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2章 六魂古兽 上
黄昏时候，云雀赶到了桎梏山，随意穿行林间，走了很久，隐约听见前方传来潺潺流水的声音，抬手挥掌，掌风如刀收割遍地生长的灌木丛，催啦枯槁的将它们连根拔起，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一条丈宽的小溪从西向东流去，不时有黑鳞鱼儿跳起，又落回水中。 他俯身捧起溪水，低头的时候猛然看见水面的倒影，多了一人纤细的影子，不及洗面，回身出剑，冷风拂过，除虚无的空气，跟本没人。 “是谁！” 等待良久，不见有谁回应，云雀移步溪水中，溪水淹没小腿，这样如果有人近身偷袭，势必会先惊动水波，他审视周围，突然举剑乱舞，剑风卷过四方，叶落树倒，巨响回荡暮色昏瞑的林间，依然无人现身，一股冷冽的杀意却从背后透体刺来。 云雀转身，剑击中一道划来的水刃，水刃溃散，溅起的水花速度不减，像五指刺向他的脸颊。 云雀急速倒退，水滴跟随飞来，好像活物，抬头看见对岸树影间，立着一个黑发散落腰际的白袍女子，正冷漠的注视他，云雀一边躲避水滴，一边剑指向她，喝道：“疾风剑诀！” 深渊剑脱手飞刺，离开掌心的一刻便刺到了女子身前，她红唇微动，吐出连串水泡将剑击落。 云雀暗叹这人的实力，疾风剑诀，已是他学习的风灵法术中较为厉害的，为快而已，她竟然轻松的把剑击落，而且是在剑即将刺中她前。 眼见摆脱不掉水滴的跟随，云雀索性不再躲避，任由水滴落在身上，全身登时像结冻成冰，寒意阵阵侵袭大脑，四肢因此变得迟缓却没受伤，一种束缚的法术。 他平静注视对岸的女子，她脸上毫无生气，如死去画上妆容的人，长发遮挡右半边脸，破败的袍子在大腿处撕裂，不穿云袜鞋履的双足，被拷上了脚链，风吹过，她的双脚悬浮起来，牵连的锁链却没发出任何声响，当真诡异。 她飘然飞起，落在云雀身前，手掌抓住云雀的脖颈，问道：“你是什么人。” 云雀冷眸看着她，不答反问：“你是山灵，鬼魅，还是孤魂野鬼。”。 “山灵，名叫水女。”她重复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听师父说，世间除凡人以外，又有妖、鬼存于世间，因而羽荒生灵，由人、鬼、妖三族组成，妖中厉害的山灵，天地之气孕育，生来便懂得施展法术，与鬼族鬼魅，同算为半仙，如果修炼长久，可以修成妖仙，与鬼族的鬼仙齐名，比我们凡人修士的人仙，要厉害的多，不过你们没修成正果以前，世间有群不为名利，不为长生逍遥的修士，专以镇鬼封妖、匡扶人间正道为乐，他们成为妖鬼两族未得道成仙以先最大的威胁，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修士，对镇鬼封妖殊无兴趣。”云雀答道。 水女凑近他脸庞，深吸口气，放开云雀，道：“气血有损，你无力通灵御物，你没骗我。”顿了顿，继而说道：“我帮你突破气血的束缚，让你从控气境迈入通灵之境，作为一个修士，不可以御剑飞行，凌风往来，应当是很大的遗憾吧，作为交换，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云雀揉着疼痛的脖颈，用沾着血的手拾起落地的深渊剑。 “帮我解开封印，一万多年前，我被人封印此处，不得逃脱，如今封印力量渐弱，我需得借住外力破解封印，逃出这里，你有没有听说过名为破魂的剑，是当初封印我的修士的佩剑，我不记得他的名字，这封印万年之久的痛苦，我必须叫他变本加厉的偿还。” 云雀凝眉思索，低声喃语：“破魂剑…破魂剑，与噬魂剑齐名的的名剑，拥有它的主人极为有名，‘鬼神之子’空桑，传闻太古三皇时代，专以封妖杀鬼的七煞一族的后裔，与魔道祖师冷无极同为当时羽荒修道强者，学会了了七煞一族全部的法阵，自创了天地莫测的神鬼阵，以诛魔、唤神、镇魂、夺魄、聚气、破灵、兽狂七种变化纵横天下，他是羽荒法阵第一人，与创造五灵法术的天皇、兽灵法术的地皇、武灵与巫灵法术的人皇，媚灵法术的魅皇…同是羽荒《英灵册》中记载的得道先辈。” “是叫空桑么？“云雀问她。 水女摇头：“我不记得了，他的剑名是叫‘破魂’么？” 云雀点头。 “那他现今身在何处？”水女追问道。 “有人说他羽化飞升成仙，有人说他归隐某处为了长生潜心修炼，没人知道他是不是久活在世，亦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云雀回答。 水女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冷声道：“也是，像他这种级别的修士，如果不低调行事，总会被我们这些妖鬼寻见，前去寻仇，算了，你先帮我解开封印再说。” 以她脚踏的地方为起始，空气向四周剧烈扭曲，树影婆娑间，云雀精神恍惚片刻，所有的景物发生改变，原本的那些树、那条小溪、那些花草都已不见，转眼他已身处一个石阵的中心，地面鲜血勾勒着诡异的野兽图腾，腥气扑鼻。 远方是万里戈壁，一望无际的荒芜，风沙滚滚。六块大石矗立西北、东北、东、东南、西南、西六个方向，围绕着石阵，石头上面缠绕相连着血淋淋的锁链，贴满了符咒，真气从符咒上面散发，带给人窒息的压抑感，石阵的上空天色暗沉，阴云密布，隐隐雷光滚动，像即将要落下一场磅礴大雨。 水女遥指那六块大石，道：“我要从这里出去，必须先破坏它们，六石封印石分别是在戌时、亥时、子时、丑时、寅时、卯时立下，按照顺序、相应的时辰逐一破坏，方能解开禁锢，我用甲、乙、丙、丁、戊、己，分别作了记号，等时辰一到，刻字就会显现，我们首先从那块石头开始。” 她走向西北角的大石，脚链拖地发出声音。 云雀跟上，快到石阵的边缘时，猛然快步，趁水女不备，纵身从锁链间飞出，戈壁沙漠变回幽暗的山林，身后水女隔着空气，怒道：“你别走！” 云雀侧身看她，道：“山灵鬼魅精于幻象骗人，若不是我见你被困此地万年，实在可怜，你又没做实际伤害我的举动，不然我绝不留你久活在这世上，我们不再有任何瓜葛。” 云雀转身便走，突然听到背后水女冷冷的笑声，急忙拂剑要解封剑中邪魔之力，一股大力卷来，带着彻骨的冰寒，令他动弹不得。 水女瞬息掠过，夺走云雀的剑，掐住他的脖颈，把脸贴近，诡异的笑道：“我见过的谋士犹如漫天繁星，不可数算，你认为凭你的这点聪明，逃得出我的掌心么，既然踏进了我的法阵，你的生死已由我掌控，念在刚才你无心伤我，我也留你不死，不过看来你不会轻易顺服他人，我需得在你体内施下禁咒。” 水女指尖下滑，掌击云雀胸口，云雀只觉有锋利的东西刺进了血rou，然后溶解，带来阵阵无法驱散的寒意，说不出的痛苦。 他眼中杀机闪现，低喝一声，真气冲破无形的束缚，以风为剑，疾步杀向水女。 水女一记手刀横切，暴风雪瞬息吞没了他，冷声道：“你们凡人中很多的魔道修士，不顾念自身生死，一生唯有战死，不懂屈服，比起许多正道修士的道貌岸然，我反倒喜欢你们这种人。” 水女掌力一收，冰寒气息消退，云雀瑟瑟发抖的立身原地，冷眸看她，浑身结着薄冰，溶解成水湿透他的袍子。 水女叹息道：“你体内的禁咒我已经化解，算我求你，帮我解开封印，好么。” 云雀盯着她看了很久，体内的冰寒慢慢的压制下去以后，最终点头。 水女欢喜道：“我们等待对应的时间，要对付戌狗、亥猪、子鼠、丑牛、寅虎、卯兔六大兽魂，它们全是太古兽魂，被那人降服，专用来封妖镇鬼所用，这一万多年的时间，法阵的力量虚弱，我们如果联手，破开封印不成问题，解开封印后我需要长久的附生在你的剑上，直到我重塑妖身的那日，如果你一心一意帮我，我会找机会给你疗伤，你的心脉受损，我无法完全治好，但可以帮你延缓几年的寿命。” 水女示意云雀过来，两人一起来到法阵中心，水女凝眉道：“你先帮我斩开脚链，这件灵器，最大的怪异处，无论什么法术攻击，它都不会断裂，唯独普通的刀剑可以轻易将它斩断。” 云雀会意，真气凝聚剑上，朝脚链的同一位置连砍数剑，脚链应声断裂，水女化成冰雾涌向深渊剑，与剑融合前，她低声道：“时辰一到，抓准时机，那时候是兽魂力量最虚弱的时候。” 深渊剑因为水女附生，剑的表面结冻出一层薄冰，像用千年玄冰铸造，缕缕冷意透过指尖，云雀仿佛触及到了水女的心脏，有种异样的感触，这剑被赋予了生命，他能感觉水女的气息，以及她的心跳。 云雀双膝跪地，剑搁置脚边，呼吸匀称，面容恰静，好似一尊石像不动，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等待亥时到来，天色已黑，月华如水，西北角的大石，刻着的甲字月光中显现。 一头体型庞大的黑狗魂魄绕着巨石飘动，眼睛闭合，前肢收缩，对云雀的存在仿若未觉。 云雀起身，深渊剑瓮声异响，不受己控，飞刺出去，人随剑走。 剑比人先至，两三步外时，黑狗猛然睁眼，血色的眼珠透出嗜血的神光，狂啸着窜向高天，石头上面缠绕的锁链应声断裂，杀气席卷四方。 云雀一剑刺空，忙的展开姿势，刺骨的劲风头顶压落，云风灵盾高举，一股大力震的他单脚不禁跪地，凝眉细看，是一团风球，久久不散。 戌狗踏着虚空，摇动尾巴，不屑道：“卑微的凡夫俗子，凭你敢惊扰我！本妖王纵横羽荒屠戮修士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没出生！” 一团风球未逝，第二团风球随戌狗的啸声落向地面，云雀被第一团风球压制，跪地不起，握剑的手再凝聚一道风盾举起，第二团风球轰然击落，云风灵盾消散，便在这一瞬间，云雀冰甲加身，滚地向旁，护体真气散至极至，仍觉劲风似刀，冰甲随之迸裂。 他刚站稳身形，半空第三团、第四团、第五团风球……已经急速下落。 眼见风球像太古凶魔，择他吞食，危急时刻深渊剑从云雀手中自行飞起，横在他的头顶，飞速转圈，道道冰刺如剑，刺向了风球，将风球一一抵消。 戌狗惊疑的叹声，那双血色的眼睛幽暗深邃，仿佛把人的魂魄随之吸走。 云雀多看了一眼，顿感压力，脚踏的地面龟裂，碎石被一股吸力带到空中，听见水女的声音迫切：“别和他对视！”她翩然身姿从转动的深渊剑上漫步飞出，一身破败的袍子摇曳，拖着风与碎石，雪白的双足踏着虚空冲向血眸嗜杀的戌狗。 “原来是你，被封印了这么久的时间，我险些忘记你的存在！”戌狗眼珠转动，迅捷扑击。 水女曼妙的身子倏然化雾飘散，戌狗半空止步，脊背上边冷雾涌现，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掌从雾中伸出，抓向它的背骨。 戌狗来不及转身，水女指尖已经刺入他的背骨，他历声道:“区区山灵，敢对我无礼！不可饶恕！” 水女手掌下方转眼结冻出一个冰球，把戌狗困在里面。戌狗挥舞爪子，始终不能撼动冰球。 水女带着冰球落地，对云雀道：“冰封困兽，五灵法术中的水灵法术演变而来，水灵法术有冰、雾两种变化，将来有机会我教你，现在时间紧迫，我的法术暂且困住他片刻时间，你快去破坏封印石！” 云雀耳听着戌狗狂声说不，一剑斩裂西北角显露甲字的大石，伴随巨石四分五裂，戌狗哀怨狂呼，魂魄之身旋转，缩小，最终归于无有，变成一颗漆黑，直径约莫两分的珠子掉落地上。 水女拾起珠子，震为齑粉，洒向地面野兽图腾，石阵裂开一道三尺长的缝隙，漆黑一片，她俯身，探手其中，抓起一颗骷髅头，两抹鬼火跳动骷髅空洞的眼中，飘忽不定，水女对骷髅头吹气，“戌狗封印已解，五魂骷髅，听我命令！” “唯王独尊！” 水女将骷髅头丢地，骷髅头咯咯发声，自行生出骨头，摇摆着站起，手指撕裂虚空，抓出一柄无鞘的剑悬浮身后，双手交叉按住肩头，单膝跪地，声音谦卑的说道：“吾王之王，五魂骷髅，八音，听从王命。” “好，等到亥时，再救沉香。” 离亥时还需好久，云雀闭眼静修，先前被戌狗风球余劲扫中，身骨作痛未解，呼气吸气间，胸口没征兆的泛起凉意。 他手中的剑本能的切出，一只纤细的手以兰花指轻描淡写的捏住了剑锋，剑无法再推进半分，水女另外的手按着云雀的胸口，将绵绵真气逼进他体内。。 片刻，身骨的疼痛感消除，云雀淡然道：“多谢。”声音微不可闻。 “不必这么见外，今后你我生死同行，我看得出你真心帮我，我总会善待你的。”水女掌心拿离，重新化雾涌向深渊剑。 云雀缓缓的合上眼睛，专心的运气，闭目养神。 不知不觉亥时临近，只见东北角的大石，一头獠牙猪妖的魂魄人立着，双臂垂落膝盖前，左手剑，右手刀，低头不动，犹似戌狗那般沉默。 守候在云雀身旁的八音一声低吼，纵步挥剑杀向亥猪，快如狂风，云雀跟随其后，却眨眼间被他拉开距离。 八音剑若流星，斩向亥猪，亥猪猛地抬起头，刀剑斜削，砰！砰！砰！与他对砍了三次，身形浑然动，八音踏裂地面，倒退几步，才稳住身形，挥手拉住云雀，让他别再前进。 亥猪狂傲道：“小小鬼卒，敢在我面前逞威！让你晓得我的厉害！天崩地裂！风林火山！山雨真诀！” 顷刻间，亥猪连施三道法术，滂湃真气释放，天地为之变色，真气席卷处，土石崩裂，狂风大作，漫天火球纷乱坠落，夹带淅淅沥沥的豆大雨滴冰寒彻骨，云雀与八音一齐退避，亥猪则在这乱石、疾风、焰火、寒雨的掩护下，挥着刀剑杀向他们。 “法阵-光影结界！” 八音双手紧握剑柄，一剑击地，地面顿时碎裂，飞起的碎石被他苍劲的真气碾成齑粉，刺目的光芒绽开，贴地移动，组成一个怪异的图纹，光影径直两丈有余，自地面汇聚向半空的一点，呈现半圆形状，将他和云雀保护。 亥猪的三道法术尽数被阻挡在外。 “以为这样相安无事了么！”亥猪的刀剑撕裂结界，俯身从破口冲进，魂魄之身，百步距离，瞬息飘过，刀剑霍然劈落。 云雀避向左边，八音选择右边。 一经拉开距离，云雀深渊剑脱手飞斩兽魂双脚，对面的八音长剑划过十字，一个圆形、透明的光盾出现剑前，挡下亥猪后续施展的法术。 亥猪轻巧的避开深渊剑，疾速杀向云雀。 云雀凌空跃起，踏着幽云凌空步，半空两次起落，远远的躲开亥猪，亥猪未料到云雀有这样的法术，欲要追击，冰寒气息遍体，水女从落地的深渊剑上飞出，趁他不备，对付戌狗相同的办法，将他困在冰冻的球内。 八音移步斩碎封印石，随着封印石裂，亥猪魂飞魄散。 水女从石阵裂开的漆黑中抓出第二颗骷髅头，五魂骷髅沉香，佩戴的武器是把白骨折扇，左手握住，挥动时阴风阵阵。 她单膝跪地，右手按向左肩，对水女恭敬道：“沉香，拜见吾王。” 水女开心至极，看向正东立地的古石，冷声道：“现在，该救月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