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雨夜，殇
陆远心情糟透了。本来是一个稳拿的小任务，结果杀出这么个程咬金…… “这就是伊·幽那帮混蛋插手了是么？” 陆远恨恨的啐了一口，见鬼的，现在连能不能回去都得再议了…… 这台BMP－3步战车大概不是从俄罗斯直接流出的，应该是一些小国买回的太监版——因为主炮不是100mm的反坦克炮，而是100mm的短身管火炮——这对于陆远来说糟透了。 相对于平射的反坦克炮，曲射的火炮对于步兵来说杀伤力更大，因为直射稍微一歪就是好几米，穿甲弹也没有什么溅射伤害，榴弹就不同了一炸炸一片，粘着就是死，而且陆远并不怕长身管火炮的动能穿甲弹，用动能穿甲弹打陆远相当于用铁块砸进钢水，连个泡都不会起。可是你要让他怎么挡住火药爆炸的冲击波啊—— “那就……先下手为强了……”陆远从背后抽出带鞘的长刀，按下锁扣，刀刃蹭的弹出一节，龙血开始翻滚，沸腾。 “掩护我！”他一下跳出去，越过窗框，站定一手握刀鞘一手持刀柄，一副要居合斩的样子。 他飞身疾驰，矫健如同猎豹。 可是…… 他的动作突然冻住了。 一股可怕的冰寒从颈侧蔓延开来。 沸腾的血一下子凝固了，结成坚冰。 陆远无法移动脖子，连转头都做不到，眼睛极力的往左转去——一只甲虫从他的领子里飞出来。 龙血迅速的从人类的血液剥离出去，缩进脏器中。 解离液！ 那该死的解离液！ 那只甲虫——给陆远注射了那个解离液！ 彭—— 陆远整个人被掀飞了。 一发反器材弹头击中了陆远的左肩，击碎了护甲，连带着击碎了陆远的左肩胛骨！ 他撞在了墙上，又弹了出去，刀脱手了，摔进屋内。 “学长！”夏弥大喊一声，似乎要冲出来的样子。 “别过来！藏好了趴着！”陆远一瞪眼，强撑着挤出一点威严。 这种战术其实很常见，但是武侦一般用不到，这是特种狙击战术的一种，正确的名字陆远不记得了，但是老兵们一般叫它狙击勾引/逼迫战术，战术重点是对方取得了我方的重要人物，一般是情感上重要的，像是和蔼可亲的指导员啦……活泼跳脱的萌妹子啦……温柔的医务兵jiejie啦……然后肆意捏圆揉扁……就是要激起你的情感波动丧失理性冲出来，然后啪一枪放倒。 通常遇到这种至少得损失1，2个人，极致理性的会一枪击毙被抓住的人，这样就只损失一个人，稍微不理性的就是杀死那个人后自杀或者和敌人同归于尽。 如果不这样……搭上多少人都是可能的。这道题……无解的啊…… 现在陆远几乎是极品的诱饵，首先他是绝对不能被舍弃的，理论上用这一支小队换他一个都是值得的，其次他是第二指挥官的师傅，容易造成指挥官的冲动，再次……他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只要一探头伸手就能把他拽回来。 最后……还不担心他跑掉或是死掉…… 陆远很清楚，一旦他们探出头，迎接他们的绝对不是普通的枪弹，绝对是武侦高爆弹或是A－TNK穿甲弹，一击毙命。 就这么呆着也不行，那辆BMP－3会一炮一炮的把他们赶出来或者埋在废墟下。 如果再来一发云爆弹……呵呵…… “砰”战车又开炮了，本来可以1分钟打出十几发，可是它就慢悠悠的几分钟一发，似乎意在把他们逼出来。 “大概就这么交代了……吧……”他慢慢地闭上眼睛，血统丧失不仅使他难以动弹，而且极度的想要睡觉。“困死了……” 他强撑着支开眼皮，试图唤醒自己的血统…… “见鬼的……起码……要能动啊……” 他并不信任自己的血统，他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他们是站在人类这边的，血统和炼金术，言灵是龙类的东西，科学和智慧属于人类，所以卡塞尔的教育方针是充分利用血统，但是远远地避开血统的本质，禁止对血统进行开发精炼，试图用科学解读言灵，炼金术和龙类。 他对于自己的人类的能力很有信心，即使不靠血统他也是一等一的强者。 可是现在…… 他倒在那里，像是被拍在地上的苍蝇，哪有一代屠龙领袖的风范？ “锉到极限了……”他这么想。 “聂兵，顾霖，张开‘蓝衫’盾，把队长给我拽回来！” 夏弥的命令声使他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 还好，没有失去理性，很有逻辑的战术。 两个被点到名字的军士分别从背后的背囊里抽出陆远很熟悉的方块，张开，让人很有安全感的淡蓝色金属护盾张开。 两个战士动作相当娴熟，狙击手似乎发现他们的意图连续开枪，那射速绝对不止一个人——简直像是老式的手摇机枪了。 两只护盾交叠，连A－TNK贯通弹都无法贯穿，弹头到处崩飞。 护盾咚的扎在了陆远身前，两只手拽住了陆远的腰带，“那么……活了？” “坏了……” 这是个盆地，虽说是小号的…… 但是四面都是狙击点…… 既然有这么多狙击手……背后就不能有么？ 陆远还是成功的落在了地上，躲进掩体，虽然落地手法粗糙了点，左肩撕心裂肺的疼。 空气中传来利器划过的声音。 陆远看见两个战士的防弹衣的后背上开了一个洞，汩汩的流出暗红的血液。 两个战士软软的倒下去，这时枪声才传过来。 被这种口径的弹头贯入躯干，决计是不可能存活。 战斗减员2人，死亡。 “见鬼的！”陆远紧咬牙关，二换一——亏大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辆战车依然不急不慢的开炮，哨所已经塌了一半，陆远脑袋上就是草原上的天空，一块乌云慢慢地从西面飘过来。 “队长，这么不行！”冷静的狙击手庞龙旗“这么下去，早晚一个也剩不了，我看见那帮三角洲留了几条C4，我们几个拼一把，把他炸了，光靠狙击手他们也不敢攻进来……” “不行，回来！”陆远眼睁睁的看着四个战士从三角洲的尸体上摘了几个破片手雷，还有震撼弹，闪光弹。 两个战士分别往前后各投掷了一枚闪光弹，如果战车和狙击手的夜视仪器是微光夜视器材……呵呵。 接着是震撼弹，麻痹集音器。 之后四个战士一人捧着一条C4跳了出去，无序波状跑动，这绝不是无脑的神风特攻，而是有计划的同归于尽。 夏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下的战士们走向死亡，虽然训练有素，但是这种年纪的女孩子接触如此残酷的战场还是太早了。 陆远不忍心看了，那辆战车是有近防30mm炮的，而且第二代微光夜视仪是有保护功能的。 机炮的轰鸣和狙击枪的钝响交织在一起。 又是四个战士冲了出去，可是已经没有炸药了。 他们越过同伴的尸体捞起炸药，同时像是把闪光弹砸在战车的潜望镜上一样投掷闪光弹和震撼弹。 他们成功了，近距离的震撼弹爆炸使得机炮哑了一刻，狙击手的视线再次被保护程序遮盖。 他们成功的接近了十几米，然后无力的倒下去。 接着，最后两个战士也冲出去，最后关头投出了炸药，炸药落在了战车前30米的地方。 “你们啊……不知道带‘长’的应该冲在前面么？”夏弥低低的说。 “丫头，别做傻事！”陆远似乎回复了一丝力气，大声喊道。 “没关系，师傅，连带着我们的份，一起活下去……”夏弥转过头，对陆远露出一个大大的，没心没肺的笑容。 之后，她提起一面盾牌猎豹一样掠出掩体。 “真是……窝囊啊……”陆远感觉到已经回复到可以站起来的程度了，尽管不能爆血，不能用言灵，他依旧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作战。 他举起一只自动步枪，朝着可能的狙击阵地做压制射击。 尽管弹着点不知道在哪里，陆远依旧打空了一个弹夹——他必须掩护夏弥。 陆远能看见，夏弥已经接近了炸药，只要一投，目的就达成了。 陆远丢下枪，也提起一面盾牌冲出去，即使是死——也必须干掉它！ 他只有一只手。 夏弥已经取得了炸药，抛出然后迅速蹲在盾牌后，按动起爆器。 炸药落在了战车下方，滚了两下，停在战车后部——发动机的下面。 然后战车后半截就开了花，可惜没有殉爆。 “丫头，成功了，快回来！”陆远大喊，他此时离夏弥不到10米，只要3秒他就能掩护到夏弥的背后。 10米。 3秒。 生死永隔。 陆远能看见夏弥成功时的喜悦，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美丽的笑颜。 接着她后撤的步伐迟滞了，笑脸上绽出了一朵血花。 陆远分明能看见，一枚普通弹头击中了夏弥的右胸。 “丫头！”陆远抱有一丝侥幸，也许只是打断了肋骨，并没有伤及内脏。 他只能把盾牌倚在身后，单手接住夏弥的身体，尽量不碰到弹着点。 夏弥单手死死地抓住盾牌，“别说话。” 陆远把盾牌固定在身后右手扶住夏弥，在前后两扇盾牌的掩护下，撤回已经半毁的哨所。 “师傅……” “别说话！……” “不，我……不说不行……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别说傻话！” “抱歉了师傅……恐怕……您得一个人回去了……” “别……” “师傅……我不后悔……这辈子……我……能有这样的……不凡的……人生……都是……” “都是师傅……你……带我……” “以后……咳……”她又咳出一口血，这是肺受损的症状。 “所以……师傅你……不要难过……不然我……” 陆远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点的从怀中少女的身体中流失。 “丫头……我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连带着你，你们的份……” “真想和……学长……在……在一……”她露出安心的笑容，那么的干净，美好。 少女的瞳孔涣散了，诏示着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带着青春的美好憧憬。 少女的身躯松懈开来。 陆远能感觉到少女正在一点点的失去温度。 他擦去少女脸上的血迹，这样她就好像带着甜蜜的憧憬睡去了，随时会醒来。 少女的魂灵，正渐渐融入她所向往的苍穹。 “这是我的第一式语音遗书，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值得留下的。” 冷澈的声音清晰的记录在录音机里。 “我只有一个搭档，一个徒弟……” “我的徒弟，今天睡下了……也许我也撑不到援军的到来……” “我想告诉我的搭档，可能她又要满世界寻找搭档了……” “不要为我的死难过，因为我倒在复仇的道路上。” “也不要想帮我报仇，这还轮不到你……” “安心的解救你的母亲，另外，替我向她问候。” “我虽死无憾。” “接下来的遗言，或者说是备忘录……是留给我自己的……” “你的生命，是13个人的命抢回来的。” “所以，你负责让他们安心走好” “另外，斩下那些混蛋的狗头，给弟兄们祭灵！” “记住你，你们今天所遭受的屈辱和牺牲……” “把那些混蛋斩尽杀绝！” 天上下起了雨，渐渐的下大了。 真冷啊…… 真的……好冷啊…… 真的是……好孤独啊……他独自无力的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头上的天空，似乎全世界的雨水都从那里倒下。 陆远此时已经完全理解了血之哀的含义，对于他来说，就是同袍一个个的倒下，只有自己无力的活着…… 懦夫…… 他这样想着，手指甲深深地扣进手掌，流出的血转眼间消散在大雨中。 然后他的瞳孔收缩了。 从被击毁的装甲车中，爬出一个小小的人影，陆远看不清她的脸，可以确定是女性，长双马尾，不到140公分，脸上有不明反光，似乎戴眼镜。 这个人影被陆远死死地盯住，刻在心里。 她逃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 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这里是****陆航团长弓1中队，请下达指令。” “这里是刺客小队……” 陆远用冰冷的声音回答。 “避开盆地……” “给我洗地！消灭任何生物！” 直升机的探照灯划破黑夜，在雨水的哗哗声，直升机的轰鸣声，各式弹药的爆炸声中，夹杂着类似野兽的嘶吼。 没有无聊的抽噎，只要受伤野兽的吼叫，以及似乎连雨幕也遮挡不了的冷澈声音: “把那些……那些混蛋……斩尽杀绝！” ———————————— 又是新的一章，不擅长写悲哀的镜头，如果有不好的一定要在书评区告诉我！一定啊啊啊！ 另外如果有认识的同好书友推荐一下啊——苍炎拜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