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

    翌日清晨，少林寺钟声「铛铛」响起，群雄又聚集在广场之中。

    「众位英雄请了。昨日比武较量，丐帮副帮主『剑之子』王希仁大侠艺冠群雄，现在便请王副帮主至山後破关，提取『金毛狮王』谢逊。老僧为各位领路。」那名少林老僧越俎代庖，站出来朗声说道，俨然已取代了几位神僧成为少林的主事人。

    他话一说毕，当先便行，王希仁率领丐帮一众弟子紧随其後，之後就是各路群雄，齐向少林後山方向走去。众人上得山峰，见到三棵大松树，每棵大松树下，均盘膝坐着一名老僧。三僧身形矮小瘦削，嵌在松树树干之中，便像是三具僵屍人乾。三名老僧肤色各异，一人黄面，一人白面，一人黑面，唯独黄面老僧一眼已眇。

    「谢逊囚於三株苍松间的地牢中，看守地牢的是本派三位长老。王副帮主武功天下无双，只须胜了本派这三位长老，便可破牢取人。我们大伙儿再瞻仰王副帮主的身手。」那少林老僧道。

    「三位高僧既是少林派长老，自是武学深湛。在下以一敌三，实在是大不敬。」王希仁道。

    「莫非王副帮主想找人帮手？有人相助怎显示你武冠天下的身手呢？」少林老僧言下之意，自是不同意王希仁找人联手破关。

    「少林寺没有在比武之前明言有这最後一关，未免有点……嘿嘿……现在王副帮主找人联手闯关，不但合情合理，还很公平呢。」山东拳师夏胄朗声道。他昨天被王希仁所救，只是当时心情激愤，对王希仁礼数不周，事後想起内心非常懊恼，於是今天便找机会为王希仁出头说话，报答他的恩情。

    「哈哈，我们少林寺生擒了谢逊，自可设置一些难关考验挑战者，若果挑战者过不了此关，又凭什麽得到屠龙刀？」少林老僧笑道。

    「空如，老衲三人不是早说了任凭天下群雄一起挑战吗？这位王副帮主既要找人帮手，便让他去吧。」那黄面老僧说道，这几句话却说得山谷鸣响，显是内力深厚之极，群雄不由得耸然动容。

    「是的师伯。请问王副帮主找了什麽帮手？」既然黄面老僧不介意，那老僧空如也不好枉作小人，遂向王希仁问道。

    「感谢三位长老的通融。在下邀请了两位朋友帮手，希望跟三位长老来个公平较量。」王希仁向三位少林长老拱手道，然後请出两位帮手。

    「这位是西夏灵鹫宫的少主虚竹子先生，他曾在少林广场大放异彩，与『星宿老怪』丁春秋交手而占尽上风。」很多群雄也有参与玄慈神僧恶斗星宿老怪一役，所以都认得虚竹，知道他的武功不同凡响。

    「另外一位就是明教教主张无忌公子，他於昨天的比武中，虽然受了点内伤，但内功根底浑厚无比，一日之内已康复伤癒。」张无忌在光明顶上以一人之力击退六大派围攻，其後又在万安寺救出六大派，武功之强已传遍江湖，无人不晓。不过，群雄心里又非常诧异，因为丐帮素与明教不和，怎麽会忽然联手闯关呢？

    「老衲还以为副帮主邀请的是丐帮中人，那知竟然是虚竹子先生和明教教主，这个……似乎有些不妥。」王希仁、虚竹、张无忌三人携手破阵，成功机会极大，空如立即出言反对。

    「空如，你觉得我的说话是废话吗？我说了任凭天下群雄一起挑战，你听不明白吗？」黄面老僧责骂道，空如低头退下，再也不敢发声。王希仁等三人见状便不再浪费时间，走到苍松之外，拱手向三位少林长老施礼。

    「张教主今日又来赐教了。」黄面老僧道。

    「尚祈三位大师见谅。」张无忌道。

    「好说好说！这位丐帮副帮主，说道是昨日艺胜天下群雄，难道他武功还能在张教主之上吗？」黄面老僧问道。

    「说来惭愧，晚辈早已败在峨嵋派掌门手上，没缘与王副帮主一战。」

    「是风陵师太的小徒儿尼姑吗？她不像能打败张教主。」黑面老僧插口道。

    「不是，灭绝师太已然圆寂，是新任周芷若掌门击败了晚辈。」

    「哦，竟有此事？怎麽现在的年轻人武功都练得这麽厉害。」黑面老僧道。

    「三位师……长老好！晚辈曾在少林……」虚竹话未说完，已被黄面老僧打断。

    「我听他们提起过你，你很好，救了玄慈师侄，只是万事皆讲缘法，你若有心，纵使不能在少林寺里修佛，难道不能在别的地方感悟佛理吗？」

    「谢长老提点。」听罢黄面老僧之言，虚竹满面笑容，喜不自胜。

    忽听得山腰里传来琴箫和鸣之声，其後瑶琴声「铮铮铮」连响三下，四名白衣少女翩然上峰，手中各抱一具木琴，跟着箫声抑扬顿挫，四名黑衣少女手执长箫，走上峰来。八名少女分占八个方位，黑白相间，琴箫合奏，音韵柔雅。

    一个身穿淡黄衣裳的少女在乐声中缓步上峰，其美貌飘逸可谓艳压全场，连周芷若、郭芙、朱九真、武青婴等绝色美女也被彻底比下去。

    「有弟子认出她就是带着史长老遗孤、出现在卢江分舵的女子。」白世镜举步走到王希仁身旁，在他耳边道。

    「在下丐帮王希仁，感谢姑娘为丐帮戳破陈友谅的阴谋。」王希仁转头向那黄衫女子道。

    「王副帮主不用客气，小女子祖父辈与史长老的父亲有旧，自然要踢爆用史长老之名招摇撞骗的坏蛋。你们这是要挑战少林长老的阵法吗？」黄衫女子笑道。

    「是的。」

    「那你们加油了。」说完，她带着八名侍女退到一旁，准备欣赏接下来的比拚。

    「三位长老，晚辈等人冒犯了。」王希仁道。

    「来吧！」随着黄面老僧的一句「来吧」，三僧同时拿起放於身前的黑索，缓缓抖了出来。王希仁拔出长剑，而张无忌及虚竹则是空手上阵。

    对於虚竹而言，此场比试是为了换来王希仁的帮忙，救出与他关系非浅的玄慈神僧；对王希仁而言，此场比试只不过是一场挑战，是赢是输也没关系；但是，对张无忌而言，此场比试却是不容有失的一场硬仗，关系到他义父的性命，所以他用尽了全力，诸般武技层出不穷的攻向黄面老僧。虚竹及王希仁亦各自找了一个对手，前者对白面老僧，後者对黑面老僧。

    黄面老僧是另外两僧的师兄，武功亦最高，不过，单打独斗的话，却不是张无忌的对手。只见张无忌凭着强悍的内力修为，连施七伤拳、龙爪手、太极拳等上乘武功，偶尔还会用上一些怪异武功，硬生生的把黄面老僧的黑索压在五尺之内。

    白面老僧也面对同样情况，他的处境什至比黄面老僧的更为狼狈。无论内力或是招式，他都不敌虚竹，後者既得到无崖子毕生的功力，复又获得天山童姥的亲自调教，再加上正当盛年，可说是如日中天，天山六阳掌和天山折梅手的奇招妙着打得白面老僧苦不堪言。

    由於张无忌与虚竹都占尽上风，群雄的焦点都落在王希仁与黑面老僧这一场对决上，因为这是一场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比试，比另外两场有意思得多。

    昨天的比武，群雄也见识过王希仁的剑法，的确不负「剑之子」之名。不！应该说是「剑之子」这个外号已配不上他了，连一个龙套也可以称呼自己为「剑神」，以王希仁的剑法，已经不能简单地称呼他为「剑之子」了。

    与昨天跟范遥比武时一样，此时的他剑招连连，尽是施展华山的融合变招，再因应不同情况配上不同门派的剑意，攻向黑面老僧。群雄都是识货之人，知道王希仁的剑里满是奥秘，纷纷在心里揣摩着王希仁的剑法路数，可是他们没有王希仁的经历，纵是天马行空之辈也不能学成王希仁的剑招。

    黑面老僧挥舞着的一条黑索，既可简单至极，一抖之间，满地飞沙劈石，亦可巧妙异常，滚动飞舞，宛若灵蛇乱颤。若说周芷若的鞭法鬼神莫测，那麽黑面老僧的黑索便是鞭法中的皇道。

    「厉害！虚竹跟张无忌都把对手压在下风，我可不能被比下去。」王希仁心中盘算着先使出「狂歌」打乱对手章法，然後再用昨天大显神威、击败了范遥的奇招「缱绻」。

    王希仁构思神奇剑招「缱绻」的时候，初期是以衡山派多变难测的剑意为蓝本，可是却遇到了瓶颈，没什麽灵感。後来，当他寻找李文秀下落时，在西湖边有所感悟，以景入武，再配以衡山派多变难测的剑意，竟完成了这一迷离不定的剑招「缱绻」。

    首先，王希仁会高速地晃动剑身，但晃动的幅度极微，微少到对手难以察觉。其後，他剑随人走，但剑身仍然保持晃动。在这段时间，剑身晃动再加上光线的影响，会在对手的视线中做成错觉，彷佛看见了一阵「薄雾」。「薄雾」会不断蕴酿，最後形成「浓雾」，在「浓雾」底下作战，对手视力受到影响，如同待宰羔羊，任凭王希仁宰割。当然，不排除有些高手听觉一绝，能听风辨位，抵挡王希仁的攻势。

    王希仁暗调小无相功与九阳神功的真气，储蓄内力，正要全力施展「狂歌」与「缱绻」之际，黑面老僧竟回收黑索於自己身周八尺之内，修筑防线固守起来。旁观众人都大惑不解，黑面老僧与王希仁拉成均势，怎麽突然会退守呢？

    几息之後，武功较强、观察力较敏锐的人就发现了为什麽黑面老僧要缩窄防线，原来黄面老僧和白面老僧都快要抵挡不了对手的攻击，正在全力死守，黑面老僧退守是为了配合他们施展一套阵法，抵御敌方三人的强攻。只见少林三长老的黑索渐渐收短，黑索一短，挥动时少耗内力，防守起来就更见轻松。

    「只须黑索再缩短两尺，便可组成『金刚伏魔圈』，到时无论是死守不攻，还是凭着圈子的弹力反攻，也是任得我们三人决定，可是……我们真的能捱到那个时候吗？」少林三长老同时心想。交战之初，他们过於托大，少看了虚竹和王希仁，没有立刻施展「金刚伏魔圈」，那知王希仁的实力异常强悍，而虚竹更是强到了逆天的地步，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使得三位少林长老到现在还未能组成「金刚伏魔圈」。

    「无忌孩儿，我双手染满鲜血，早已死有余辜。你们与少林寺三位高僧争斗，若是再有损伤，我岂非罪上加罪。无忌孩儿，你快快率同本教兄弟，退出少林寺，否则我立时自绝经脉，以免徒增罪孽。」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三株松树之间的地底传出来，正是谢逊以「狮子吼」神功在地牢中说话。

    「不，孩儿必定要把义父救出来！王兄，我跟虚竹子先生联手压制他们，请你救出我的义父。」语毕，张无忌全力施展乾坤大挪移神技，在三株松树间左穿右插，压制着三位少林长老。虚竹本是少林弟子，下手之时已稍有留手，但眼见张无忌如斯紧张，下意识地加快了进攻节奏。

    王希仁跃进三株松树的中心，放下长剑，双掌一推一转，立时推开盖在地牢上的大石。「谢前辈，晚辈得罪了！」王希仁说道，然後探手下去，抓住谢逊的後心便提了上来。

    谢逊被王希仁救出後，主攻的张无忌率先缓下手来，虚竹和三位少林老僧感应到他的意图，也慢慢地收回力道。

    「几位年轻人武功了得，我等三个老和尚佩服佩服，便请你们将谢施主接走吧。」黄面老僧道。

    「谢大师。」若在平时，张无忌也许会再跟三位长老客套一番，但他心念谢逊，话一说完便要回身去看望谢逊。那知变生肘腋，张无忌回身的一刹那，他看见了一道身影挥鞭偷袭正要替谢逊解xue的王希仁。

    偷袭之人速度之快，骇人听闻，王希仁反应不及，唯有往前一跳。「嗖」的一声，王希仁的背部硬生生吃了一记长鞭，即使及时运起护体真劲，还是疼痛入骨。

    「小心呀，副帮主！」

    「哎呀，王大哥，有人偷袭你！」此时丐帮及郭芙等人的提示声才传了过来。王希仁长剑放在地上，未及拾回，只能回过身来，忍痛摆出破玉拳的「封闭手」，以防偷袭之人再施辣手。但是，那人的目标并不是王希仁，而是地上的谢逊。

    「呸，贱人……」谢逊喝道，那人一伸手便点了他的哑xue和几处要xue，并且骂道：「姓谢的，事到如今你还出口伤人？你罪行滔天，命悬我手，难道我便杀你不得吗？」王希仁已经看清楚向他施袭之人是周芷若，难怪身法如斯快捷绝伦。外表瘦弱的她单手提起身材粗壮的谢逊，举重若轻，不得不让人佩服她的实力。

    「芷若，不可伤我义父！」张无忌喊道。

    「张无忌，当日你在婚礼中舍我而去，可曾料到有今日之事？」周芷若斜眼睨着张无忌冷笑道。周芷若武功虽还及不上张无忌或虚竹，但已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要在她手底中抢回谢逊，实在是极度困难。

    蓦地里黄影闪动，一人飞身过来，五指伸张，往周芷若头顶插落，所使手法与宋青书杀毙水云道人的全然相同。此人身法实在太快，出手也狠，周芷若只得翻手上托，挡开这一招杀着，再定眼望向来者，竟是那绝美的黄衫女子。黄衫女子冷笑一声，继续出招，周芷若逼於无奈与她比拚起来。周芷若忙於和黄衫女子拚斗，自然无暇顾及谢逊，「砰」的一声，被封了xue道的谢逊跌在地上。

    「义父！」张无忌抢上扶起谢逊，并为他解xue。王希仁拍了拍张无忌的肩膀，并指向场中恶战的黄衫女子和周芷若。张无忌理解王希仁的意思，便扶着谢逊，跟着他及虚竹一起向後退开，把地方让给激战中的两个奇女子。

    周芷若右手手执长鞭，面对黄衫女子的一双空手，依旧落於下风。黄衫女子的武功与周芷若乃是同一路子，飘忽灵动，变幻无方，但举手抬足之间却是正而不邪，如果说周芷若形似鬼魅，那黄衫女子便是态若神仙。

    只听得那黄衫女子一声清叱，左手翻处，已夺下周芷若手中长鞭，跟着手肘撞中她胸口xue道，右手箕张，五指虚悬在她头顶。「你要不要尝尝『九阴白骨爪』的滋味？」黄衫女子问道。

    「放了我派掌门人！」峨嵋一众弟子纷纷跑了出来，拔剑围着黄衫女子，只是周芷若命悬人手，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黄衫女子的随行侍女也不甘示弱，护在主子的身旁，与峨嵋派对峙起来。

    「姑娘救了我的性命，深感大德。这位周姑娘若不悔悟，多行不义必自毙，求恳姑娘今日暂且饶她一命。」谢逊朗声说道，他双目虽然不能视物，但於周遭一切情景却听得十分清楚。

    「金毛狮王悔改得好快。」顿了一顿，黄衫女子续道：「可惜，我要从她身上找回我祖上传下来的宝物，不能就这样放过她，不过我想那宝物应该被她毁了。」

    「原来如此。」谢逊蓦地转身，指着一名少林老僧叫道：「成崑！你在这里！你站出来，当着天下英雄之前，将诸般前因後果分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