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卖纹章的人（下）
应巫长风现了形，松开手来，大喝道，“让他去告，看她能把我怎么着？”张世康惊魂未定看着应长风，原以为一切顺利，不想生出这种事来，也难怪，这些巫师都有些本事的，在哪说话他们听不到？而且巫师们手段高强，指不定使出什么招来，单是刚才那下就差点喘不过气来。 张世康虽是害怕，但仍道，“凡事不可做绝，总该留个回路。” 大管家也觉得应长风忽然出来，又掐张世康的脖子很是不妥，忙说，“老爷，这事老奴就能处理了，不如回去歇着，我与这位张大人再谈谈。” 应长风道，“他是哪位张大人，我怎么没有见过？” 张世康努力克制自己的恐惧，不让自己脸红，忽然想起口袋里的令牌，拿了出来，“公主特命我来的。” 应长风见了平阳宫的通行令牌，气焰便少少降了许多。 张世康见着有效，便先不理他，只继续对大管家说，“郑贵妃可是独宠着这一位公主，你也是知道郑贵妃的为人的，她可是连明巫的meimei都敢——”说着用手作了个勒脖子的动作，不再往下说了。张世康说着这话时，不由地想着自己刚才被掐脖子的情状，不觉脚都抖起来。 大管家忙低声说，“这事不要乱说，明妃是自缢而死——不要乱讲。” 张世康笑了，“有些事咱们是心里知道但不能说，有些事是能说却要装不知道的，你说对嘛。” 大管家忙点头。 应长风不再说话，大管家便说，“老爷，这里便由我来处理好了。” 应长风却说，“公主她想怎么样？” 张世康忙说，“公主不想怎么样。你给她面子，她给你实惠。”说着把那女奴拉过来，扯下了斗蓬，露着一个美艳的半裸女子。粉面桃腮自不必说，那比基尼泳装包裹下，前突后翘，肌肤胜雪，体态婀娜。哪里竟像个奴隶？ 张世康没什么表情，大管家反而惊道，“这是要和咱们家那个月奴换？这——这——”大管家忙对应长风道，“老爷，你看看这叫什么事？不说公主来换一个奴隶，就是明着索要，我们也不能——” 应长风伸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我原不在意这个奴隶，只是看公主太过嚣张了点。那日在百花广场把我们都骂遍了。不叫好吃点苦头，她怎么知道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的道理？” 张世康见如此一说，“公主她本年轻，也是闹着玩儿。楚国没有巫师，能打什么胜战？大秦的热武器，——平——平——”张世康学着枪炮的声音，“没有巫师施法，刀枪不入，谁能挨两下？还有大宛的机器战甲，没有巫术也破不了。公主的意思不过是激励那些贱民多纳税，多参战而已。再说了，您一个顶级大巫，能跟她一个小女人去计较这些？” 应长风听得这里，道，“好，我就给她面子。余下的事，你和大管家商量吧，我到花园去走走。”说着，也不看张世康一眼就出去了。 大管家见应长风出去了，笑着道，“公主说这么办就是这么办了，胳膊还能拧过大腿吗？” 张世康便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这个——”他一指那女奴，“只是我们过来怕跟您这边不好交待，特意带来的。我们回去，也只敢说你那月奴是应巫大人送上的，不是换来的。” 大管家听得话里之音，感激道，“这事情，也只有你们宫里当差的人才想得周全。你不来圆着场子，只怕是我们唐突了，惹出祸事来。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家这位主子，原没有老老爷那么谦和的。老老爷在时，还好一点。自从老老爷去了零陵修行，他就再没人管得住了。有时我也是看着不过意，你也是知道的，我们也劝不转来。” 大管家叫了家丁进来，耳语了几句，家丁出去复又进来，拿进一个小荷包，大管家递了过来，“这是十两白银，权当是辛苦张大人跑路了。” 张世康自然不要，“咱们都是跑路的，能把主子们的事调停好，就是万幸了，哪里还敢说辛苦？”又说，“我在那宫里当着采办，原是我口齿好，那公主近身的jiejie才叫我来跑一趟。——我想府上这么大，置办花石树木、家具器皿也是常有的。到时别忘了我便是。” 大管家说，“大人能在宫里着差，挑拣采买的东西自然要比平常的好一些。我们只怕你事多，不愿意接我们这档子事。” 张世康见他这么说，便把那钱荷包推了过去，“采办乃是我的本行，这奴隶的事反不是我的职责，所以还是无功不受禄。” 大管家见他刻意推辞，便不强求，因说道，“实不相瞒，我家这园子是要修葺一番的，你是知道的，我们家这主子和老主子不同，老主子爱清静，园子清雅得很。这一位，嫌园子里太素静，要多置些花鸟鱼虫，多建些山石亭楼。原先挑好了几家采办，如今既是张大人也做这行，那就不劳动别人了。” 张世康一听，真是意外之喜，便说，“这是最好的，我保管你家主子称心如意。只是今日也不便深谈，明日我再过来谈叙。” 应府家人早带出了那个女奴。大管家对她道，“月奴，公主殿下有意栽培你，这是你的造化，还不快谢谢张大人。”月奴听了此语，已明白大概，忙给张世康叩头。 张世康道着扰烦，便与那仆役领了月奴回家去。出了应府门，不觉后怕起来。 第二日，张世康往铁匠李那取了新作的十几枚纹章，又往珠宝行里借了几个装珠宝的大盒子，把那新作的和以往的几十个纹章盛在绸布盒子里，叫月奴捧着，随自己往平阳宫里去。 宫门外验了令牌，搜了身。在耳房里等了半日，有宫女来传，说是公主回宫了，叫马上进去。 张世康与月奴捧着纹章跟着宫女来见。 张世康叫月奴把盒子打开摆在桌上，公主一一看去，个个都爱不释手。 张世康见公主高兴，便指着月奴说，“公主，你看她是谁？” 平阳看去有几分面熟，却是不识，倒是平阳的贴身待女青萍眼尖，“这不是昨日在街上撞见的应巫家的奴隶吗？” 平阳想起这事，不觉有些生气，张世康道，“可不是她吗？应巫知道昨日唐突了公主，回去后好不懊悔。我因在他家做花园采办，他知我要给公主送纹章来，便叫我带了她来，还叫我好生向公主谢罪。” 青萍道，“算他是个识时务的，昨天我差点就想和他动手了。没想到变脸变得真快。” 张世康忙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便是再大的巫师哪有不服王族的？他今日也是无脸来了，要不然也不会差我送过来。” 平阳听了很高兴，“他知道无脸来，便是好的。若真来了，我倒受不起。回去告诉他，我也不白要他的人，拿五两金子算是我买的。” 平阳来看月奴，问她叫什么？月奴回答了，又说自己原会些武功，愿意从军。 平阳道，“我是不用奴隶的，我既然买了你，便还你一个自由身，你便叫月娥好了。你在我的女兵里先当个什长。”月娥千恩万谢。 平阳慢看慢选不觉到了中午时分，终于选中了一款木兰花型的纹章。又嘱咐张世康定做的数量。张世康便问，“不知太子的纹章可有定做，不如也交与我去办。” 平阳随口道，“太子的事从来都是永贞宫管，我哪能插手？” 张世康笑道，“那是因为公主的军国大事多，所以这些零星小事才要永贞公主去管。您看我这手艺，这态度都是好的，不如推荐我去永贞宫，我去看看有些什么需要帮忙的。” 平阳一来得了月娥，算是有了面子；二来选好了纹章。心里对张世康很是满意，便叫青萍与他写荐书，荐他到永贞宫去。 张世康拿着荐书并买月娥的五两黄金和做纹章的二十两黄金出了宫。到东市把公主定的纹样和数量交给铁匠李，先付了一半酬金五两做定金。便又去西市找着焦二姐，在她那吃了饭，给她一两算是买奴隶的钱，焦二姐死活不依，说原说好四千的，便是四两黄金，没来由地少这么多。好说歹说，张世康加了半两，焦二姐便自认倒霉了。 休息至下午，张世康便又匆匆去应巫府。大管家早等着了，张世康便解释说，如何去见公主，公主如何高兴之类的话。 大管家说，“我想你上午也是做这个去了。”于是两人便去看花园，谈如何规划建设。张世康总能想出些新点子，好办法，大管家更是认为张世康办事有方了。谈毕，张世康往应府帐房先支了一百两白银算是前期工作费用。便去城中找着园艺师，安排画工绘制草图，安排先前一个信得过的工头招募木匠、石匠并花匠，办理采买树木花石诸事不提。 安排好这些，张世康便带着平阳公主的荐书来到永贞宫前，见太子的辇车在宫门外，便不进去，远远等着。等太子出了永贞宫，上了辇车，行远了，便将荐书递了进去。 宫女将荐书报与永贞，永贞本是和善之人，见平阳荐来的，也不问事轻事重，只请进来。张世康原以为管事大宫女接见，不想是永贞亲自见他，好生意外。施礼毕，便送上平阳选中的木兰花纹章，道，“平阳公主选中这木兰花作纹章。” 永贞仔细地看着，“她果然要做巾帼女英雄了。这纹章不错，又有气质又有意蕴，戴着一定很好看。” 张世康道，“我以金作底，以白玉为花，最高贵莫过金镶玉，又贵气，又合着花的颜色。” 永贞是个聪明人，“我却只是绣绣花，不比她能干，也用不着这纹章。” 张世康忙道，“公主才是最能干的，太子如果没有公主相帮，那么多事情哪里就能处理得妥当？” 冰在一旁也说，“就是，我看平阳公主就是不务正业，哗众取宠。” 永贞忙使眼色止住她，“各人有各人的志向，各人有各人的爱好罢了。” 张世康忙说，“公主说得是，公主说得是。” 张世康便不绕弯子，“太子殿下也是要做纹章的。” 永贞一听，知道他的意思，说，“太子这事，原属公事，不在我的管辖。我不过是替他缝个扣，钉个鞋罢了。” 张世康又说，“公主自然管的都是太子最贴身最紧要的事。我原想着纹章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有相关部门管的，我们原是插手不上的。只是太子这些天比武招军，天下有志之士莫不云集响应，聚于太子麾下。便是做起纹章来，也是不下十万之数。交给一人一司去做，这么大的数量只怕有所延误。小人的意思，若是分一些订单出来，交货时间上也好快些。” 永贞听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见永贞不言语，张世康又说，“虽是一个小小的纹章，可代表着太子殿下，如果质量太差，反被人见笑。这么大数量的订单交给一个部门去做，赶工图快，就难免偷工减料。若是分开来做，一来有了比较，做得差了便会被责，便会精益求精；二来数量少了，就可以慢工出细活。” 冰听了也在理，不由道，“这倒是了，我们竟没有想到。” 永贞细想一会，对冰吩咐道，“既然是平阳公主荐来的，别人也无话可说。你去对内务府说，将那纹章的订单分三分之一与这位张先生好了。” 张世康听得这里，才松下口气来，忙谢公主和冰。 冰便带张世康去内务府交办事宜，预备第二日到府库预支五百两黄金订做三万枚纹章。 第二日，张世康去取纹章图示及预支定金不提，回来后，便将这三万枚纹章分派与城中各处会做纹章的铁匠和工匠。 因着平阳、永贞和应巫府上的关系，张世康又在其他贵族府上走动，每每能拿到些采办权力，渐渐便富足起来。 ------（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