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城府
袁术随口的一句话落在赵瀚耳中,却如同被炸雷一般。 赵瀚的身子瞬间僵住,紧紧的勒住缰绳将马停了下来,半响才回过神来。 娘类,这可是阿瞒,阿瞒呀! 这时代除了曹阿瞒还有能有第二个阿瞒吗? 曹cao呀!这可是国宝级的曹cao呀,神马荀彧郭嘉袁术的在他面前都是浮云了,这个时代还能有谁能如曹cao般千秋万代谤满天下、誉满天下。 赵瀚缓缓回身望去,却迎上了曹cao回身望来的目光。双目对接,二人皆是一怔,竟是赵瀚那日在城墙下所见的那名骑士。 曹cao却很快恢复和如常神色,调转马头,哈哈大笑的迎着袁术过去。 “公路兄,多月未见,别来无恙呀。”曹cao抱拳爽朗笑道,原本细长的眼睛在满脸的笑容下愈发隐约不见。话虽平常,笑容中却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感。 袁术却未回礼,只是扬鞭笑骂道;“好你个曹阿瞒,回来了洛阳都不跟我打声招呼,可是没把我袁术放在眼里?” 曹cao笑吟吟的勒马停住,闻言嘿嘿一笑道;“公路兄这话就说的有失偏颇了,兄弟我在离开洛阳这几个月对公路兄可是朝思暮想,可是想死我了呀!一回洛阳就恨不得立刻去见公路兄你以解相思之情呀。无奈公事缠身实在是走不开呀,这不今天司隶吕大人一大清早的就催命般催我前去复命,唉,我曹cao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啊。” 袁术冲他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就你曹阿瞒一人忙着忧国忧民,我们这些人都是闲杂人等成了吧。就算累死你也是你自找的,你说你好好的骑都尉不做,非要跑去做什么议郎,到处各地跑着采风寻访,这不是犯病呀你!你还真以为当今的皇上这么关心民间的疾苦,指望着你曹阿瞒来为民请命呀!” 袁术之所以说这番话却是有原因的。这曹cao本为顿丘令,后被其父曹腾利用朝中的人脉举荐入朝为官,当时朝中有两个职位空缺,一为光禄勋下属的骑都尉,为军中官职;一为郎官府所属顾问应对的郎官。二职虽然品级相同,可议郎只是闲散虚职而骑都尉却是要害实职,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可偏偏这曹cao却出人意料的选择了议郎之职,所以袁术才会有这么一番说法。 赵瀚听袁术话中颇为不客气,对曹cao也是直呼小名而不称表字。要知道这个年代同龄人只见称呼表字是相互尊敬之意,而小名却是只有至亲长辈和上官能叫得的,否则便是极大的侮辱。可这袁术论官职和曹cao是平级,论年纪还小上几岁,却对曹cao瞪着眼大呼小叫的直称阿瞒,就连一旁的赵瀚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心想这袁术着实不会做人,这样不是成心得罪人。 难怪这袁术后日在淮南自立诸侯时人缘这般差,几乎就没人跟他相好,曹cao打他刘备打他吕布也打他,就连亲哥哥袁绍也来鄙视他,当真成了众矢之的。看来妄自称帝只是其一,其性格中的狂妄自大恐怕早已将曹cao这些人得罪了个遍。 可赵瀚看曹cao的神色却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只是笑吟吟的与袁术唠叨着话,不时还哈哈大笑。赵瀚在在一旁冷眼旁观,心想这便是枭雄和乱雄之间的区别了,无论是心胸还是城府,袁术都及不上曹cao的万一。 若是外人见了还以为曹cao袁术二人关系多么亲密无间,也唯有在一旁的赵瀚却能从话语中感觉出二人面和心不合,袁术话中更是明里暗里含着讥讽之意。 曹cao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和袁术有说有笑着,目光转到赵瀚脸上时见他正微笑的看着自己,便笑了笑抱拳道;“这位兄台,幸会幸会,没想到还能再次相会。” 见曹cao主动和自己说话,赵瀚按耐住心中激动之情,只是面色如水般抱拳回礼道;“能得遇曹大人,实在是草民的幸会。” 袁术却是“咦”的一声,斜眼望向曹cao赵瀚二人,诧异道;“你们两认识?” 待听罢曹cao的一番解释后,袁术才恍然道;“原来还有这事,这倒是真巧,不过阿瞒你也是大方,平白无辜给个外人这么好的去处,倒也不心疼。” 曹cao笑道;“这有何舍得不舍得。公路兄,我曹cao素来喜欢结交名士豪杰,平素里还不至于如此小气吧。” 袁术哼了一声,却也不反驳,想来曹cao所说的确实这样。 曹cao又望向赵瀚,皱眉佯作不悦道;“你即是公路兄的朋友,那也便就是我曹cao的朋友了。此处不论官职,只论兄弟,你这般拘礼口称大人,到显得生分的很。” 赵瀚随之一笑,又拱手回礼道;“那就见过孟德兄了。” 曹cao一怔,面生疑色道;“你怎知我表字孟德?”说罢望向袁术,旋即一下又不禁哑然失笑,心想八成是袁术告诉他的,自己到是多心了。 却不料袁术大摇其头道;“别看我,我可没跟他提过你,你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我天天惦记你作甚。” 这回轮到二人都心生奇怪了,齐齐的望向赵瀚。 要知道这个时代除非是名如荀爽那般天下皆知的大儒,否则自己的表字只有亲朋好友才会得知,赵瀚才不过初识曹cao就能张口喊出的表字,确实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赵瀚心中暗叫不好,自己一时兴起到忘乎所以了。 看来世人皆道曹cao生性多疑,由此可见所言非虚。 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了数个念头,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赵瀚哈哈一笑,笑着说道;“许子将所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说的不就是曹cao曹孟德吗?有如此名气,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小弟心中仰慕已久,孟德兄何必多次一问呢。” 曹cao面露恍然之色,这才疑心尽去,嘴中晒然笑道;“哈哈,我到是何,原来是听了这么一句戏言。这可是当初我天天缠着许劭,他实在被我烦不过了才随口编排的这么一句戏言罢了。不信你可问问公路兄,那时候他和我同去许劭处求评,只是他性子急没我这么好的耐心,磨不过那许劭自己负气走了。” 袁术在一旁面露不屑道;“这许劭口气极大,本事却是一般般,让他给小爷我点评都支支吾吾的只是不肯。要不是阿瞒你拦着,我早一把火烧了他的房子,竟敢给我袁术脸色看,这老小子当真是活腻了。” 曹cao笑着说道;“那可不行,你一把火烧了他的房子,我去哪里缠着他去呀。我当时就是不信,我整天缠着他让他寝食不安他还能不给我点评吗。你看,最后这不还是我赢了嘛。” 袁术又是哼了一声,斜眼看向曹cao道;“也就你家伙有耐心的很,竟然缠上了三天三夜,连他出入茅房你都要跟着,我看你上娘们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起劲。别人都说我袁术泼皮无赖,我看哪里比得上你曹阿瞒来的无赖,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说完连连作揖,满脸讥讽之意。曹cao却是不以为忤,反而哈哈大笑道;“难得见你公路兄对人服气的,不错,不错,看来我还得庆祝一番。”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丈夫处身行事,非常时当用非常手段。这许子将不过骄持了些,自好清高不肯多言,我用无赖之法对付他最是合适不过了。公路兄以为呢?” 袁术抽了抽鼻子,懒声懒气的说道;“你样样有理,我是说不过你,懒得跟你计较。” “我们要去打猎,你去是不去?” 曹cao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倒是想去,不过吕大人还在等着我呢。要不这样,过几日抽空我去寻你,可好?” 袁术哼了一声,扬鞭调转马头离去,只是甩了下一句话。“随你的便,爱来不来,爷还不待见了。” 见袁术如此放浪行径,曹cao和赵瀚不禁相视一笑,倒也心有默契。 曹cao笑着先道;“那日别的匆忙,还没请教兄台名讳呢。” “在下赵瀚,字浩然,荆州南阳人。” “哦。”曹cao似有所悟,道;“和公路兄家中倒是挨的近,你们可是旧识?” “那到不是,我和公路兄也不过前日在酒肆碰巧遇见的,这才结识的。” “原来这样。”曹cao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赵瀚,你走是不走。”袁术在不远处没好气的叫道,望向赵瀚的眼神中已经颇有些不耐了。 赵瀚应了声,有些无奈的回头望向曹cao。曹cao通情达理,自然知道袁术的脾气,便笑了笑道;“我还有要事在身,那就先行告退了。” “你若有空,不妨晚些时候来我家中寻我,寻人问大鸿胪曹嵩的府上便是了。” “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赵瀚回到袁术身边时,袁术只是瞥了他一眼,神色很不好看。见赵瀚迎面走来,便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我看你和那个曹阿瞒聊的很是投缘呀。” 赵瀚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个袁术还真是善妒之人,自己不过是和曹cao走得近一些就被视为禁脔,不许他人染指,如今连和曹cao说上几句私话都要怀疑自己想要另投门户。 难怪纪灵他们看到曹cao的时候神情都是十分冷淡,招呼都未上前打个,想来是知道袁术的脾气秉性。 见袁术不悦,赵瀚只好笑着解释道;“哪有什么投缘不投缘,这曹大人眼高于顶,又怎会屈节于我这般小人物结交。不过是上次我受他些许恩惠,如今向他表达些感谢之意罢了。要知道人情债是最难还的了,我既然受他恩惠自然要表示感激,就像我受了公路兄你的赠马之美,同样难以报答的。” 赵瀚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提起袁术的赠马之情暗表自己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果然袁术听了脸色稍缓,神情好上了许多,也不再给赵瀚摆脸色看了。只是扬了扬鞭道;“一边走一边说吧。”说吧招呼身后的三人跟上,他和赵瀚则在前并肩而行。 袁术斜眼望向赵瀚,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最好离那个曹阿瞒远一些。” 赵瀚奇道;“这是为何?” 袁术冷哼道;“不为什么,就因为这家伙太精明了。看似豪爽大方,却是最会算计的人,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别人甭想从他身上捞到半点好处。我和他自小认识,虽然交情并不是很好却也是少小之交,这世上没几个人比我更了解他的了。” 赵瀚哑然失笑道;“还能这样,可我当初和他初次结识他便送我一个方便,这倒不像是精明算计之人呀。” 袁术放缓马速,回头来没好气的说道;“这便是你不懂曹阿瞒了。他或许见你气质不凡,所以顺手施以小恩小惠,于他并无任何损失。可若是你他日能够成事,必会对他心怀好感的。你看看,这便是他的精明之处了,从来都是用最小的代价做一本万利的生意,他这性子不去经商,到真是可惜。” “所以曹阿瞒这人,他对你笑的时候,你就要小心翼翼起来,要估摸着他惦记着你身上的什么东西了。他若无端对你友好,那必然是你身上有什么可以为他所取之物。”
赵瀚见袁术话中酸气十足,想来是曹cao的性子极不对袁术的胃口,所以口中才会极力讥讽。 不过袁术所说的曹cao到却是符合历史上那个‘即为英雄又为jian雄’的的曹cao形象。作为朋友的话,曹cao这样的性子似乎有些势利,可若是作为一个乱世中的枭雄,他那种取天下英才为己所用的气度,却也注定了他能成为名满千秋的曹cao,而不是意气用事的袁术。 赵瀚心中暗想,这便是曹cao和袁术二人的差距了,所以这两人性格不相容,倒也自然。即便是那曹cao,看似对袁术一团和气,心中想来也是十分不屑袁术的为人吧。 赵瀚想到这里,心中不觉有些好笑,心想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开始cao心起这些东西了,还是想想怎么在这乱世之中站稳脚跟为好。 见赵瀚面露笑容,袁术却以为他是不信,便又道;“你还别不信,我袁术别的本事没有,可看人的本事却是一流的很,从未看走眼过人。你若不信我说的,我且说个曹cao少时的事情给你听听。” 听袁术这么说,赵瀚顿时大感兴趣,忙追问道;“是何事。” 却听袁术道;“曹cao这家伙,虽然出身差了些,但也算是公卿之后了。少时我们这些人在京中很是无聊,便常常聚在一起做伴取乐。有一次闲来无事,曹cao便跟我们说侍中石安的儿子要成婚,还说儿媳美貌异常,我们几个一听便起哄着说要去将那新娘子偷来看看。” 赵瀚兴趣十足的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去了呗,当时有我和他,还有我那堂兄袁绍,我们三人结伴翻@墙进了王安的府上,躲在新房外本想听会墙角的。本来在窗外都眼巴巴的看见新郎新娘快要干柴烈火的,却不料袁绍那倒霉蛋摔了跤惊动了房中的新郎,人家大呼小叫的让家仆来抓我们。” 赵瀚笑道;“那要是你们被抓到了岂不是倒霉定了,人家一定将你们一顿好打。不过你们既然能进得去,自然也就能逃的出来了。” 袁术哼哼道;“若真的是这样也就好了,你可知那曹cao做了什么吗?他见我们二个正在翻@墙却不慌不忙的大喊了一句;‘有人来了,快翻@墙出去’。这下可好了,新郎带着几十个手持大棒的家丁直接往墙边冲来,我和袁绍手慌脚乱的逃了出去,却还是被家丁们追上了,虽然王安认出了我们少了一顿皮rou之苦,可是回去后没少被家里教训。” “那曹cao却是躲在房中,待人全追出去后竟然混入来贺的宾客中,然后大摇大摆的从大门口处出来。回来还四处跟我们说那新娘子言过于实,长得只是一般般而已。” 赵瀚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心想原来这些未来的英雄豪杰们还有过这么有趣的过去,倒是有意思的很。尤其是那小曹cao,当真是坏透了,简直坏到点子上了。难怪袁术如今还对他耿耿于怀,原来是小时候吃过他的亏。 便笑着说道;“我到觉得这个曹cao很是有趣,才小小年纪的时候就这么机灵捣蛋,确实不简单。” 袁术面露不屑道;“他哪那是机灵,分明是jian险狡诈。所以我才跟你说,让你别离这个家伙太近,否则早晚要吃亏的。别看他待人豪爽,大气的很,其实心中精明无比,算计人的本事更是一流,你永远猜不到他整天在盘算算计着什么。” 赵瀚点了点,虽然对袁术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但听他对曹cao的评价却是中肯的。 想来这就是曹cao和袁术本质的区别了。 袁术是不折不扣的‘真小人’,他飞扬跋扈,贪利忘义,但他贵在一个‘真’字,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敌人都是真性情释然,嬉笑怒骂皆露出脸上,喜欢便是喜欢,厌恶便是厌恶,他嚣张起来的时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望,拉拢人心的时候也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招揽之心。 可曹cao却不同,无论是从历史评价上还是真实接触上看,他都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换句话说就是后世的腹黑男,一身腹黑功夫天下无人可敌。比方他明明想要一件东西,却会千方百计的让别人以为他对这东西不屑一顾,等到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出手取来;明明对敌人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却能笑呵呵的装扮出亲热无间的模样让对手放松警惕,待他你完全失去戒心时却突然出手,一击毙命。 或许袁术说的对,离这种人太近了,可能真是种危险。因为你永远猜不到他想要什么,他想得到什么,也猜不到他对你的笑容中到底有几分是真情有几分是假意。相比较而言,袁术这个‘真小人’就显得可爱的多了。 赵瀚想了半响,却不理不出半点头绪来,索性放下不再想了,只是专心策马赶路,心想自己cao心那么多也是无用。 历史从来都是人写出来的,对历史人物的评价也是带着个人感情色彩的。即便历史上对曹cao的评价如此,可也许真实中的曹cao并非这样。 自来思来虑去,也是无用,到还不如不想。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待和曹cao再次相见时再cao心这些事情吧,如今多想也是无益,反倒辜负了这一番游猎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