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

    自从目睹韦一笑神奇的身法後，王希仁一直苦思如何改进自己的轻功，虽然未竟全功，但也有了长足的进步。王希仁起步比慕容复及方东白迟，但凭着较佳的轻功水平，在途中已经赶过了他们。

    望着远方洪七公的背影，王希仁竭尽全力地追赶着。未几，王希仁看见了洪七公往一栋建筑物破窗而入，王希仁当即朝那栋建筑物奔去。在跳进那栋建筑物之前，王希仁眼角余光看到大门上有一块牌匾，匾上写了三个字：「藏经阁」。

    「……贫僧得悉慕容先生的噩耗，为报知己，便前赴大理天龙寺，欲求六脉神剑剑谱，焚於先生墓前。那知天龙寺的枯荣大师狡诈多智，竟在要紧关头将剑谱以内力焚毁。小僧虽存墓前焚谱之念，却未能完成，抱憾良深。」王希仁进得藏经阁，一个番僧正在说话。那番僧身穿黄色僧袍，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布衣芒鞋，面上神采飞扬，隐隐有宝光流动似的，便如是宝玉明珠，自然生辉。「这个鸠摩智是由哪一条路跑进少林寺？怎麽来得比我还快？」王希仁心下大惑不解。

    「大师心存此念，在下已不胜感激，何况六脉神剑尚有传人，适才大理段公子与犬儿相斗，剑气纵横，天下第一剑之言，确是名不虚传。」慕容博道。

    便在此时，慕容复已来到藏经阁中，刚好听得慕容博说起段誉以六脉神剑胜过自己之事，不禁无地自容。方东白也紧随在慕容复身後走进了藏经阁。

    「我们这八个人相互之间的关系倒复杂得很。」王希仁环目一顾，心里想道。

    八人中，想法最简单的是萧远山，他现在一心只想把大仇人慕容博生吞活剥。他的儿子萧峰心里想法就挣扎得多，他当然想把祸害了自己一家的慕容博手刃了报仇，但是慕容博可是把阿朱养大的恩人，虽然阿朱很体贴温柔，但萧峰知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一定不想慕容博横死在少林寺。另外，萧峰很清楚洪七公的为人与他跟上来的目的，就是要把滥杀无辜的萧远山除去。萧峰十分尊敬洪七公，但是也不会让他伤害自己的父亲，「大义灭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慕容博在原着中是希望萧峰以大辽南院大王的兵力帮他打下江山，重建大燕，可是现在横看竖看萧峰也不像是身居高位的人，慕容博应该不会提出这个方案吧。如果他要密谋做反，为什麽又要现身於众人之前？王希仁真心觉得自己猜不透慕容博的想法。至於他儿子慕容复，经过今天惨败一役，深知自己的才能武功不足以成就大业，於是一心希望父亲带领着自己及一众家臣复辟大燕。

    天竺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虽算是站在慕容博那一边，只是不安好心，跟过来只是想要混水摸鱼，并不是全心想要帮助慕容博脱困。

    洪七公当然是想铲除了萧远山，但同时又对慕容博极度不屑，觉得不能放任他在江湖上搞风搞雨，如果能把两人都留在少林寺，那就理想不过。黄蓉担任帮主时，方东白曾跟萧峰一起共事过，只是在萧峰接任帮主之前，他就变成了失踪人口。萧峰上任後，声言没有得到方东白的死讯，就不会找人补上方东白的职位，所以直到萧峰被逼走前，青莲使者一职还是悬空。直到袁承志上场後，新人事新作风，才找人担任青莲使者。照这个月来方东白的态度，他应该会对洪七公唯命是从，但不知会不会对萧峰手下留情。

    王希仁虽心底欣赏萧峰，而慕容博对他也有传剑之恩，只是背景使然，他必定会站在洪七公这一边。「最好的结局，是扫地僧出手，把萧远山和慕容博收归其下，那就皆大欢喜了。」王希仁心想。以上的分析虽然长篇大论，但在王希仁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场上众人仍然是剑拔弩张。

    「这里萧氏父子欲杀我而报仇，洪老帮主也不像要对我手下留情，大师以为如何？」慕容博道。

    「忝在知己，不能袖手旁观！」鸠摩智道。

    「今日之事，不判生死，决不罢休。恶贼，受死吧！」萧远山呼的一掌，便向慕容博急拍过去。慕容博凝运功力，双袖一拂，将他掌力化去。「喀喇」一声响，左首两座书架断成数截，木片纷飞，架上的经书都倒塌下来。萧远山这一掌劲力雄浑，慕容博虽然将之拂开，却未得消解，只是将掌力转移了方位，击中了书架。

    「萧老英雄果然厉害，我与你之前三次相斗，原来你也留有余力。」慕容博转头向萧峰道：「萧大侠，家婢阿朱最近身体可好吗？」

    「你……你什麽也知道了？」萧峰闻言一呆，反问道。

    「你早前相救大理段氏的人时，我碰巧经过那里。想不到阿朱是大理段王爷的千金，更想不到她与你已成亲了。」慕容博淡淡道，一旁的慕容复也露出惊讶的神情。

    「孩儿，你成亲了？」萧远山问道。

    「是的，爹……」萧峰话未说完，慕容博插口道：「不只成亲了，还怀有你的乖孙子。」

    「他说的是真的吗？」萧远山一面激动地问道。

    「对，阿朱她已怀有好几个月的身孕了。」萧峰答道。

    「哈哈，想不到我萧远山竟有机会做人家的亲爷爷！娘子，你也做人家的亲奶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远山仰天长啸道。

    「阿朱虽说是慕容世家的奴婢，可是我已把她当成是亲女儿看待。她不仅不用做什麽杂事杂务，反而更加是一榭之主，手下有自己的厨子和仆役。我曾经想过要把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想不到最後她竟觅得萧大侠这麽的一个如意郎君，实在是可喜可贺。」慕容博笑道。

    萧峰听罢慕容博之言，不禁尴尬起来。眼前是自己一家的大仇人，自己与父亲苦苦地追上来就是为了手刃他报仇，那知他竟与自己攀上了一个翁婿关系来。

    「孩儿，家嫂既然身怀六甲，你就给我好好待在这里，不要动手，报仇之事让我自己来！」萧远山豪气道。把鸠摩智包括在内，慕容世家那边一共三人，萧氏父子纵使一齐上阵也难以取胜，更何况是只得萧远山一人。

    萧峰正待说话，一路没出声的洪七公却开口道：「老萧，老叫化会为你在一旁掠阵，不会让其他闲杂人等来插手你与这个无耻之徒的生死相搏。你打赢了报仇後，便来我这里受死；你打输了，老叫化也会挑战这个慕容博，顺道为你报仇。」

    此言一出，封死了鸠摩智和慕容复出手的机会。

    慕容博老jian巨猾，打算利用阿朱与萧峰的关系，逼得萧峰袖手旁观，然後他便可跟慕容复联手对付萧远山。那知出现了一个多管闲事的洪七公，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萧远山深深地望了洪七公一眼，突然一爪向慕容博的头颅抓去，王希仁认得是少林派的龙爪手。原着中没有提及过萧远山的师门及所用武功，王希仁本以为能一睹他的真实功夫，那知他竟然使用偷学回来的龙爪手。

    被偷袭的慕容博也不慌张，面露微笑，手成拈花之势，一指弹向迎面而来的萧远山，把他逼退了半步後，反客为主，向萧远山扑了过去。

    「希仁，好好看人家高手比武，对你提高眼界很有帮助。」洪七公对王希仁道。

    「谢七公提点。」王希仁应道。洪七公不说，王希仁也会留神揣摩两人的武学造诣。

    龙爪手是空性神僧的绝技，在光明顶上王希仁也曾见识过。此时萧远山使出的龙爪手，招式巧妙凌厉之处，更胜过空性神僧。他的对手慕容博仍然是手成拈花之状，或弹指或擒拿，双手翻飞拆解着萧远山的龙爪手。

    「七公，他用的是拈花指吗？怎麽有这麽多的擒拿招数？」王希仁问道。

    「除了拈花指，还有拈花擒拿手。虽说拈花指与拈花擒拿手招意类近，只是每个少林绝技都经过千锤百链，他能把两套武功混在一起，他的武学修为的确是不同凡响。」洪七公虽不耻慕容博的为人，但还是由衷地赞赏他的武功。

    萧远山是蒙古人，惯了直来直去，若是硬要与慕容博比招式变化，无疑是扬短避长。有见及此，他把龙爪手最後两式使了出来，分别是「抱残式」和「守缺式」。骤眼看去似乎是破绽百出，出招者手忙脚乱，竭力招架，但实际上这两招大巧若拙，似守实攻，每一处破绽中都隐含着厉害无比的陷阱。龙爪手本来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但到了最後这两式时，刚猛中暗藏阴柔，已到了返璞归真、炉火纯青的境界。

    慕容博没练龙爪手，但曾翻阅过龙爪手的秘笈，深悉这两招厉害之处，当下不敢大意，豁出全力，双手均作拈花之状，左手手指连点，右手上下挥舞，硬撼萧远山的杀着。

    两人功力不相伯仲，指力对指力的情况下，斗了个旗鼓相当。萧远山知道龙爪手奈何不了慕容博，於是改爪为掌，一掌普普通通拍向慕容博。

    慕容博认得此招是「一拍两散」。所谓「一拍两散」，是指一掌拍在石上，石屑四「散」，拍在人身，魂飞魄「散」。这路掌法就只这麽一招，只因掌力太过雄浑，临敌时根本用不着第二招，敌人便已毙命。

    「这个蒙古鞑子竟这麽了得，连这招也练成了！」慕容博心中震惊，但手上不敢怠慢，用起家传绝学「斗转星移」，把这可怕的一掌，往两旁化去。「喀喇喇」之声再响，右首几座书架上的经书又倒了下来。

    「一拍两散」极耗内力，难以维持。萧远山继续催动掌法，但招式已变，正是少林的另一套绝技「般若掌法」。慕容博也弃用手上功夫，改用腿法，一套「如影随形腿」使了出来，连蹬了萧远山五六脚。

    萧远山含恨出手，经常不顾一切狂攻对手。不过，慕容博亦非等闲之辈，虽不及萧远山的凶猛，但对於招式细节的掌握却在他之上，所以萧远山要独力报仇，绝对不是易事。

    「卑鄙！」洪七公蓦地骂道，与萧峰同时抢出，把两道无形掌劲挡了下来。「老叫化说了不要sao扰他们两人的决斗，兀那番僧，你是不是聋了？」洪七公瞪着鸠摩智道。鸠摩智满面的不以为然，但心底震惊不已，自己无声无息发出的两记火焰刀掌劲，竟同时被洪七公及萧峰两人挡住。

    洪七公冷哼一声，左掌拍向鸠摩智右臂，去势急劲，来得奇快无比，正是降龙十八掌的「利涉大川」。藏经阁内空位本就不多，而且萧远山与慕容博在另一头决斗，鸠摩智无从闪避，唯有以火焰刀硬挡。「砰」的一声，两人各自後退了半步，竟是平分秋色，不分高下。

    「这番僧好生了得，竟不在那金轮法王之下！」洪七公曾在英雄大会窥伺一旁，知道金轮法王是西藏的一大武学宗师，比自己年轻得多，所以在万安寺与他对上时不敢轻敌，一上手就是神妙灵巧的打狗棒法，不与之硬碰。鸠摩智好像比金轮法王还要少上几岁，但不料内功掌力竟如此强横，与自己的降龙十八掌对掌却不落下风。

    在得知老朋友穆人清快要去逝後，洪七公杀敌比武时没有以往的无所忌惮，少用了掌，多用了棒。此时发现了鸠摩智出乎预料的强悍，自然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根黄竹棒，再度向鸠摩智攻了过去。

    洪七公没用上打狗棒法，反而施展了另一套「太宗棒法」。此套棒法与「太宗长拳」一样，传闻是唐太宗李世民所创的皇室武学，去到後来，演变为武林中常见的普通武功，走江湖的人没见过这两套武功，实会被人取笑。

    在洪七公的棒下，一招一式朴实无华，大巧若拙，鸠摩智的火焰刀劲竟然无用武之地。只是大轮明王不是浪得虚名，他一掌推出，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

    「千手如来掌！」萧峰皱眉道。他本想全神贯注守在萧远山的身边，只是洪七公上阵与鸠摩智比拚，他不得不分神留意这一面的战斗。

    阅历丰富，经验老到的洪七公知道迟得顷刻，对手便会八掌变成十六掌，进而幻化为三十二掌，当下再不留力，黄竹棒挥出，攻向鸠摩智右肩，正是丐帮帮主的不传绝技「打狗棒法」。

    「为什麽丐帮会有这麽厉害的一套棒法？究竟鸠摩智在哪里学的小无相功？」王希仁实在想不明白一群乞丐如何创出如此巧妙的一套棒法来，也想不明白鸠摩智在哪儿习得小无相功。

    「方前辈，请你为七公掠阵。」本想静静观战的王希仁瞧见了蠢蠢欲动的慕容复，心中一动，便出言挑战道：「在下丐帮王希仁，想向慕容公子讨教。」

    「在下久仰『剑之子』大名，今日正好领教。」慕容复冷冷道。

    王希仁见慕容复手上并无兵刃，也不占他便宜，空手一招「石破天惊」直击而去。慕容复两手虽布满剑伤，但未及根骨，武林中人受伤是等闲事，也未影响了战斗力，於是慕容复也是一掌迎上。

    「砰」的一声，慕容复向後退了两三步，掌力方消，跟王希仁接战的第一掌，几乎以完败告终。「这小子内劲竟这麽深厚，怎麽可能！」慕容复大为震惊，只是王希仁又攻了过来，只好急变几套掌法，避过他的掌力，再寻求反攻。慕容复的招数的确是变化万千，再加上他的「斗转星移」，让不算精於拳脚功夫的王希仁狼狈万分。

    「他的斗转星移与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差相彷佛，只是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好像更难对付，不过这应该是因为张无忌比慕容复厉害的缘故，那边慕容博用的斗转星移也是神乎其技得很。」王希仁心中一直分不出斗转星移与乾坤大挪移的高下，於是借此机会与慕容复比试一番，看看两者的分别。

    试招完毕，王希仁正打算拔剑而出，以正自己「剑之子」之名，忽听得长窗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善哉善哉！佛门清净地，几位施主大打出手已是不该，藏经阁中珍贵手抄本无数，在几位高手的掌力下，快要毁之一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