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２

    走出大厅，王希仁跟李文秀等人在前堂闲聊。

    「你很厉害呢，一个打六个。」李文秀赞叹道。她每次见王希仁跟人作战都是单挑，骤然间看见他一个打六个，觉得他神勇无比。

    「他们未有用尽全力吧。」王希仁老实道，不过他自己也未有用尽全力。

    「你不知道他从前只身去杀蒙古兵……」刘菁道出王希仁的威水史。说话之间，那个姓聂的武官回来找胡斐。

    「王兄，胡兄的一位旧友命小弟前来，请胡兄大驾过去一谈。」

    「我兄弟有事在身，未能前往，真的不好意思了。」

    「这个……好吧，那在下先回去覆命。」聂龙套被王希仁的武艺折服了，不敢再说，回身就离开了。

    「为什麽不问问他是什麽人约胡大哥？」刘菁问道。

    「会无好会，宴无好宴，不去也罢。」王希仁答道，心想：「如果当初马春花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去寻找福康安，那倒值得一救。现在丈夫间接给福康安害死了，她却欢天喜地来到这里与福康安相会。哼，不守妇道，活该被毒死的。」

    不知过了一柱香还是两柱香的时间，胡斐与程灵素走进前堂。

    「那位袁姑娘呢？」王希仁问道。

    「走了。」胡斐失魂落魄地道，旁边的程灵素也默不作声，众人也不敢多问。

    一夜无话。

    转眼过了两天，经过众人商讨，既然到了邺城，没有道理不顺路来这个掌门人大会开开眼界。此外，凤天南知道胡斐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应该不敢再出席这个天下掌门人大会，於是众人决定以本来面目示人，不作乔装打扮。

    王希仁带着胡斐、程灵素、刘菁、李文秀及王义久五人，迳自去福康安府中，赴那天下武林掌门人大会。

    到得福康安府大门口，八名知客站在门边迎宾。王希仁递上请帖，以华山派门下弟子的身份参加，知客恭敬地的迎了进去，请他六人在东首一席上坐下。同席的尚有六人，一问之下，竟然是西岳华拳门的新任掌门姬晓峰！

    「事有凑巧，真的是事有凑巧。」王希仁心里感叹，口里与姬晓峰随意闲谈。这时厅中宾客已到了一大半，门外尚有人陆续进来。

    王希仁一瞥之间，当天饭局的一干人等也在，那些人公务在身，没有过来跟王希仁及胡斐打招呼。

    「大哥、三妹，那狗贼也来了！」胡斐咬牙切齿道。众人顺着他目光瞧去时，只见西首第四席上坐着一个身材魁伟的老者，手中握着两枚铁胆，晶光闪闪，正是五虎门的掌门人凤天南。凤天南也看见胡斐一行人，冷眼看了他们一下，就对他们不屑一顾。

    「二弟你要冷静，此处守卫森严，不可轻举妄动。你盯紧他，我们在会後才对他下手。」

    「好的！」胡斐狠狠道。

    午时已至，各席上均已坐齐。大厅正中央挂着一块牌匾，写着八个大金字：「以武会友，群英毕至。」牌匾下并列八席，每席都只设一张太师椅，上铺虎皮，尚无人入座，想来是为达官贵人所设。

    「请四大掌门人入席。」又过片刻，周铁鹪站起身来，声若洪钟地说道。

    「这场中除了随行弟子、官方迎宾知客人员及一些独行侠之外，个个都是掌门人，怎地还分什麽四大四小？」厅中群豪心中均感不解。这时大厅中一片寂静，只见两名三品武官引着四个人走进厅来，一直走到牌匾下的太师椅旁，分请四人就坐。

    看这四人时，当先一人是个白眉老僧，约有七十来岁年纪，身形矮小，双眼炯炯有神，顾盼之际极有威严；第二人是个中年道人，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右手执着一柄拂尘；第三人是个精神饱满的老者，正是在刘正风金盘洗手大会上见过的「甘霖惠七省」汤沛。各人不是叫他「汤大侠」，便是称「汤大爷」，只有几位年岁什高的武林名宿，才有资格叫他一声「甘霖兄」。

    但见他不立即就坐，走到每一席上，与相识之人寒暄几句，握手拍肩，极是亲热。待走到王希仁这一桌时，汤沛哈哈一笑，向姬晓峰问道：「姬老三没来吗？」

    「家父没来。家父每天记挂着汤大侠，常说服了汤大侠赏赐的人参养荣丸後，精神好了很多。」姬晓峰俯身请了个安说道。

    「你是住在云侍郎府上吗？明儿我再给你送些药丸去。」汤沛道。姬晓峰连忙哈腰相谢。汤沛向王希仁等点点头，走到别桌去了。

    「四大掌门人」的最後一位作武官打扮，穿着四品顶戴。在这大厅之中，官爵高於他的武官多的是，但他步履沉稳，气度威严，俨然是一派大宗师的模样。

    「汤大侠和那武官任谁一人，我都未必抵敌得过。那和尚和道人排名尚在他二人之上，自然也非庸手。若果凤天南与他们勾结，要制服我跟大哥也是绰绰有余，今天行事必须谨慎，不能连累了大哥。」胡斐心中暗道。

    「今日到来的，全是武林中的英雄豪杰。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盛事。福侯爷最高兴的，是请到了四大掌门人一齐光临，现下给各位引见。」周铁鹪朗声道。

    「这位是五台山清凉寺方丈神山上人。神山上人在武林中威名极盛，人称『降龙罗汉』，与少林寺玄慈大师并称『降龙』『伏虎』两罗汉。以排名而论，神山上人当在少林玄慈大师之上，所以今日的天下掌门人大会，自当推神山上人坐个首席。」

    「这位是铁剑门掌门玉真子道长，武功出神入化，轻功更是当世无双。曾有数十名刺客意图闯入北京，兴波作浪，那知在城外已被道长一人击退，由他坐次席，自是理所当然。」

    「不知道袁承志和木桑知不知道这个玉真子投靠了福康安，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来找他算帐！呸，还冒认是铁剑门掌门！」王希仁心想。其实不只王希仁知道铁剑门的掌门是木桑道长，只是来到这里的武林人士大多存了投靠满清之心，所以对玉真子冒认铁剑门掌门一事只眼开只眼闭。

    「这位『甘霖惠七省』汤沛汤大侠，是『三才剑』的掌门人。汤大侠侠名震动天下，仁义盖世，无人不知，不用小弟多费唇舌了。」周铁鹪说了这几句话，众人齐声起哄，给汤沛捧场。

    「这一位是我们满清的英雄，海兰弼海大人。他是镶黄旗骁骑营的佐领，辽东黑龙门的掌门人。」海兰弼的官职比周铁鹪低，当周铁鹪介绍他时，他避席肃立，状什恭谨。

    那四大掌门人逐一站起来向群豪敬酒，各自说了几句谦逊的话。之後厨役送菜上来，福侯爷府宴客，端的是非比寻常，单是那一坛二十年的状元红，便是极难品尝到的美酒。王希仁及胡斐酒到杯乾，一口气便喝了二十余杯。

    「不够你煮的好吃。」吃了七八道菜後，刘菁对着王希仁道。

    「他煮的比这些菜还好吃？」李文秀久在回疆，初时来到中原很是不习惯这里的饭菜，後来习惯了便爱上了中土美食。此时福侯爷府宴客，菜色是极尽变化之能事，李文秀吃得津津有味，听到刘菁之言，自是不信。

    「当然！」刘菁与有荣焉道。

    「有机会煮给你吃。」王希仁对着李文秀微笑道，李文秀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

    「福侯爷到！」忽听得众侍卫高声呼叫，大厅上众武官一齐离席肃立。几个人走进厅来，其中一人正是满清嘉勇侯福康安。众武官一齐俯身，半膝跪了下去。

    「罢了！请起！」福康安将手一摆说道，众武官各自站起。「我们这个天下掌门人大会，乾隆王爷也知道了。刚才王爷召见，赐了八只杯子，命本侯转赐给八位掌门人。」他手一挥，手下捧上一只锦盒。把锦盒打开後，只见盒中装着的是八只玉杯，玉气晶莹，杯上刻满了花纹。远远望去，只觉什是精细考究，满清匠人的手艺，绝非等闲。

    「这玉杯上刻的是蟠龙之形，叫做玉龙杯。四位掌门是武林首领，每人领玉龙杯一只。」福康安道。只见他取过四只玉龙杯，亲手送到四大掌门人的席上，每人一只，神山上人等四大掌门一齐躬身道谢。

    「这余下的四只玉龙杯，本侯想请诸位各献绝技，武功最强的四位掌门人分得四只玉杯，可与清凉寺、铁剑门、三才剑、黑龙门四门合称『玉龙八门』，是天下第一等的大门派。我们满清以武立国，最是鼓励国人勤修武术，所以，为了勉励『玉龙八门』，我们会每年赠予黄金千两！」厅上众人闻得奖金是黄金千两，登时譁然，这是一笔极大的财富呢。

    「不过，本掌门人大会每两年举办一次，今年争不到『玉龙八门』的掌门人不用气馁，两年之後绝对可以卷土重来。」福康安续道。

    「原来还是有钱使得鬼推磨。」王希仁心想。

    「在场的群雄都是朋友，都是我满清意欲交好的英雄好汉，绝对不想在座的任何人受到任何损伤。所以，今天的掌门人比武是以武会友，点到即止，若果情况危险，四大掌门人会出手化解，再由他们四人品评武功高下，各位可有异议没有？」大厅上各人纷纷议论，一时声音极是嘈吵，谈的都是那八只玉龙杯。

    「如果是没有门派的江湖散人，那又可不可以竞争一只玉龙杯？」人丛中有人问道。

    「问得好！今次除了邀请了很多掌门人外，还有部分是没有门派的独行侠高手。因为独行侠高手暂未算是掌门人，所以今次掌门人大会比武，自然是不可参加。只是本侯刚才有言，此会每两年举办一次，只要该独行侠高手於这两年中，在我们满清国土上开班授徒，那自可算是掌门人了，两年後再来参加比武，那就顺理成章了。」

    「还有没有人不清楚今天的比武规距？」福康安道。他坐在左上首一张大椅中，两边分站着十六名卫士，周铁鹪和王剑英都在其内，严密守卫，生怕群雄龙蛇混杂，其中隐藏了刺客。

    「现下请天下各门各派的掌门高手，哪一位自信能艺压当场，可和四大掌门人并列的，请到牌匾下就坐。待四位掌门人就坐之後，余下的掌门人哪一位不服，可向已入坐的掌门人挑战，胜者就位，败者告退，直到无人出来挑战为止。」周铁鹪在福康安的示意下朗声道。

    僵持了片刻，竟没人当这出头鸟。「各位竟这麽谦虚？还是想让别个儿累倒了，才来捡个现成便宜？那可不合乎武学大师的身分。」周铁鹪乾笑道，这几句话似是说笑，其实却是道破了众人心事，以言相激。

    果然他这句话刚说完，不少掌门人陆续走了出来，竞争玉龙八门的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