇多，给童克疾的帮助很大，但其中以生活方面的照顾为多，而很少触及童彤和童克疾的心灵。经过这种潜意识中不自觉地对张爱米和常小雪的“权衡”，童克疾便轻而易举地拈量出了两人谁更适合作童彤的“mama”，而不是谁更适合作自己的爱人！如此一来，童克疾情感的天平便不自觉之间倾向了爱米。因此，当小雪把童彤的单亲家庭拿出来晒的时候，就等于在童克疾情感天平自己一方又减去了一个砝码，这不仅使他更加倾向于张爱米，并且还令童克疾不免有些气恼——他害怕童彤会因此而在心理上受到伤害！而当爱米和童彤面临因为缺少“爸爸”而不得不弃权的困境时，童克疾便自然而然地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了！ 当然，以上只是童克疾“潜意识”里的东西，而“浅意识”中的童克疾这么做，一方面主要是要考虑童彤的感受，另一方面，童克疾也不想再在与小雪的情感问题上拖泥带水、进退失矩——这就像是一个伤口化脓了，你总怕去碰破它，所以总得要小心翼翼。可因为炎症并没有根除，脓还在、疼还在，不如索性把它挤破，把脓水挤出来，反而有利于伤口的痊愈。并且童克疾也意识到，小雪如果总沉溺于与张爱米的“敌意”和“对抗”之中，不利于今天节目的录制、不利于小雪今后的发展——童克疾隐隐地感觉到，这似乎是小雪的一次难得的机遇！因此，他必须要把小雪从自己的小感情中拽回到现实中来、拽回到节目现场中来。你也许会认为童克疾这样的男人的这种做法有多么高尚，但如果再回到他们的潜意识里稍稍对他的内心加以分析就会发现，在那高尚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个小小的“自私”——对方越成功，就越能减轻自己的愧疚感！ 童克疾与张爱米、段湘秋与甘卫东，共同以孩子“家长”的身份参加了“步调一致奔前方”，尽管配合还不够默契、步调还不够一致，但总算也没有落到最后面。 小雪没有想到，童克疾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使她从对张爱米的“敌意”中清醒过来，也使她重新审视自己与童克疾和童彤的关系。接下来，她在一种既喜、又惊、且怒的复杂情绪之中完成了这一期节目的主持工作，虽然与古灵精怪的萍萍相比还差强人意，但作为一个替补“主持人”，也算表现得相当不错了。 “非常棒！看来你有当主持人的天赋！”在节目录制完成之后，履行完为小雪助阵诺言的童克疾来到小雪面前，给予了她真诚的鼓励。“小雪阿姨，什么时候能看到你主持的这一期节目啊？”童彤也凑过来“拍马屁”。张爱米却始终在旁边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小雪，收工后一起去庆祝一下！顺便谈一下儿童节那天幼教系统晚会的事儿！”艺术总监万晓明凑过来，语气中透着一种不容置疑。搞艺术的，可能都有一种“试看天下、唯我独尊”的自信。“你去忙吧，我们先走了！”童克疾将欲转身之时突然对童彤道：“和阿姨再见！你小雪阿姨以后要是成了王牌儿主持人啊，想要见她可就难喽！” 段湘秋走过来对万晓明道：“小雪很有潜力，万总监一定要好好加以培养！”“是是是，”万晓明连连点头，没有了刚才的不容置疑和唯我独尊。这倒一点儿也不奇怪，段湘秋虽然也是个部门总监，但却是一鸣传媒仅次于鹿一鸣的大股东，加上与鹿一鸣的特殊关系，万晓明总是会有所敬畏的。“噢，童医生，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孩子他爸”，段湘秋把甘卫东引向童克疾，又把童克疾引向甘卫东：“这位是童医生……童彤爸爸！”不知为什么，段湘秋又多此一举地加了最后这么一句。“噢，甘卫东！久闻童医生大名！”甘卫东急忙主动伸出手来——不愧是医药代表出身，拉关系、套瓷方面着实不凡。童克疾和甘卫东寒暄着、段湘秋和张爱米讨论着刚才的节目、童彤和甜甜打打闹闹着，两个“家庭”就这样离开了节目的录制现场。 望着童克疾领着童彤离去的背影，望着爱米那迷人、自信的微笑，小雪意识到，这次恐怕是要和童克疾真的“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