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火焰杯第八章 只是凡人

    第一节

    陋居顶层的卧室里，哈利缓缓地睁开眼睛，四周还黑黢黢的，哈利能听见不远处的另一张床上，罗恩淡淡的鼾声。卧室的窗子开着，月光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有些乱糟糟的毯子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在毯子下面睡着弗雷德和乔治。

    哈利习惯性地揉了揉脸，他并不困，一方面是过一会他便要动身，和韦斯莱一家去看魁地奇世界杯；另一方面，为了免受那个经常出现的噩梦的影响，他尝试着用冥想代替睡眠——事实证明这方法很有效，而且还使他精力格外充沛。

    房间里很安静，哈利隐隐能听到楼下传来韦斯莱先生和韦斯莱夫人的说话声，还有厨房里厨具的碰撞声。哈利看了看手表，黑暗似乎对他看清那纤细的指针并没什么影响，手表显示时间是凌晨三点，哈利意识到他们应该快要出发了。

    果然，没过一会，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听上去应该是韦斯莱夫人。脚步声越来越近，哈利犹豫着是不是该躺下假装睡着了，因为他觉得像这样在夜里坐在床上不睡觉有些奇怪，不过在他还没有决定时，卧室的门已经被推来了——暗黄色的灯光从门外照进来，看起来有些刺眼。

    来的人的确是韦斯莱夫人，她穿着围裙站在门口，看到哈利醒着坐在床上，愣了一下，但似乎并不惊讶。

    “哦，哈利，你已经醒了。”她有些无奈地小声说，“但愿你不是因为兴奋而整夜没睡，那样你恐怕要无精打采一整天了。”

    “要出发了么？”哈利低声问道，一边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眼镜戴上。

    “是的，快点起来，你们该在出发前吃点东西。”韦斯莱夫人一边说，一边去唤醒罗恩和双胞胎。

    罗恩和双胞胎都被叫醒了，罗恩低声嘟囔着什么，不知道是在抱怨起得太早还是仍旧在说梦话。四个人安静地穿上衣服，然后慢吞吞地走下楼梯，鞋子踩在木板上发出的咚咚声听起来很响。

    一楼的厨房里，韦斯莱夫人正在搅拌炉子上一口大锅里的东西，韦斯莱先生坐在桌旁，核对一扎羊皮纸做成的大张球票。哈利他们们走进厨房时，他抬起头，展开双臂，好让他们看清楚他身上的衣服——他穿着一件像是高尔夫球衣一样的上衣和一条很旧的牛仔裤，裤子穿在他身上有点儿嫌大，他用一根宽宽的牛皮带把它束住了。

    “怎么样？”他急切地问，“我们去的时候应该隐瞒身分——我这样子像麻瓜吗，哈利？”

    “像，”哈利笑着说，“很不错。”

    “怎么不见比尔、查理和珀——珀——珀西？”乔治说，控制不住又打了个大哈欠。

    “他们不会是幻影显形吗？”韦斯莱夫人说，一边把那口大锅放在桌上，开始把粥舀进一只只碗里，“所以他们可以睡一会儿懒觉。”

    哈利知道，所谓幻影显形，就是借助魔法的力量跨越空间的壁垒，在眨眼间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除了索伦和他自己，哈利不知道还有哪个霍格沃兹的学生能做到这一点，至于像索伦那般自如地无视空间的限制，恐怕教授中也少有人能做到。

    “这么说，他们还在呼呼大睡？”弗雷德气恼地问，“为什么我们不能也幻影显形呢？”

    “因为你们还不到年龄，还没有通过考试。”韦斯莱夫人回敬他一句，“那两个丫头上哪儿去了？”

    她转身冲出厨房，他们听见她上楼的声音。

    “幻影显形还要通过考试？”哈利不自在地问，尽管深林里的一个月让他对魔法的领悟与运用水平有了质的飞跃，但他仍旧对很多巫师世界的常识一无所知，这让他感觉有点尴尬。

    “噢，是的。”韦斯莱先生说着，把球票仔细地塞进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有一天，魔法交通司对两个人处以罚款，因为他们没有证书就擅自幻影显形。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做得不对，就会惹出麻烦，很讨厌的。我说的那两个人最后就身首分家了。”

    餐桌上的人除了哈利，都皱起眉头，做出一副苦脸。

    “呃——分家？”哈利咽了口唾沫，这一点索伦可从来没告诉他。

    “他们把自己的半个身子丢下了，”韦斯莱先生说着，舀了很多糖浆，拌进他的粥里，“所以，自然啦，他们就被钉在了那里，两边都动弹不得。只好等逆转偶发事件小组去处理这件事。告诉你吧，这意味着要准备大量的文件材料，那些麻瓜看见了他们丢下的支离破碎的身体……”

    哈利感觉嗓子有点紧，他脸色不自然地问道：“他们没事吧？”

    “噢，没事，”韦斯莱先生平淡地说，“不过他们被狠狠地罚了一笔。我想他们大概不会再仓促行事了。你可千万不要拿幻影显形当儿戏。许多成年巫师都不愿惹这个麻烦。他们情愿用扫帚——虽然慢一些，可是安全。”

    韦斯莱一家继续谈论着比尔几人幻影显形考试时的趣事，而哈利只是附和地笑着，而且笑得很不自然——任谁都会这样，若是你得知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学会了一个很可能把自己分成数个部分的魔法的话。虽然哈利现在已经能够熟练而准确的使用这个魔法了，但他还是有些后怕，他有些恶意地猜测着，要是在魔法阵中他使用这个魔法失败了，索伦会不会气急败坏地跨越数十英里，来把他弟弟的身体拼接起来。

    等到赫敏和金妮顶着惺忪的睡眼下了楼，众人一起在匆忙中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早餐，之后便收拾了行李，在夜色中离开陋居出发了，哈利并没有暴露自己可以幻影显形这件事，尽管他也想像帕西他们那样睡个懒觉直到中午。在出发之前，韦斯莱双胞胎和他们的母亲之间发生了一些矛盾——韦斯莱太太把双胞胎制作的魔法玩笑物品全数没收了，这让双胞胎很恼火，甚至连道别的话也没和韦斯莱太太说。

    空气很寒冷，月亮还高高地挂在天上，只有他们右边的地平线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灰绿色，显示着黎明正在渐渐到来。他们要走上好一段路，赶在天亮之前抵达白鼬山，利用设置在那里的门钥匙传送到营地。

    “门钥匙是一种特殊的魔法物品，里面封存了魔法标记，一经激活，便会将作用范围内的人员通过预置的魔法链路传送至目标地点。”韦斯莱先生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这一次魔法部一共在英国境内投放了超过二百个门钥匙，十足的大手笔，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门钥匙很贵重？”哈利疑惑地问。

    “这种魔法最初开发时，门钥匙的制作的确很复杂，需要特殊的材料与工艺，而且传送路径也需要一对一单独设置，不过现在不同了。”韦斯莱先生笑着说，“现在的魔法工艺可以把精准而稳定的魔法标记恒定在几乎所有物品里，而精确地魔法标记又使得我们能够一次性把大量的门钥匙编入同一套传送链路中。实际上，最近有人提出要把门钥匙技术并入壁炉传送网络系统中，如果这项技术实现，将是又一次魔法传送技术的革命。”

    “这真了不起。”赫敏兴奋地说，“这一定涉及到极为高深的魔法理论与技巧，是谁开发的？”

    “技术开发部门，确切地讲是技术开发司。”韦斯莱先生看了看赫敏，有些自豪地说：“这些都是系统工程，没有人能单独完成，实际上各国魔法部下面都有这样从事魔法科技研发的部门，还有一些非官方机构也在做同样性质的工作。如果你足够优秀，并且有这方面的意向，你可以在从霍格沃兹毕业后进入这些研究部门进修和工作。”

    他们边走边谈，步履艰难地顺着黑暗潮湿的小路，朝村庄的方向走去，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他们穿过村庄时，天色慢慢地亮了一些，原先的漆黑一片渐渐变成了深蓝色。哈利的手脚都冻僵了，韦斯莱先生则不停地看表，当他们抵达白鼬山山顶时，距离门钥匙启动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众人分散开开始寻找门钥匙，这些门钥匙被做成一些稀奇古怪的破烂儿的样子，以防止有麻瓜把它们拿走，就在众人在黑暗中寻找时，他们遇到了阿莫斯·迪戈里和他的儿子，塞德里克·迪戈里，他们已经先一步找到了钥匙。

    阿莫斯·迪戈里是韦斯莱先生的同事，在魔法部神奇动物管控司工作，不久前鹰马巴克比克的案子就归属与这个司负责，而塞德里克·迪戈里和哈利一样在霍格沃兹上学，而且他还身兼赫奇帕奇学院的男学生会主席、魁地奇球队队长，以及霍格沃兹女学生公认的大众情人等数个身份。

    韦斯莱先生和阿莫斯·迪戈里寒暄着，很快迪戈里先生便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哈利。

    “天哪！”阿莫斯·迪戈里说，眼睛一下子睁着溜圆，“哈利？哈利·波特？”

    “嗯——是的。”哈利平淡地说。

    哈利现在对于人们的大惊小怪已经习惯了，他印象中人们认出他以后的反应可以大致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像迪戈里先生一样大呼小叫，然后盯着他额头上的疤看；另一类则是讶然噤声，然后或畏惧或阴郁地审视着他——而后者几乎都是知晓索伦事迹的人。

    “当然啦，塞德谈到过你。”阿莫斯·迪戈里说，“他告诉了我们去年他和你比赛的事……我对他说，我说——塞德，这件事等你老了可以讲给你的孙子们听，很了不起……你打败了哈利·波特！”

    哈利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也就没说话。弗雷德和乔治又都皱起了眉头，而塞德里克则显得有点儿尴尬。

    “哈利从扫帚上掉下来了，爸爸，”他小声地嘟囔说，“我告诉过你的……是一次意外事故……”

    “是啊，可是你没有掉下来，对不对？”阿莫斯亲切地大声说，一边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我们的塞德总是这么谦虚，总是一副绅士风度……但赢的人总是最棒的，我敢肯定哈利也会这么说的，是吗？一个从扫帚上掉了下来，另一个稳稳地待在上面，你不需要具备天才的脑瓜，就能说出谁是更出色的飞行家！”

    哈利听着迪戈里先生的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混杂着些许无奈和恼怒，但更多的却是淡漠。他看了看面生得色的迪戈里先生和站在一旁颇为尴尬的塞德里克，内心深处不禁地生出一种不屑与轻视。他突兀的想到了索伦，想到了他面对其他人时那高高在上的淡漠神情，想到了他时常伴着冷笑说出的那句话——“他们只是凡人”。

    哈利恍然意识到，深林之中的经历带给自己的，远非只有更强的魔法力量与施法技巧，更有心灵层面上的蜕变。一切都发生的无声无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改变了这么多，更令他惊讶的是，他对这种变化已然习以为常。

    心思转动间，哈利的双瞳陡然向内坍缩，变得狭长宛如刀锋，淡淡的银色从瞳底泛起，只不过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在昏暗的夜色中，这一切就连哈利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哦，我想时间快到了。”韦斯莱先生岔开了话题，他看了一眼怀表，然后问迪戈里先生：“阿莫斯，我们还要等什么人么？”

    “不，这附近只有我们了。”迪戈里先生说，他耸了耸肩，“其他人要么提前走了，要么没弄到票。”

    “那么，我想我们该准备出发了。”韦斯莱先生松了口气说。

    一行人围成一圈，把手放在被做成一只旧靴子的门钥匙上，韦斯莱先生的另一只手里拿着怀表，盯着时间。

    “准备好！”他大声说，“五——四——三——二——一……”

    话音一落，随着一阵魔法波动从钥匙上快散开，一行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