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秘术争夺
正值冬日，沐阳山上白雪皑皑，云杉林绵延百里，宛若白玉。雪花纷纷扬扬，在呼呼的北风中飘飞，又被透过云隙的晚霞染成了片片金黄。 半山腰处，几人凭空悬立，衣着各异。任由大雪纷飞，众人周围却仿佛有一堵无形的气墙，将漫天大雪阻隔。 三人成掎角之势，将一个中年汉子围在当中。 大汉黑沉着脸，一语不发，双目来回扫视，神情谨慎，一方金印浮于身前，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邱老四，莫要执迷不悟，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若将即墨离的秘术拱手让出，我等自然不会为难。”这声音如同刮锅挫锯，又如老鸦鼓噪，无比的喑哑刺耳，听了让人烦躁不已。 出声的是个年青道士，一袭灰袍，算得上俊俏的脸上此时满是戏谑。 他嘴角微翘，嘿嘿干笑了一声：“眼下有不少人都在找你，他们可没老夫我这般好说话。” 大汉面露讥讽，冷哂一声，不屑道，“厉老头，你时日无多，何必趟这趟浑水，何不考虑下身后事？” 青年脸色一滞，顿时收敛了笑容，双眸中冷芒闪动。 大汉触他痛处，他修行百余年，如今修为却不得寸进，眼见寿元无多，如无意外，估计是挺不到一下次天劫了。 若不是对方抛出了让他无法抗拒的条件，以一枚圣丹作为报酬，根本无法让自己出手。 在场三人的目的一致，即墨离的修炼功法不出意外，很可能就在大汉身上，一定要将其弄到手！ “邱老四”名为邱高诺，结拜四兄弟中排行老四。 大哥即墨离身为乱域一代高手，以先天道体横空出世，多年来未尝一败。 万峰谷一战，天下哗然。 即墨离点名挑战北野乔，引来诸多势力围观。 北野乔乃万峰谷掌教，成名已久，辟府秘境已到多年，即墨离不过魂台大成，境界上差距太大了，这让许多人并不看好他，觉得这场战斗根本没有悬念。 境界上的差距难以弥补，纵然为先天道体，并不见得天下无敌，虽然先天道体确实为一等一的体质，但更为难得的圣体、不灭体等都未出世，并不能说明什么。即便能能跨阶而战，但双方隔着一个大境界，这是法则体悟上的差距，难以弥补。 两人近身格杀，将自身道法提升至极致，一拳一掌间均有道韵在蔓延，半空中不断有轰鸣声爆开。 二人双掌不断相交，溢出的能量让不远处的山石崩裂。 北野乔原本儒雅神色早已不复，此时神色狰狞，银色须发飞舞，他长啸一声，头上登时浮现紫色虚影，状若神犀，作仰天大吼状。 “莫非即墨离真有一敌之力，竟把北野乔逼到全力了么？”一群人大惊，顿时议论纷纷。 即墨离飞身上前，双掌犹如赤金灌注而成，通体散发出炽烈神芒，光华四射，两只手臂大开大阖，宛如天刀临世。 “当” 那神犀虚影冲了出去，同即墨离斩出的双手撞击在了一起，灿灿金光爆耀而起，让人难以直视，轰鸣声大作，有修士修为稍低，便感觉胸口阵阵发闷。 长衣崩碎，赤红色的鲜血灿烂如血精，挥洒而出，两人身上甚至出现了道道裂纹，触目惊心。那是道伤，难以愈合，不断有鲜血涌出。 仿佛大道在轰鸣，两人道法的碰撞产生了剧烈的爆炸，让人几里外便感到肌体欲裂。 到最后，身子有混沌光迸溅，向着四周飞散开，有一些竟飞出了战场。 有人躲闪不及，被混沌光击中，只得一身闷哼，便已骨消血融，化作一滩烂泥。 众人心底发寒，急忙倒退。 光芒渐敛，见得即墨离浑身一抖，赤金光华流转于周身，犹如神铠附体，整个人仿若上古战神临世。 北野乔周身团团紫光涌现，随即一个个古老篆文突然出现，朦朦胧胧，透露出神秘古朴的气息。 “万峰谷的天字秘术！”有人惊呼道。 上古功法虽遗失大半，剩下部分传世也多有缺失，但无一不是大恐怖，有通天彻地之威。 两人速度快到了极致，化作神虹在空中不断交击，神华炸裂，轰鸣声暴起，让这片苍穹都像在战栗。 转眼间百招已过，即墨离高喝一声，从半空中激射而下，双手间爆发出蓬蓬耀眼光华，似两把盘古巨斧，腾然抡下。 北野乔大喝一声，只手托天，一手指地，整个人直冲云霄。一个个篆文蜿蜒流转，泛着朦朦紫光，以莫名的方式遍布到整条右臂上。 “嘭” 两人甫一接触，层层波纹扩散开，无尽的沉闷巨响从空气中爆发。 即墨离满头黑发飞舞，状若魔神，掌上金色光华更甚。那些篆文竟如同泡沫，一个接一个的崩裂开。 “不可能！” 天字秘术居然无法抵抗对方，这让他难以接受，心中更有大骇。 他张口一吐，一柄黑色小剑激射而出，带着死气，朝即墨离面门袭去。 这像是绝杀，这样的距离，难以躲开！ "哈" 即墨离神色不变，双手并不迟疑，同时张口一声大喝。 滚滚音波扩散开，这是道喝，相当于一次攻击。小剑被音波一冲，速度陡降，摇摇晃晃的不再稳定。 北野乔一招失利，即墨离趁胜追击，光华闪动间，“噗嗤”一声，直接将他整个右臂削了下来，顿时鲜血股股迸射而出。 “不！”北野乔面带恐惧，双眸中带着不甘。 即墨离的右掌瞬间也攻至北野乔头顶。 一掌之后，鲜血冲起，一道白光从北野乔的头颅中冲出，想要遁向远处，那是他的元神。 然而，金色光华犹如跗骨之蛆，直接点燃了他的神魂，让其化作了飞灰。 北野乔神魂俱灭，死无全尸。一时间，众人哑然无语，有人感叹不已。 万峰谷的掌教就这样死了，辟府秘境的高手即便使出了上古秘术也是不敌，谷中甚至都没敢第一时间派人出来收尸，实在是狼狈不堪。 一时间乱域大哗，即墨离毫无悬念的成了辟府秘境下第一人，许多人暗中揣测，即墨离多半身怀有了不得的淬体秘法，很有可能传承自上古，而且并非残本。 即便只是推测，但依旧让一大群人眼热，此时却没人敢出手。即墨离此时风头正盛，实力难以揣摩，一群人并不愿意以身犯险，何况完整的一门上古功法并非一两人能够保住，这可以为一门大派的立派之本。 梵海地处乱域极北，茫茫不知几亿里，海上常年被迷雾笼罩，神识难探，海中凶兽频出，即便辟府秘境者也不敢轻易深入其中。 即墨离即将渡劫，将渡劫地选在了这里，断绝了某些人的心思。 足足半年时间，即墨离再也没出来。 诸多势力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时间，一大群别有心思的人，打着各种旗号，开始寻找他的三个兄弟。 其余三人若单看实力，倒也算不弱，但同即墨离一比，实在不够看。乱域一时鸡飞狗跳，三人更是举世皆敌，东躲西藏，终究被人以秘术寻到。 三弟薛凯为引开众人，最后在不甘的嘶吼声中被逼入魂葬岭。 二弟霍文仅出半招，便在万峰谷的座上长老的一击雷击下化作飞灰。 邱高诺化作流光，在飞遁中哀嚎恸哭，虎目中有血泪淌落。他恨意滔天，不断咆哮，“待得他日，我定当血洗乱域，屠尽今日所有人！” 邱高诺一刻不停，最终还是被一干人给追上了。他连日御气飞奔，灵元已近干涸，此时脸色煞白，双颊红晕团团，已是气血不稳，油尽灯枯。 四兄弟只余一人，众人却踌躇起来，前面两人均无所得，想必这秘术在他身上。要是姓邱的来个玉石俱焚，把秘术毁掉，那就得不偿失了。几人在半空中冷冷对峙着，气氛冷若冰窖。 几人中唯一的女子身着紫色轻纱，周身笼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看不清容貌，却也能觉出其丰姿绰约、风姿嫣然。 她目光望向邱高诺，又悄然将湛蓝长剑收回。轻声一笑，打了个圆场，柔声道，“邱兄何必执迷不悟，我等无意为难你。将秘术交予我派，自然保你无恙。”她声若凤鸣，又如猫爪挠心般的勾人心魄。 那妖娆女子本欲开口再说些什么。邱高诺确实心中大恨，对她婊子立牌坊的做法深感不屑。 一旁的黄衫老者却冷不丁一声嗤笑将她打断了。女子转头，一双美眸盯着老者，似是不满。黄衫老者却嘿嘿一笑道，“水月宫倒是打得好主意，这秘术原先便已定下，由诸派共同参阅，岂能独自交予你。” 妖娆女子心下恨恨，口中却婉婉言道，“道兄言重了，共同参阅之势我岂会忘” 在场诸人各怀鬼胎，那厉姓老者对秘术更是眼热，成与不成，事关生死，他自是积极无比，恨不得立马得来。 邱高诺冷冷看着几人嘴脸，就仿佛跳梁小丑，实在是可恨、可笑。今日一战，自己怕也是凶多吉少。他一时将手中大印握得更紧。 厉姓老者等得半晌，却已不耐烦，扯着破锣般的嗓子，桀桀怪笑道，“小子不知死活，你若不给，我何不己来取！”说罢，袖口一抖，嗖地钻出一截碧绿长鞭。 老者右手持鞭，扑向正中央，手中长鞭在空中一抖，嗖地便朝邱高诺脑门劈下。 其余几人，见得厉姓老者动手，虽然恼他不打招呼，但出手却是不慢。妖娆女子将收起的湛蓝长剑祭出，一手持剑，一手掐诀。一时间蓝色光华暴涨，在剑身上往复流转，释放出勃勃寒气。 邱高诺急退，半方金色大印被抛至空中，那方印迎风见长，倏忽间便宛若小山般大小，由高处朝扑面而来的两人坠下。 厉姓老者嘎嘎怪笑，“翻天印的粗劣仿品也敢拿来卖弄，可笑之至。” 右手又是一抖，长鞭便在半空中划了个弧，迎头击向小山般的金印。残影晃过，长鞭眨眼便至了金印跟前，瞬息间便猛地膨胀了数倍，两道惨碧的幽光闪过，红舌吞吐，长鞭竟化为一头巨蛇。周身绿雾凝聚不散。鳞片幽黑发亮，巨口大张，化作一道黑芒向上击去。 嘭—— 巨蛇粗若牛犊，但体型和小山般的金印相较还是差了一截。巨印被巨蛇一击，竟在半空中顿住了。厉姓老者也讶然地“咦”了一声，惊异于金印竟能和巨蛇相较不下。他这条青藤长鞭，本是用鬼蛟筋，噬心虫血以及梵海缕等制成，算得上半件道兵。这看似残破的大印，究竟是什么来头。 乘着双方僵持不下，妖娆女子欺身而上，长剑朝邱高诺面门刺去。她身形迅疾，恰如蝴蝶穿花，飘然灵动，转瞬间就只离了邱高诺数尺距离。湛蓝的剑芒吞吐，寒气森森，宛如毒蛇吐信，忽东忽西，捉摸不透。 邱高诺大惊，急速后退，剑芒却似毒蛇紧追不舍，步步紧逼。后退中，他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牌。玉牌青碧剔透，不过巴掌大小，其上青光蒙蒙。它似有灵性，邱高诺孚一拿，玉牌就滴溜溜的从手掌飞到半空，拦在了邱高诺身前。一声轻嘤，玉牌上青辉洒落，当的一声，竟阻住了长剑。 邱高诺死里逃生，尚来不及庆幸，便觉背后一阵大力袭来。猝不及防下，已硬生生的受了一击，七窍都溢出血来，趔趔趄趄都快稳不住了。那女子轻哼一声，口中诵咒，刹那间长剑湛蓝光芒大盛，冷冽雾气涌出，仿佛要将空间冻结，雪花都顿在了半空。 玉牌上青辉不断刷落，但实在是太少了，随即被冷冽雾气包围吞噬。 咔嚓咔嚓—— 不过呼吸间功夫。玉牌便承受不住，开始龟裂，最终嘭的碎裂开。 邱高诺哇地又吐出一口鲜血，玉牌常年被自己温养，心神间早已有了联系，玉牌一碎，连着自己也受了重创。 黄衫老者一手持着拂尘，一手抚须大笑。他一直隐匿着，见其空门大开，从背后欺上，一招便将其重创。 邱高诺勉力拭去面上的血迹，心中发苦，体内灵元将尽，经络不知还剩多少完好，今日真个难以逃出生天。不过自己死了，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如此一想，他反倒释然了，一撇嘴，手上便出现了一个黑盒子，似金非金，似木非木。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便也送诸位一份大礼。”他哈哈大笑起来，眸间光辉闪动，神采飞扬，似是回光返照。 几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盒子细细长长，不过两尺长，通体乌黑，黑沉沉的没半点光泽。 他将其抛至半空，盒子便悬在跟前。邱高诺十指纷飞，不断结印。一个又一个篆符自手中没入了盒盖。乌盒嗡嗡颤动，似有东西要破盒而出。 “拦住他！”女子离得最近，长剑一转，冲了过去。厉姓老者右手轻挥，大蛇便吐着信子朝邱高诺袭去。黄衫老者见二人攻势围住了邱高诺，望了望半空的乌盒，贪念遂其，祭出一张丝网，朝乌盒罩去。 那网唤作“罗喉”，一旦被罩住就难以挣脱。他满心欢喜，自以为宝贝手到擒来。其余二人看在眼里，虽然恼怒，但手上动作却不能停。 长剑和鞭蛇齐至，一个刺向心脏，一个咬向喉颈。邱高诺却仿佛突然间失去力气般，直直的向地上坠去。两人都扑了个空，气急不已，调整身形，正准备追击下去却见邱高诺朝他们嘿嘿一笑，白齿明亮，闪着森森寒意。二人心中一凛，顿觉不妙。 还来不及反应，就觉一股深入骨髓般的寒意袭遍全身，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慑人的气息，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传来，更是令人难以呼吸。 两人勉力回头，乌盒的盒盖已被打开了一半，他们瞧得清楚，盒子中间摆放着一叠麻布，脏得不成样子，勉强能够辨认出斑驳交错的黑红印迹，那是干涸的血迹。 乌盒仍在抖动，愈发剧烈。突然间，盒盖被崩飞，发黑的麻布嗖地弹向了最近的黄衫老者。黄衫老者来不及反应，兴奋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大张着嘴，就被麻布裹成一团，阴风嚎嚎，当中有黑雾滚滚涌出。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麻布的一角，在风中猎猎作响，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余下二人心中惶恐。神色中不敢置信。这实在是太过异常，一块麻布竟能如此可怖，它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厉姓老者通体阵阵发寒，他曾有耳闻，知道了这是什么。 二人想要挣脱这情形，但却惶恐的发现双腿根本无法迈动，寒意瞬间从头灌到脚。体内灵元流转无碍，但四肢却仿佛都被冻结了，动弹不能。 裹尸布突然松开，黄衫老者干瘪的尸首从半空中直坠而下。 二人心中充满了绝望，那裹尸布在半空停留了半晌，似乎是在观察什么，二人心中刚燃起一点希望，却见它猛的抖动起来，黑雾翻涌，阴风呼啸，死亡气息浩荡扩散。嗖地向着二人袭去。 片刻功夫，两具尸体先后从半空坠落。 裹尸布周身黑雾愈发浓厚，像有墨汁在淌落。它顿了片刻，突然间划破长空，朝南方激射而去。 邱高诺吐出了一口血沫，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积雪簌簌落下，惊跑了雪兔。突然间，他掩面恸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