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恨别离(2)
“叮” 清脆的撞击声在燥乱的城门口格外清晰。 眼睁睁看着矛头被打飞的轻客一脸痛苦看着勒马停步的男人。 面容精美的男人闭着眼,黑羽翎一般的睫毛在眼脸投影出阴阴的影子,唇瓣红润微扬带着凄凉笑意,却分外赏心悦目。 “不知侯爷临驾,有失远迎!” 守门将领率领一众守卫纷纷下跪行礼,只有轻客呆愣着,眼圈微红。 “长公主沒有死,今日之事并沒有发生,懂吗?”声音温柔的男人有着迫人的威压,高傲却文质彬彬,背着阳光的脸有些阴森,但不影响他的俊美。 轻客猛然睁眼怒视:“你什么意思。” 难道为了他们的国家不失礼仪,不丧失威信,他们准备秘不发丧,让凤流萤一个长公主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最后连皇陵都无法进入? “姑姑必须下嫁西夜国大皇子,于国于民都应如此,轻客公子,本侯知道你在想什么,姑姑与国家信誉相比,轻客公子以为本侯应该选谁?” 正义凛然的话让人无法反驳,但也是无情无义至极。 那是伯虞的姑姑,是伯虞在宫中只是对他最好的女人,但是为了所谓的国家信誉伯虞选择把这件事压制下去,当中伯虞心中的挣扎沒人可以明白,他也不想解释,想起那个端庄美丽的女人曾经一颦一笑,看着眼下血流成河的悲剧,伯虞心如刀绞。 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如何就可以如何,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又不可以逐一避免,他们只能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解决方法,这也是唯一的方法。 “侯爷,陛下那里......”守门将领紧蹙浓眉。 伯虞偏着头,并不想一直面对地上的鲜红,即便他一直闭着眼,但浓重的血腥让他极为不舒服,他不能相信凤流萤的惨状,他担心自己失控,于是他故意口气冷漠深沉:“陛下那里什么都不会知道,什么流言蜚语都不会传播,姑姑已经下嫁,如果有碎嘴子的,格杀勿论。” “逝者已逝,下嫁者何人?”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该來的就会來,‘长公主’一定能如约下嫁西域。” 至于那个替代品是谁,总会知道。 “尸体就麻烦轻客公子料理了,毕竟姑姑生前与你交好,我相信姑姑不会怪我做的这个决定,姑姑生前便想浪迹江湖再不过问朝中世事,如今也算事成。” “凤绯瞳,你的玉佩。” 姑娘恹恹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突兀的平淡让人纷纷注视。 整个凤鸣国敢直接喊伯虞大名的只有她一个,敢在人家庄重氛围下任意打破气氛的只有她一个,敢在众多将士面前如此放肆淡定自如的只有她一个。 云姑娘凉凉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触了别人逆鳞还一副你奈我何的嚣张模样。 她拿着一块造型精美的虎纹玉佩,伸手挂在了伯虞腰间。 她亲眼看见伯虞用玉佩当做暗器打开了矛头,保住了轻客一条小命,让云降雪惊愕的不是伯虞准头有多好,因为这个早在京城只时她已经见识过了,真正让她瞠目结舌的是这块玉佩竟然沒有破碎,甚至一点角都沒有裂开。 以玉击铁,能把铁质的矛头打飞数米远而玉安然,这要多大的内力和技巧才可以做到? 至于长公主的死活跟她并无太大关系,本來也仅有几面之缘罢了。 云姑娘看着地上血rou模糊的一团,心中明亮如镜。 她知道凤流萤不会真就那么容易妥协,只是沒有想到凤流萤会采取这么过激的方式解决。早就和凤流萤说过可以和降雪楼做个买卖,她给予长公主自由,长公主给她她想要的便可。 但是转念想起轻客的未來,云姑娘只好缄口不言。 毕竟轻客与雪月的婚约不会那么容易结束,九手老先生的执着与对徒弟的掌控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她相信雪月那个木头人纵使喜欢下弦月,但到最后必定会听从她师父的要求与轻客成亲。 这本就是个悲剧,结局好一点坏一点又有什么差别? “凤绯瞳,我想吃鱼,红烧鱼。” “好,我带你吃鱼。” 伯虞沒有责怪云姑娘的冷酷无情,他懂云降雪的意思。 并不是云降雪沒有同情心,而是云降雪安慰人的法子太特殊。 守门将士自觉让出一条路來,让优雅温柔的侯爷与嚣张诡异的女人一起并肩离开。 轻客颤抖着手把地上的尸体横抱起來,感觉血液从指缝流出,滴滴答答在地上延续了一路,一步一步往前走。 “我带你回家。” 带你到山水风光无限好之地,清幽一生。 骑在马上被伯虞牵引着往前走,云姑娘微微回头,看着曾经总是带着轻浮微笑的男人抱着女人的尸体渐行渐远。 “无名客栈里的餐食最好,就去那里吧。” 伯虞睁开了眼,灿红的眸子悠然深邃,看着云姑娘展不开的笑脸心中骤痛:“生死各有天命,强求不來。” “轻客不会轻易接受另一个女人,但是他与雪月的婚约必定继续,到最后心痛的不单单是轻客,还有我那个可怜的伙计。” 无名客栈临水而立,京城花宴那天云降雪与云斐在那里打诨斗嘴,今日她再次到了这个环境清幽的客栈,人沒有上次那么多,一楼多得是喝茶听曲的闲散人士,二楼基本全是空闲。 云姑娘习惯坐在靠窗位置,看着窗外下面流水迢迢,正好想到上次看到万俟凜进京的场景,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了。 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就连云姑娘这样古灵精怪的人都有些吃不消了。 活泼伶俐的店小二凑到桌前:“两位吃些什么?” 云姑娘发现店里有很多人都注视着伯虞的脸,她知道伯虞长得好看,但是沒想到如此惹人注目,伯虞腿脚不好,但他进客栈的时候走路正常,并沒有她想象中的一瘸一拐形象败坏。 “你腿沒事干嘛坐在轮椅上?”这是云姑娘坐定后的第一句话。 伯虞回答的极为简单:“我想。” 当然,云降雪不会白痴到这种答案也信,权当做人家不愿意说,于是在心中默默问候过伯虞祖宗十八代后云姑娘看起來很温柔的微笑,然后悄悄把筷子折成两段插进筷筒里。 “你眼睛沒事为什么装瞎子?” “我想。” 云姑娘认为沒有必要跟伯虞聊这种话題,因为对方根本不配合,所以云姑娘默默把另一支筷子折成两段插进筷筒。 “红烧鱼,糖醋鱼,清蒸鱼,酸菜鱼,葱油鱼,水煮鱼,剁椒鱼头,小炒鱼皮,鱼香rou丝。”云姑娘大致瞥了一眼小二递过來的菜单然后报菜。 “好嘞,两位稍等。” 小二看了云姑娘阴沉的脸一眼,然后麻利儿溜走。 “点这么多,吃的完吗?”伯虞给她倒了茶,闻着香味儿飘飘悠悠,语气里是难掩的宠溺与纵容。 “我想。”云姑娘小心眼儿的劲儿又來了。 “吃坏了肚子我可不管,你可要自己爬着回去。”伯虞嘴角含笑。 云姑娘不要脸的断定伯虞在诳她,伯虞一定不忍心她爬。 菜做好要等会儿,云姑娘让小二取來纸笔开始涂涂画画,表情凝重。 “美人儿,你说我是不是漏掉什么细节?”云姑娘咬咬笔头,清秀的脸皱成包子。 纸上写着云姑娘再雁山遭遇的所有追杀,不是云姑娘特意想到这一点,是因为那些谋杀刻意的让她无法默视,那些杀手各个手段狠辣,下手毫不留情,而且几乎都是倾巢出动。 “说说看。” “先是流霞宫在江州官道上围攻,后是霸王寨截获我降雪楼的伙计断我后路,为了调养生息我到了董家庄却被董家庄围剿幸好有玄熠相助,在董家庄遇到了东涯使者紫娅,还沒等我弄清楚缘由便在一个雨夜被花香榭的人推下了山崖,被你救后遭遇青剑派围攻,这些都是意外吗?” 云姑娘并不认为自己那么找恨。 “你在雨夜被花香榭的人推下了山崖?”伯虞目光诡异,眸底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精明。 “她的配饰被我顺手拽下,虽然我醒后并沒有找到,但我记得那个手感,花香榭的歌姬都会有一块,白溪身上也有。”云姑娘表情严峻,脑子里总闪过一些线索但总是抓不住,一闪而过的感觉让她心慌。 “那你怎么就肯定不是白溪呢?”伯虞挑眉。 “那个时候白溪在雪月身边,所以她无暇來谋杀我。” 而且,她也不信白溪会对她下杀手,她的恻隐之心荒唐却准确,白溪知道她们俩是孪生姐妹,即便白溪恨她,闹些小动作无可厚非,但必定不会下杀手。 “菜來了!”随着小二哥的一声高呼,一道道鱼rou大餐被送上了餐桌。 云姑娘把纸笔放在一边,拿起筷子一道道打量着菜品,到鱼香rou丝的时候停了一下:“这盘是什么?” “鱼香rou丝。”小二哥讪笑着回答。 “鱼rou呢?别骗我,这是猪rou。” 云姑娘一句话让小二哥嘴角抽搐,坐在对面的伯虞唇角微笑加深,看着云姑娘较真儿的样子好笑又不敢笑,这时候若是得罪了云姑娘,那日后必定被报复。 “鱼香rou丝本來就不是鱼rou啊。”小二哥哭笑不得。 “不是鱼rou为什么叫鱼香?你是不是故意玩我?”云姑娘张狂着样子仅仅计较。 “不敢不敢,这菜就是这个名字,我也......”小二哥哭丧着脸。 伯虞看着小二哥一副要哭的样子,便大发慈悲挥挥手:“下去吧。” “哎,谢谢客官。”小二哥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抹着汗退下了。 “好玩吗?”伯虞看着云姑娘不尽兴的样子笑问。 云姑娘夹了一块鱼rou送进嘴里嚼啊嚼,像嚼伯虞身上的rou一样,面露不善。 突然楼下传來一阵躁动,云姑娘凉凉一瞥,看到一个面容清雅脱俗的青裙女子款款上楼,然后坐在了二楼一个角落,云姑娘发现一楼竟然有人伸着头往上看,眼珠子都要粘在那个女人身上。 “这是谁啊?”云姑娘被人们那样的反应弄得颇为好奇。 “花香榭名姬,安晓在。”伯虞仅仅是瞥了一眼便看出对方身份。 那一身风俗气即便打扮再怎么清纯也掩饰不住,尤其是她眉眼间的风流媚态,非正常人家姑娘所有。 “安晓在,这名字真奇怪,你咋知道的?” 云姑娘冷笑,看着伯虞的眼神也变得诡异,莫名其妙有一种捉jian的即视感。 “京城人士无人不知,除了那位白溪姑娘舞艺超群,她当属第一。” 伯虞坦荡的样子倒是显得云姑娘小人之心了。 安晓在......在...... 云姑娘突然筷子一撩,惊呼一声:“他奶奶的,老子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