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告别过去
海边，秋本桂默默地注视着一望无尽的天际，这里是埼玉县境内为数不多可以看到海的景点之一，不过此时天公不算作美，天气阴沉，风浪不时呼啸而过，带起噼里啪啦的巨响，好像台风随时会来的样子，所以这也造成往日颇多的观光人流今天也显得稀稀拉拉，偶有几个路过这里的人也是匆匆而过，只有秋本桂高高瘦瘦的单薄背影默默的站在那里，显得形单影绰。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天气也变得越来越恶劣，天空乌云滚滚，断断续续的风也开始刮的越来越疾，随着风力越来越强，就连海面上空的海鸥也开始变得暴躁不安，熟悉海上气候的人都知道，这种征兆，代表着台风已经不远了…… 也不知怔怔的就这么站在那里多久，秋本桂平静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复杂，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或者说什么也没想说起来更为贴切，甚至他为什么会明明知道今天有台风警报还要来到海边，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脑袋一直空空的，明明已经决定了，明明都已经想好了关于自己的一切，但心底却一直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仿佛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让一颗完整的心仿佛缺少了那么一块。 海面的风越来越大，甚至刮到脸上都隐隐生疼，但秋本桂依然没有离去的意思，望着海面，微微眯起双眼，秋本桂眼中闪出一丝迷茫，接着又涌出一缕淡淡的惆怅。 “抱歉了，桂……看来…你的梦想，我无法继续实现了……”耳边风声如雷，秋本桂却宛若一丝察觉都没有，浑然天外，他低声的呢喃自语，双眼也仿佛没有了焦距，涌出一丝迷离之色。 “你给了我你的身体，按理说，完成你人生最后的梦想，是我的责任，但抱歉，真的抱歉，我已经尽力了，进了我最大的努力，虽然我继你之后又帮你拿下了第二个全国大赛，但，好运仿佛真的到头了……”自语自语的秋本桂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无奈。 “其实我觉得我们两个很像，你喜欢篮球，而我喜欢网球，曾经都那么执着为此付出努力，虽然并不是一个世界……知道医生怎么说吗？NO！NOBASKTE！NOTENNIS！……说起来，你这家伙其实比我要幸运，虽然我占据了你的身体，你的记忆，但至少，……至少，你的一生都在为梦想而努力，而我，已经没有了继续的权利……” 秋本桂依旧喃喃自语，事实上自从他占据了这具身体以后，这具身体原主人所弥留下的记忆并没有消散，一直都停留在他的脑海里，反而随着时间的过去，出现了记忆的融合，到最后，秋本桂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了，或者说两个灵魂已经融合到不分彼此这种说法更为恰当，他没有忘记今生的一切，但那个时空里的点点滴滴他也十分清楚的牢牢记着…… 曾经那个另外一个世界里的秋本，他是一个热爱网球的少年，直到发生意外的那天，他还一直深深热爱着网球，费德勒、休伊特、阿加西、萨普拉斯，一张张面孔，甚至他现在还牢牢的印在脑海中，无法挥散，他记得，那些脸孔，都是他曾经无比喜爱的偶像，盼望有一天能成为他们那样的选手，驰骋在赛场上，那一直以来，都是他奋斗的目标…… 强风打乱了秋本的碎发，他把眼前遮掩住视线的发丝轻轻拂到耳后，感受着越来越响的飓风，秋本桂默默叹了口气。 “知道么？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我和父亲，要离开这里了，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生活，或者不能说是陌生的环境，因为那是母亲出生的地方，……你一定很高兴吧？虽然不能继续打篮球了，不过我知道，你一直想亲眼看看母亲的样子，虽然这个愿望无法实现，但在那里，你也许可以感受到母亲的气息，这——也是你的心愿吧？桂？……” ————————————————— “东西都收拾好了？” “是的，父亲。”秋本桂静静地看着父亲，点了点头。 秋本桂的父亲是一个充满了忧郁色彩的中年男子，就像他的画一样，他的身上也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艺术家特有的颓废气质，但他的颓废并不像那些抽象派作家特有的不修边幅，恰恰相反，他从里到外，全身上下都十分整洁，可以看出，他平时非常注重仪表，……就算是未曾有人在意……秋本桂知道，他的父亲是高傲的，就像他的画，没有人能看懂里面隐藏的意境，但那种优雅，高贵，却是早已深深烙印在了他的骨子里……他的眉毛，鼻子，嘴唇，甚至面部的线条，就像是匠斧精心雕刻出来的一般，特别是他的双眼，深邃的仿佛让人可以无法自拔，秋本桂能看出来，那深邃的背后，是无尽的沧桑与落寞，以及时间沉淀下来的，刻骨铭心的痛。 秋本桂还记得他占据了这具身体以后，第一次看到父亲的震撼，那时天空下着蒙蒙的细雨，他的父亲开着门，坐在门口，手里拿着画板却没有画什么，而是望着天空，默默无言，仿佛在等待什么，那时的他刚刚占据这具身体，对于突如其来的彷徨，对于这个陌生世界的惊慌，错愕，茫然，让他浑浑噩噩，当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家门口时，不小心惊动了父亲，就当他在提心吊胆担心穿帮的时候，他看到了父亲那怔怔的眼神，一直牢牢的盯着他的脸，在秋本桂的眼中，父亲的眼神仿佛在看这个世界最宝贵的珍宝一样，温柔、呵护、宠溺，但又太过复杂，迷茫，怅然，失落，痛苦，那个眼神包含了太多太多，太过的刻骨铭心，让当时浑噩的秋本桂无法忘记，仿佛刻在了自己的脑海，甚至多年以后，他的梦中还偶尔会闪过父亲那个复杂的眼神，而他脑海里也一直有一个疑惑，父亲为什么会那样看他？——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秋本桂才知道，因为他和那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母亲，那个身体本就不好，那个因为他的出生，而难产死掉的母亲，雪——非常像。 秋本枫一静静的看着儿子走神，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默默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这座自己居住了十几年的房子，这里面，每个角落都有他点点滴滴，曾经的回忆。 “不去和你的伙伴们告别吗？” 回过神的秋本桂闻言，摇了摇头，淡淡的笑道：“不必了。” 秋本枫一转眸望向秋本桂，看了眼儿子平静的脸庞，片刻，又转开目光，没有说话。 “走吧。” 秋本桂默默的点了点头，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将近十六年的地方，眼中飞过的闪过一抹留恋，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拎着自己的皮箱，告别了这个和他有着太多羁绊的地方。 “埼玉……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