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二室一厅
说话间下人把饭菜撤了下去，上好的功夫茶端了上来，好茶入口，顿觉得口齿生津畅快无比。“香，香啊～！”郭右五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大人，帮我们出个主意。”王林走过来随手亲自给杯子续上水，这本是下人做的事王林做起来倒也自然的很。 “王老爷请说。”郭右五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倒也欣然受了。 “会馆到底建在什么地方我们几家有点不同的意见，董家的想建到琉璃厂的大门口，何家的说太招摇了，想找个偏僻的地方建，想听听大人的看法。”说着王林拿出了琉璃厂的那张草图铺在了桌子上。 郭右五看着改后的草图，然后在上面点了一下：“我看就建到下面这块，地方够大，也好用。”说话时点着的正是人字交叉的这块地方。 看着二人询问的目光，抿了口茶道：“会馆的建设起码要满足三个功能。一，能容的下二三百人同时吃饭或者商议事情，所以，这个主楼不能小。二，平日里要承担一定的商业功能，以作商用。三，后面建个大院子，要承担客栈的功能，两广之地前来京城做生意的可以方便的住在这里，当然主要的还是留宿些来京城考功名的学生们，我看最少也得上百个客房才行的，不求多高档，要实用、舒适、尽可能的便宜。” “大人考虑的可比我们周到多了，您指点的准没错。”王林很诚恳的附和着。 “立夏这天是初四了，这时琉璃厂就给王老爷你全部腾出来了，你们现在就可以同步开始落实琉璃厂的重建，京城的商家联络的如何了？” “这段时间我们四家都在跑这个事，琉璃厂的地块很多商人还是很满意的，但是观望的多，实际接触的少，我们也在想法子在。”王林没有刚才的兴奋劲了。 郭右五沉吟片刻道，“商业的事你们比我熟络的多了，具体的你们cao作，我提几个想法。首先是分片开发。”二人第一次听见开发这个词，大为茫然。“琉璃厂现在占地上百亩，全部由你们四家来建的话花费的银子暂且不说了，光是时间上没个一年二年的你们是建不完的，但是按我的设想是在今年的冬至前就建好开市，首先在时间上就不允许，所以说要分片开发。”郭右五指着人字的上半部，“这是主街，也是必须云集京城最有名的商家，这关系着琉璃厂的商业定位。所以，主街的建设分成两步走。”郭右五的话语已不像是在提建议，而更像是命令的口吻。 “第一，招商要先行，怎样来招商呢，就是枪打出头鸟了。文胜兄，京城最有名的古玩店子是哪个？” “轩古舫、德玉楼、诞尘阁、佳宝昌这几家都非常有名，到也不好排个先后的。”王文胜答道。 “好，比如说轩古舫吧，既然它算是行业的数得上的翘楚，我们就得花些不寻常的手段来招它，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送它地块，你看中哪里我就把这块地送你，条件就是你自己建铺子，我们能够承诺它的就是我琉璃厂充裕的人气和大量的基础投入。是吧，王老爷。”郭右五笑了笑。 “轩古舫的老板来了琉璃厂的话，那么其他的古玩商人就不得不考虑是不是也要来琉璃厂占个地方了，是这个理吧，郭大人。”王林摸着手上的玉扳指道。 “耶～！”郭右五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搞的二人看傻了，搞的是啥子哦。 “我原来说了，我们预计招几十家做古玩的来琉璃厂，这几十家里面京城最有名的三到五家古玩大户我可以送地块你，其余的二十家我们搞拍卖竞标，让他们自己出钱租地皮、建铺子，余下的我们则自己建商铺，到时候出租。这些个铺子不用太大，按一个铺子三、五百两银子算的话建二十个不过万两银子，这就是说我们花费万两银子就建好了有五十家上下的全京城最大的古玩街，王老爷看这样行的通不。” “行的通的，行的通的。大人思路天马行空，我王林几十年跑南闯北的不及大人万一啊。”王林感慨万分。 王文胜则兴奋的接道：“二十家的竞标每家就算收个五百两银子这就是一万两的收入了，cao作的好的话我们建个古玩街不仅不用自己掏银子还可以赚上一笔。” 郭右五一拍大腿：“文胜兄举一反三，天生就是个做买卖的才啊，王家后五十年王老爷您可安枕无忧了。”此话一出王文胜是脸色微红，大有不好意思的样子，王林则是敞口大笑，郭右五的言语虽是调侃倒也让人愉快无比。三人盯着图纸是越看越高兴，仿佛看到了一片繁荣的商业胡同在图纸上跃然而出。 郭右五点着图纸下面的位置又道，“王老爷在此空出个二亩地，我和文胜兄有大用的。”说着看着王文胜笑了笑。 王文胜连忙道：“对了，右五兄，武夷和宜兴那边父亲都派出下面的人去了，都是按着右五兄你的意思去办的，最多二个月就可以把交代的事情落实好。” 郭右五看着王文胜信心满满的样子高兴的道：“宜兴收壶不用太急，徐徐图之，这又不是一锤子买卖，我们要的是质量，是吧王老爷，呵呵。” 王林笑道，“文胜你按大人的意思办，我不插手你们二人的买卖，亏了赚了无所谓，要花银子大手的花，别掉王家的声誉。”说完又觉得此话说的不合适，连忙又改口道，“哦，不，别掉了大人的声誉。呵呵，呵呵。” 郭右五也没在意，朝着王文胜眨了个眼道：“我有新的主意了，大手笔哦，到时候京城的富贵们只怕要挤破头的哦。”说罢哈哈大笑。 三人笑了一阵子，王林咳了一声道，“对了，大人，您看这琉璃厂的份子怎么个安排的好，我个人的意思大人您要占一份的。”这是最关键的问题，王家等四家一直没个好的主意，现在不得不解决了。郭右五的意见现在对他们四家都是很重要的，四家谁也不敢马虎他。 郭右五还没答话王文胜抢着说了：“琉璃厂右五兄居功至首，父亲的意思是给右五兄你也安排一成。” 郭右五朝王林举了举拳，道：“多谢王老爷了，我看我还是不要再占你们的便宜了，还是原来说好的，上面的你们给我安排五成干股，至于你们四家嘛，我看王老爷你占二成，他们三家一家占一成，大家伙按比例出投入的银子，也按比例赚银子，这样最好。” 说罢又举手示意：“王老爷，你的心意我领了，反正我和文胜兄做生意还是用你王家的钱，这点我心里明白，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头和董家他们说说。” 王林也没再此事上再多矫情了，三人话语还是转到了琉璃厂的前期开发上面，越聊越是兴致不减，相谈愈欢。三人聊的兴起全然忘了时间，等抬眼看看窗外已是天黑的厉害了，郭右五本想着晚上还想去找找元灵打探打探心上人的下落的，看看时间太晚了，惆怅起身准备告辞。一起身三人发现现在已过二更，城门早就关了，便很自然的在王家住下了。 到底是富绅人家，早上一起床，下人就井井有条的伺候着洗漱完毕，自己还没撑个懒腰，下人就把精致的些糕点端了起来，郭右五用完早茶满意的踱着小步子朝外走去。出门问了问时辰，已是快辰时（九点），王林等早已出了门，看来自己这个喜欢睡懒觉的毛病还是和他们格格不入啊。 “文素兄，这是去哪呀？”郭右五看见了王文素急急的朝外走着，心想可找到了个喜欢晚起的同伴了。 “右五兄，早啊。”王文素怀里夹了个大布袋子。 “咦，什么宝贝？”郭右五指着大布袋子好奇的问道。 “哦，都是些尺子、用具，白塔寺有个塔楼要建，方丈请我们过去帮他们看一下。”说着王文素打开布袋子给郭右五看着。但见一个三角木尺子，一个木制的圆盘，还有上面打着孔、长短不一的尺子。 看到郭右五很好奇的样子，王文素道，“怎么了啊，右五兄对这些也感兴趣？” “最伟大建筑都是开始以数学家的严谨和创造而出现的！”郭右五摸着这些古代的数学测量工具不由得发出感慨，这几个打孔的尺子显然是这个时候的投影仪器了。 “右五兄也喜欢数学？”闻得此言王文素很惊喜的问道。 “不是喜欢，是尊重。数学我可不懂，你右五兄和你哥哥一样算是个买卖人的。”郭右五呵呵的笑着：“对了，文素兄最近一直在忙些什么呀，我每次来你都关在个小院子里面。” “呵呵，我准备把零零散散些前辈大贤的数学著作做些通证，瞎忙，瞎忙。”王文素浅浅的笑道。 “那可是件功德无量的壮举啊，文素兄有大志向！”郭右五深感钦佩。 “呵呵，不敢提什么志向，文素就喜欢研究这些个东西，旁人以为清苦，文素倒是乐在其中。” 郭右五看着眼前这位未来的数学大家脑子一热，热情道：“文素兄有什么难处解决不了的可以找我，兴许我还有些法子的。” 王文素忽然两眼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有想起来。右五兄，文素这些时日在寻那部宋代算经《数书九章》，此书原是手抄孤本，现民间早已寻不到踪迹，右五兄能不能帮我到宫里面问问。”郭右五听得一愣，这关宫里面什么事啊，王文素接着解释道，“武英殿修书处乃皇宫所在，前朝许多孤本都被它收录其中，大人要是方便的话帮文素问问。”说着王文素行了个礼，看来也是真的对郭右五报以莫大的希望了。 郭右五摸着脑壳：“行，只要修书处的有这个玩意我翻天覆地的都要给文素兄你找出来。” ///////////////////////// 出了王家，郭右五寻了个人力车去了潘家铺。说来也是方便了许多，原来没有车子的时候走路去潘家铺要花上大半个时辰，现在坐着车子倒也省了许多体力。到了潘家铺一看，赫，好家伙，但见有一、二千人在现场忙碌着，只怕琉璃厂的住户都上了工地帮忙来了。想想也是，这建的是自个的家啊，眼看马上齐备可以住新房子了，这些人还不天天泡在这里。 老周眼神好，第一个跑了上前行礼：“郭大人，小的给您请安了。” 郭右五笑着骂道：“滚远点，你年纪一大把给我请安别折了我的寿。” “小的愚昧，有罪、有罪。”老周也真是做的出来，不停的做着揖。 “说吧，又有什么麻烦了。”郭右五边走边说着。 老周圆滑的笑了笑：“大人心如明镜，小的是为人力车这事来求大人了。” 郭右五看了看老周，呵呵的笑了：“我说你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坐那边说去。”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小棚子，走了过去，身后的老周亦步亦趋。到了棚子里面郭右五也没搭理老周，抬眼看去在找着什么人，“喂，张焘，过来下。”张焘就着匆匆跑来，也不知道什么回事。 “这是顺天府的张大人，我的同僚。”郭右五对着老周说道。 “认识的，认识的，张大人天天都在这块帮忙着在，小的给张大人请安了。”老周媚笑道。 “好了，虚的这套给我收起来，说吧，什么事吧～！”郭右五大大咧咧的挥了下手。 “哎！”老周咽了口吐沫，“二位大人，前期小的们按大人吩咐做了十来辆人力车，这些日子在京城里倒也有了些生意，大人也是知道的，琉璃厂几千人没个什么正经事做，小的想能不能多做些车子，请大人指点。” 郭右五望着老周呵呵一笑，“怎么了，生意还可以吧，每天一个车子可以跑多少钱啊。” “大人的主意定是不错的，现在一个车子每天跑的出百十个大钱的，瞅着行情坐的人越来越多，所以小的想赶紧多上些车子。”老周一脸的馋笑。 “你们上些车子找我商量个屁啊，没钱了是吧？”郭右五盯着老周的眼睛。 “嘿嘿，大人心如明镜、心如明镜。” “没钱你去找王老爷借啊，我又没钱借你。” 老周尴尬的道：“现在一个车子造价近二两银子，小的几个商量了下，准备赶个百来辆车子出来，这样就得二百两银子。二百两银子啊，小的还请大人给琉璃厂的苦哈哈们说个情，王老爷他们准听大人的。” “哦，我知道了，你们想找王老爷借二百两银子，是吧。行，我答应了。” 老周一听大喜，连连作揖。其实一架车子只需要一两银子，老周想，既然开口了，就多借点，挣钱了再说，亏了嘛..... “好了，好了，爷不吃你这套虚的，给我起来。”郭右五看着老周的样子就想笑。“今天就给你们定个章程。” 老周低着头笑着：“大人请吩咐，小的用心记着。” “你老周给我成立个车行，你来做车行的主事，前期这二百两银子我帮你借，以后要还哦。”郭右五伸着手指头一字一句的道。 “那是，那是！”老周只有点头了。 “车子上路做买卖就是开始经营了，经营了就得交税，交多少到时候你和张大人合计，以后车行的事就由张大人来管了。”张焘这时才明白郭右五为什么把自己喊来，原来是吩咐了新的差事啊，听上去这绝对是个捞钱的差事，心里大喜。 “好了，你可以走了，下午找老王拿银子去。”郭右五挥手遣走了心里七上八下的老周，回头看了看张焘：“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张焘想了想：“想不明白，五哥你指点指点。” 郭右五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你得代表顺天府把这车行管起来，你想啊，这琉璃厂的整了些大车，别人也能整，咱们也别独断专行，适当的宽松一点，南城的苦哈哈多，大伙找个活路不容易。” 张焘点了点头，明白了不少。 “关键是要控制住上路大车的规模，少了不够使唤的，多了就都没了生意，赚的钱也少了，这是关键的地方，你得心中有数。剩下的就是收银子了，其实银子收不收无所谓，但是，哪怕只收一文钱，都表示这件事有我官府在管。” “五哥学问大了，张焘都听见了。” 郭右五拍了拍张焘的肩膀：“管好这摊子，以后就有了爬上去的门了，像老刘那样的，就这一、二年你们都可以动一动的。”老刘管着清扫组的事顺天府的府尹大人都知道了，顺天府都传言老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上去了。要知道检校只是差人，这差人和官员可是天大的区别了，张焘不由得心里紧张了下。 “到时候几百辆大车每天满北京城的跑着，这就是几百个耳目啊，指不定派上什么大用处了。你口风紧，我信得过你。” 张焘此时全然明白了郭右五的心思，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人力车在郭右五手里都可以有这么大的用处，眼中望过去的神情已是万分膜拜了。 聊完了车行的差事，郭右五饶有兴趣的一家一家的亲自上门查看。每户都是一个通房，推开大门是堂屋，左侧一个寝室，里面搭着烧火的炕，炕头一根烟囱插出房顶。右侧是个灶房，灶房后面还有个小屋子，收拾点杂物还是可以的。二室一厅呐，不错、不错。 走出屋子到了院子里，每家门口都在用石块、碎砖垒个小花坛。“大爷，这是做什么的啊？”郭右五问道。问话的这个人七老八十了，颤颤巍巍的双手努力把砖石垒的更整齐些，显然大爷的耳朵不大好使，侧着头答道：“哦，垒些土进去还可以种些小菜的，这多好的地啊。” 郭右五回头对老周他们道：“每个院子放个大水缸，平日生火做饭用，失了火还可以救火的，要记得啊。”跟在郭右五身后的上十个人都纷纷点头，“大人考虑的周全。”此时真应了那句话——一呼百应，郭右五感觉无比良好，得意之下又指着院子里面，“老周你们看能不能每个院子都整些个枣树啊、梨树啊什么的，每年结果的时候每家还有些新鲜果菜吃，这多好啊。” “那是，那是。” “大人明鉴。”数十人又是一片附和声。 “哈哈哈哈....”郭右五满意的出了这家院子，回头再看去，每三家组成个方方正正的小四合院，一个个小四合院紧挨在一起，十几个组成一排，前后整齐划一，整个潘家铺都是这般模样，眼瞅着这块荒芜之地在短短月余成了如此光景，此时不仅是是自己，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股骄傲的情绪油然而生。 这时小朱从后面鬼鬼祟祟的窜了出来。“过来吧，什么事？” “五哥，连升楼那孙子查出来了。”小朱犹犹豫豫接着道：“五哥，山东强想请你吃顿饭，你看方便不？” 郭右五看他古怪的表情笑了出声：“走吧，吃个饭也没什么的。” “唉，五哥你等着，我去叫个车。”小朱欢天喜地的跑开了，看来五哥还不是个记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