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

    面对状若疯虎、迎面扑来的石万嗔，程灵素冷静地从怀中取出一物，趁混乱投掷出去。王希仁定眼看去，该物竟是与刚才石万嗔投掷的圆弹一模一样，会场霎时又是一阵浓雾，不过这一次是黄色的。不知情的人定以为是石万嗔又再投多一颗毒弹。

    石万嗔见状自然停步，然後急急取出药丸含在口中。黄色烟雾慢慢扩散，把石万嗔的身影遮掩住，王希仁把握机会，一招「天外飞龙」，长剑脱手飞出，狠狠射向石万嗔的方位。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呼後，石万嗔没再传出任何声响，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受伤逃了。

    「大哥，你不是应承了不跟他动武吗？」程灵素嗔道，不待王希仁回话，继续道：「大哥、二哥，你们先护着我回去两个jiejie那里，我没想过他会用神风弹，现在场面混乱，我怕jiejie她们会被误伤。」胡斐闻言拔刀与王希仁一起护着程灵素回到坐位上。

    「三妹，你可以给我几颗药丸吗？」胡斐问道。程灵素知道他是拿去给袁紫衣，她也看见了袁紫衣的尼姑打扮，一时不懂得说些什麽，只好给他几颗解毒药丸。

    现场黄绿两色烟雾弥漫，胡斐凭着记忆走去袁紫衣的身旁，默默地给她解毒药丸。「含在口中解毒的。另一位师太呢？」胡斐问道。

    「她是我的师父，她跟那个恶贼见这里有毒雾，边打边走了。」接着两人不知说什麽好，终於胡斐轻轻叹了口气道：「袁姑娘……」

    「贫尼圆性。」袁紫衣双手合十黯然道：「我一直瞒着你，是我不好。我自幼出家，法名叫做『圆性』。我说『姓袁』，一来这是我娘亲的姓，二来便是将『圆性』两字前後调转。『紫衣』，那便是缁衣芒鞋的『缁衣』了！」

    「你……为什麽要骗我？」

    「我奉师父之命，从回疆到中原来。单身一人，若作僧尼之装，长途投宿打尖非常不便，因此改作俗家打扮。我头上戴的是假发，饮食从不沾荤腥，想是你没看出来。」顿了一顿，圆性续道：「师父跟那恶贼不知打到哪里去，我要趁机找汤沛报仇！」

    「什麽？」胡斐问道。圆性不答，大声道：「汤沛，你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心存歹念，跟红花会和石万嗔暗中勾结，要拆散福侯爷的天下掌门人大会。」她说得清脆响亮，众人茫无头绪之际，忽听得她斩钉截铁的说了出来，所谓先入为主，无不以为是汤沛所为。

    两种颜色的毒雾都消散了不少，众人稍感不适，倒没中毒迹象。投掷毒弹的石万嗔和他两个徒弟不见了，想来是逃之夭夭了，这麽一来更是死无对证。福康安心中怒极，手一挥，王剑英、周铁鹪等高手卫士都围到了汤沛身旁。

    「妖尼，这种事也能胡说八道麽？」汤沛喝道。

    「『甘霖惠七省』汤沛汤大侠，你帽子之中，藏的又是什麽？」圆性冷冷的道。汤沛一愕，取下帽子内内外外看了几遍，绝无异状。为示清白，汤沛便将帽子交给周铁鹪。周铁鹪仔细看了看，也没发现什麽。

    「请周大人割开来看看。」周铁鹪如言取出小刀，割开了汤沛的帽子，只见帽内藏有一信。

    「这……这……」汤沛面如土色道，忍不住想过去看看，王剑英和曾铁鸥抽刀拦住。

    周铁鹪将那封信呈上给福康安，福康安接过来看，越读越愤怒，几欲气破胸膛，信中竟是关於乾隆王的身世之谜及福康安当年被红花会所擒之耻。福康安气得面色铁青，双手颤抖，随手接过手下递上来有汤沛字迹的另一封信，一瞥之下，两封信字迹大体相同。

    「你……你是银姑的女儿！」汤沛陡然叫道。

    「你终於认出来了。」圆性冷笑道。

    「福侯爷，这尼姑是小人的仇家。她设下圈套，嫁祸於我。侯爷，你千万信她不得。」汤沛大叫道。

    「不错，我是你的仇家。我母亲走投无路，来到你家，你这人面兽心的汤大侠，见我母亲美貌，竟强行侵犯她，害得我母亲悬梁自尽。此事可是我嫁祸於你吗？」

    「不错，确有此事。」权衡轻重，汤沛宁可直认此事，也好令福康安相信这小尼姑是挟仇诬蔑。

    「伪君子！衣冠禽兽！」

    「姓汤的你自居大侠，实是不识羞耻，照我看你是『谎话遍七省』！」群雄纷纷大骂道。

    「我一直想杀了你这衣冠禽兽，替亡母报仇，可是你武功太强，我打你不过，只有日夜在你屋顶窗下窥探。天网恢恢，终於给我听到你跟红花会赵半山、常氏兄弟这些匪徒和那个石万嗔阴谋私议，意图破坏这个天下掌门人大会，不让福侯爷顺利收买人心。如果不是你汤大侠故意留手，赵半山武功虽高，又岂会如此容易抢走一只玉龙杯。」

    「你胡说八道，哪有此事？」汤沛喊道。圆性并不回答，回头向凤天南上下打量着。

    「凤天南，原来是你从中捣鬼！你要我暗中助你，好让你五虎门在掌门人大会上技压群雄，这时却又叫你女儿来加害於我。」汤沛心念一动，叫道。

    「我女儿？她……是我的女儿？」凤天南惊道。群豪听了两人之言，无不惊奇。

    「你还在这里装疯卖傻！你看看这小尼姑，跟当年的银姑有什麽分别？」汤沛冷笑道。凤天南瞪着圆性，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凤天南，你说，她是不是你的女儿？是不是你两父女设下圈套，加害於我？」

    「我为什麽要害你？」

    「只因我逼死了你的妻子银姑。」

    「这种女子，凤某得手後便丢，谁说是我……」凤天南说到这里，忽然见到圆性森然的目光凝视着自己，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

    「事已至此，我也不必隐瞒了。那无影银针，是你放还是我放？你若能放，那便射我一枚试试。」汤沛道。

    「怪不得他的银针无影无踪，原来根本不是他放的。」群豪均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你勾结红花会及石万嗔的阴谋，你便想偷放银针，暗中助我，卖一个好，盼望我不向福侯爷揭发你的jian计。嘿嘿，可是我凤天南赤胆忠肝，一心报效满清，岂肯受你这种jian贼收买……」凤天南大声说道，倒打汤沛一耙。

    汤沛听得他竟然反咬一口，料想他必定越说越是不堪，暴怒之下，双足一踩，四枚银针激射而出，射进了他的小腹。凤天南大叫一声，摔倒地上，眼见是活不过来。

    「汤沛要拿下，那个女尼也要拿下查问！」福康安下令道。王剑英、周铁鹪等一拥而上，将尚要行凶的汤沛抓住。

    「快走！迟了便脱不了身。」胡斐见形势不对，纵身抢到圆性身边低声道。圆性点了点头，王希仁也把程灵素等人带到他们二人的身旁。程灵素眼见众卫士逼近，竟再拿出一颗毒雾弹，向众卫士抛去，这次是红色的烟雾。

    在场群雄经历了黄绿两色的生化袭击，均无事发生，以为这一颗红色烟雾弹也是虚有其表。那知这一次一吸入少许浓烟就立时上吐下泻，整个场面混乱无比，众卫士自然没能力再去捉圆性等人。已经被擒住的汤沛乘着混乱，打倒了拿住他的卫士，逃之夭夭。

    「你们先走，我自己的仇要自己报！」圆性看见了汤沛逃走，於是撇下王希仁等，追了上去。

    「二弟，女孩子们武功不高，先保护好她们离开这里再算。」王希仁见到胡斐望着圆性离去的方向发呆，便对着他喝道。

    「对不起，大哥。」胡斐回复正常，与王希仁趁着混乱，护着众人离去。

    「现在我们趁着他们中了三妹的毒才可乘机逃了出来，待他们回过神来，城门一闭，到处盘查，再要出城便难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城。」王希仁道。当下众人找回两匹白马，赶紧离开邺城。

    「三妹，你跟石万嗔的烟雾弹是什麽东东？」离开了邺城，王希仁想起了刚才的三色烟雾弹，向程灵素问道。

    「烟雾弹？大哥说得倒是贴切。那叫『混沌神风弹』，乃西域大食国的人研发，是我师祖传下来的宝物，一共三颗，两颗给了师父，一颗给了石万嗔。如果单只投掷一个神风弹，绿色肚泻，黄色呕吐，红色酒醉；但是如果同时投掷两枚的话，反而会相互解毒，吸入毒烟的人只会微感不适；不过，三枚齐出的话，恐怕会上吐下泻，又晕又呕好几天了。」

    「这麽神奇！」众人都啧啧称奇。

    「神奇也没用了，我跟姓石的神风弹也在今天用完了。」程灵素道。众人言谈之间已经远离了邺城，忽听得前面路上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过了片刻，蹄声渐近，九匹马自西而来。众人凝目一看，只见当先一人相貌俊秀，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却不是福康安又是谁呢？

    「没可能的吧，他应该吸入了不少毒烟，怎可能在此处出现？」程灵素奇道。

    「让我擒贼先擒王！」王希仁知道遇上了红花会群雄，於是纵身跃起，左拳一招「玉石俱焚」向疑似福康安的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面门打去。这一拳乃是虚招，不待陈家洛伸臂挡架，右手五指成鹰爪之形，拿向他的胸口，却是「鹰蛇生死缚」的厉害招数。

    陈家洛不理会王希仁的左拳，右手食指和中指陡然伸出，点向他右腕要xue。出手之快，指法之奇，还在段延庆之上。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刹那，王希仁立即变招，一招「罗汉传经」，右掌击向他两根点xue的手指，只消一掌击中，非教他指骨折断不可。岂知陈家洛竟不缩手，其余三根手指一伸，翻成掌形，手臂不动，掌力已吐，和王希仁硬生生拚了一掌。

    两掌相交，陈家洛身子微微一晃，随即坐稳，王希仁则借势向後飘出两丈有余，轻飘飘的落在地下，仍是神完气足，稳稳站定。王希仁身後众人料不到「福康安」竟有这等精湛巧妙的武功，心底惊诧不已。

    「小子，为何无缘无故出手袭击我们？」陈家洛身旁的红花会二当家，独臂道人无尘问道。

    「福康安，你武功原来如此了得，我是比你不上。我们破坏了你的天下掌门人大会，你来捉拿我们是理所当然，不过以为单凭你及身後八人就能让我们束手就擒吗？」王希仁纵声叫道。

    「原来又是一个认错人的傻小子。你说你们破坏了天下掌门人大会，是怎生破坏法？」无尘笑道。

    「不用装模作样，戏耍於我们。你们即管放马过来。来一双，我两兄弟就杀你一对！」胡斐道。陈家洛与众当家看了看胡斐，再看他身後的白马，对他的恶言恶语面露微笑，不以为然。

    无尘一踪下马，也没见他伸手抬臂，只是眼前青光一闪，他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拔剑手法之快，实是前所未见。「让老道看看你怎样杀我们一双！看剑！」但见青光闪动，在一瞬间竟已连刺胡斐八剑。

    这八剑快捷无比，胡斐那里看得清剑招来路，只得顺势出刀招架。他家传的胡家刀法实是非同小可，无尘八剑虽快，还是被他一一挡住了。胡斐虽然略感手忙脚乱，但第九刀立即转守为攻，挥刀斜削出去。无尘长剑一掠，刀剑粘住，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好剑法，好刀法！」双方齐声喝彩。

    「好小子，刀法不错！今晚三更，我在陶然亭畔等你两兄弟。你两兄弟要是怕了，便不用来。」无尘约战道。

    「大丈夫只怕正人君子，岂怕鹰犬奴才！」胡斐昂然道。

    「说得好！」马上众人都是拇指一翘，然後纵马离去。

    「你们决定了去赴这个陶然亭之约？他可是福康安呢。」刘菁问道。

    「难道他真的不是福康安？那决计不会，我们没理由集体认错人。」胡斐沉吟道。

    「可能真的不是福康安，我们刚刚才捣乱了天下掌门人大会，福康安哪有可能离奇地在这里出现？不过，我们两兄弟既然应承了这个陶然亭之约，自然要去跟他们一分高下。」王希仁道，胡斐点头赞同。

    众人走出数里，找到一家农家，买了些白米蔬菜，再由王希仁做了饭，让大家饱餐一顿。

    「真的很好吃呢！」李文秀道。

    「现在没有好食材，不然会更美味！」刘菁俨如王希仁的代表。

    「想不到大哥竟然是厨神，三妹的厨艺已经不错，大哥你的厨艺却是逆天的。」胡斐道。

    「有空得请大哥教教我。」程灵素道。

    「哈哈，当然可以，有空时与你切磋厨艺。今晚与强敌约战，朝廷不养饿兵，自然要先饱餐一顿。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跟二弟出发，义久你与几个女孩子留在这里。」王希仁吩咐道。

    「不！」三个女孩子异口同声地道。

    「你们给个原因为什麽要带你们去赴约？」

    「我懂医术，你们受伤了我可以即时施救。」程灵素道。

    「你常说我经验不足，你跟强敌决斗自然是我观摩的好机会。」刘菁道。只剩下李文秀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藉口。

    「好果你们不带我去，我就叫白云抛弃了白雪。」白云跟白雪是两匹白马新取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