７

    王希仁等继续出发去聚贤庄，只是人数由三人加到四人，那名少女也加入到王希仁的队伍，而且，是王希仁主动邀请的。

    那名少女叫李文秀，自幼父母双亡，在回疆生活。现在长大成人後，想回到父母的家乡看看，於是一个女孩子，骑着一匹老白马，慢慢前往武朝江南。那知走到此地，遇上了刚才的高瘦yin贼，幸好她在回疆时，跟一个武朝过去的武林人士学了一手流星鎚的功夫，才可以捱到王希仁等人的出现。

    「师兄，你很古怪！」刘菁趋前向王希仁悄悄道。

    「这次又是什麽古怪？」

    「你刚刚为什麽会撞邪一般定睛看着李姑娘？」刘菁问道，李文秀样貌娟好，但还是比不上自己，更遑论是与郭芙相比。王希仁不是好色之徒，平常不会如此失态地望着郭刘二人，所以刚刚王希仁撞邪一般看着李文秀一事实在很古怪。

    「没有啦，我只是在想那个yin贼是不是四大恶人之一的云中鹤。」王希仁当然不会告诉刘菁，李文秀酷似他前世的初恋女友。

    「那麽你又为了什麽邀请她与我们同行到聚贤庄？」

    「你不好好想一想，那个yin贼受伤不重，如果再来打她主意，她一个女孩子不就很危险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千里迢迢来到中土，我们一尽地主之谊，邀请她去天府之国四川一游，那不是应该的吗？」

    「但是……」

    「没有但是了，快些赶路吧，时间十分紧迫。」王希仁没有对李文秀特别的热情，跟他平常待人接物的状况差不多，所以，刘菁也忍住口不追问下去。不过也由於一开始王希仁的古怪，刘菁下意识地没有跟李文秀混熟。

    一路上再无闲事可管，终於到了四川聚贤庄。

    「你去到，不要随意乱动，站在我们身後，看看你师父当年身处的武林是怎样子运作吧。」王希仁道，他知道李文秀的师父虽是回疆人，但也在中土武林混过，而且还学得一身好武功。

    「好的，我有点紧张。」李文秀道。王希仁跟刘菁告诉了李文秀他们此行的目的，第一次参加中土武林的聚会，虽然事不关己，但李文秀莫名紧张起来。

    「为什麽？」

    「不知道。」唉，真可爱！

    说话之间，遇到的武林同道渐多，都是赶到聚贤庄去赴英雄宴的。这次英雄宴由聚贤庄游氏双雄游骥、游驹和「阎王敌」薛慕华薛神医联名邀请，当中游氏双雄负责提供场地及准备酒菜，而神医薛慕华则凭其名气吸引武林中人前来。

    「阎王敌」薛慕华在江湖上，与「见死不救」胡青牛和「杀人名医」平一指并称三大神医。在江湖上飘泊、在刀口上讨生活之人，谁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胡青牛号称「见死不救」，你指望他救人实在异想天开，而且近几年没再听过他的消息，传闻是躲避仇家潜逃了；「杀人名医」平一指则已经过身了，即使未过身，杀一个他指定的人才医你这个条件，根本就不是每个病人也能达成的，万一他要你杀你的至亲，那怎麽办？所以薛慕华基本上是武林中人求医的最佳对象。今日给他面子，出席这个英雄宴，如果有幸跟他攀上了交情，日後自己有什麽三长两短，他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王希仁等人到得庄上，聚贤庄的知客管家见四人年纪皆轻，本想安排他们到偏厅就坐，但当得知来者乃华山中人，代表襄阳袁府出席，登时变了口面，一边欢迎他们的来临，一边安排了很接近主宾位的席位给他们。不知情的人看见暗自称奇，想不通这四个人是何家的子侄，竟能得到如斯待遇。

    只见厅上已黑压压的坐满了人，王希仁等自然大部份也不认识。厅中人多自然口杂，又是讯息交流的好时光，倒让王希仁留意到关於本家五岳剑派的消息：五岳剑派部份高手联袂围攻魔教的「天王老子」向问天！

    「大师兄会参与进这个事件上吗？」王希仁心想。随着各本天书的进展白热化，他已经完全掌握不到剧情发展的节奏了。

    「你没事吧？」在王希仁思考的同时，厅中依然人声鼎沸，王希仁看到李文秀好像有些不自然，便出声问道。

    「我未来过这样子的宴会，有些不习惯。」

    「是因为突然看见了太多人吗？回疆应该也有宴会的。」刘菁插口问道。

    「回疆人也会举办宴会，但我没有参与过。而且，他们是在野外举办的，不是室内。」

    「为什麽你不参与他们的宴会？」

    「满清的一个王爷攻击过回疆，我居住的部落受到波及，死了很多人。所以，只要是从南方来的人，不论是汉人还是满人，他们都不喜欢。」

    看着说话的李文秀，王希仁不禁想起她的遭遇：你深深爱着的人，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有什麽法子？

    金庸的书，爱恨情仇自然不少，只是不会集中在爱情这一块，《白马啸西风》是难得的一篇只关於爱情的小说。李文秀生活在异地，遇到了一个回疆男孩，两个人互有好感，却被憎恨汉人的男孩父亲阻拦，结果自然是无疾而终。两人长大後，女孩还是忘不了男孩，只是男孩已经忘了她，还跟一个族中的大美人相爱。你深深爱着的人，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面对这种情况，再聪明的人也没办法解决。她选择自己一个人出走到中土，想来除了是想看看父母的家乡、江南的景色外，主要还是要逃避自己深爱的男孩与他深爱的女孩成婚吧。

    「可怜的小女孩！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她是否还是这样凄惨，有空的时候套套她的话。」王希仁心中暗想。

    「乔峰那恶贼说要到聚贤庄来，参加英雄大宴。」一人在主宾位附近喊道。大厅上群雄本来各自在高谈阔论，喧哗嘈吵，他此言一出，突然之间大家都闭口不语，静了下来。

    「戏rou快要开始吧，这个龙套我记得好像姓鲍。」王希仁来聚贤庄的一大目的，就是为了欣赏乔峰以一人之力，敌天下英雄。上次英雄大会比武，乔峰三招两式间就解决了血刀老祖，看得王希仁很不过瘾，这一场聚贤庄恶战实在不容错过。

    「鲍兄如何得知乔峰那恶贼要来？」算是半个主人的薛慕华问道。

    「在下与祁兄、向兄在路上遇见了乔峰，他命在下三人传话，说道要参加聚贤庄的英雄大宴。乔峰这恶贼乃蒙古杂种，就算他如何侠义过人，我们也要将他铲除，更何况现在他恶性已露，弑父弑母弑师，为祸日烈。倘若他远走高飞，倒是不易追捕，也许是天网恢恢，他居然要来自投罗网。」那个鲍龙套道。

    「素闻乔峰智勇双全，若然为善，其才足以儆恶惩jian，倒也不是个莽撞之徒，难道他真敢到这英雄大宴中来？」游驹沉吟道。

    「只怕他另有阴谋，却不可不妨。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我们大伙儿来合计合计。」说话之间，外面又来了不少英雄豪杰，有「铁面判官」单正和他的五个儿子、谭公、谭婆夫妇和赵钱孙这些在反乔峰一役出现过的人。过不多时，少林派的玄难、玄寂和空智三位神僧也到了。

    乔峰三大恶行弑父弑母弑师，其中的「弑师」就是说他出手打死自己的授业恩师、少林派的玄苦神僧。今次聚贤庄之会，少林派出动了十大神僧中的三人，足见他们对乔峰的重视。不过话说回头，空见神僧早就死於明教谢逊之手，而玄悲神僧则在大理死於自己的成名绝技之下，再加上今次玄苦死於乔峰之手，十大神僧恐怕要改为七大神僧了。

    薛慕华和游氏兄弟一一欢迎款待。提起乔峰的恶行，人人均大为愤怒。忽然，知客管家进来禀报道：「丐帮执法长老率同大义、大信、大礼、大勇四舵舵主齐来拜庄。」众人都是一凛。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如果他们维护曾任丐帮帮主的乔峰，那後果非同小可。薛神医和游氏兄弟迎出庄去，见到丐帮来者不过十二三人，才放下心头大石。

    「薛兄、两位游庄主，今日邀请各路英雄在此开英雄宴，可是为了乔峰吗？」各人分宾主坐下，白世镜出言问道。

    「正是为此。白长老和贵帮诸位舵主一齐光临本庄的英雄宴，确是武林大幸。我们扑杀这蒙古鞑子，务须得到贵帮的同意，否则要是惹起了什麽误会，伤了和气，大家都不免抱憾了。」游骥开门见山道。

    「乔峰曾为我帮立过不少大功。就在最近，我们误中西夏jian人的暗算，也是他出手相救的，而本人与他也是私交什笃。可是大丈夫做人处事，总当以大义为先。他是蒙古人，是犯我武朝的死敌，常言道：『大义灭亲』，亲尚可灭，更何况他眼下与本帮已没有什麽关联了。」白世镜叹道。他此言一出，群雄纷纷鼓掌喝采。

    游骥接着说起乔峰也要来赴英雄宴，诸长老听了均感骇异。有些丐帮中人跟随乔峰颇久，知他行事素来有勇有谋，聚贤庄摆这个英雄宴就是为了对付他，倘若乔峰当真单枪匹马闯进英雄宴来，那就奇怪之极了。

    「丐帮出了乔峰这样一位出色的人物，果然人才辈出！」人丛中忽然有人阴声细气地说道。

    「是谁在说话？」

    「有种的站出来，躲在人堆里做矮子，是什麽英雄好汉了？」

    「是哪一个混帐王八蛋？」丐帮群豪纷纷怒喝。但那人说了一句话後，就此打住，谁也不知道说话的人在哪。丐帮群豪给人这麽冷言冷语的讥讽了两句，都是十分恼怒，但找不到说话之人，却也无计可施。

    「兄台要发表意见，就不要躲在这里了。」人丛中一个少年喝道，然後持剑向另一个身穿青袍的男子猛攻。措手不及下，那名男子被逼出大厅中间。

    「他是追魂杖谭青，是『恶贯满盈』段延庆的弟子。」赵钱孙叫道。

    「兄台对丐帮好像很有意见，现在不妨当众跟各路英雄说说你的论点吧。」把谭青逼出来的那名少年侃侃而谈道。如此有先见之明，在人丛找出这个用腹语术说话的家伙，不是王希仁又是谁呢！

    只听得「刷刷」之声响起，许多丐帮中人都抽出了兵刃，准备痛宰这个口出不逊之言的狂徒。

    「是华山的王少侠吗？你代表华山来的吗？」白世镜曾跟王希仁在郭府中碰面，郭靖很热情地介绍王希仁给白世镜认识，而且之前被「乔峰」及「慕容复」救出後，王希仁也有份护送丐帮中人回襄阳，所以白世镜对王希仁很有印象。

    「晚辈正是。白长老叫我希仁就可以了，今次我代表袁师叔来参加的。」

    「原来如此。你做得很好，找到了这个胡乱说话的家伙。」白世镜跟王希仁打完招呼，严肃地对着谭青道：「在下乃丐帮的执法长老，请问这位『恶贯满盈』的弟子，对丐帮有何指教？」

    「指教是不敢当，你们教出了一个威震武林的败类，我还有什麽可以教你们？」谭青讽刺道。他的恶言恶语激起了丐帮中人的怒火，众人正要一拥而上，把他乱刀分屍之际，忽听得厅外高墙上有人说道：「什麽英雄之宴，我看是狗熊之会吧！」

    他说第一个「什」字时相隔尚远，但说到最後一个「吧」字之时，人随声到，从高墙上飘然落地，身形又高又瘦，行动却是快捷无伦。大厅上不少人认得此人乃是天下第四恶人「穷凶极恶」云中鹤。

    云中鹤飘落院中，身形微晃，已奔入大厅。他抓起谭青，疾向薛慕华冲去。厅上众人都怕他伤害到薛慕华，登时有七八人抢上保护。那知道云中鹤早已计算妥当，使的是声东击西、以进为退之计，骗众人奔上保护薛慕华，自己好带着谭青闪身後退，上了高墙。

    「留下来吧！」眼看来不及把他拦截下来之际，早有准备的王希仁已在高墙上等他。「我把谭青逼出来，就是为了把你引出来，再杀死你！」王希仁心想。他非常愤怒云中鹤意图侵犯李文秀，假设他没有经过，後果实在不堪设想。

    两人是第二次交手。第一次对战时，云中鹤因轻敌的缘故，给王希仁划伤了。这次云中鹤有伤在身，又再失了先机，加上手抱着谭青，竟被王希仁几招间就逼回大厅中。

    云中鹤见状放开谭青，并与其联手向外闯，务求在众人合围之前，清理掉王希仁这个拦路虎。那知王希仁不理谭青，着着进逼云中鹤，誓要把他当场斩杀。谭青也不是什麽有义气的人，竟然先行逃了。

    「哼，贱人！」云中鹤骂了一声，招式间露出了破绽，给王希仁欺近身来，以铁指诀连点他身上多处要xue，立时萎顿在地。

    「本想杀了你，不过害怕她见不惯如此血腥场面，还是不用剑杀你，先点你重xue，够了时间再点，再够时间又点，点到你武功尽失。」王希仁恶毒地想。

    「想不到王少侠武功如此了得，青出於蓝，後生可畏，可惜给谭青逃了。」白世镜赞道。丐帮中人与厅中群雄，什至是高傲的薛慕华，也对王希仁赞不绝口，王希仁连说谦虚之词。就在此时，一名知客管家匆匆进来，走到游骥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游骥面上变色，不由自主的喊道：「乔峰拜庄！」

    顷刻之间，喧哗嘈吵的大厅中寂静无声。群豪心中都怦怦乱跳，明知自己一方人多势众，只要一拥而上，便可将乔峰乱刀分屍。但毕竟此人威名太大，孤身而来，显然是有恃无恐，实猜不透他有什麽阴谋诡计。

    王希仁重手把云中鹤打晕，再把他拉到一旁，让出厅中位置。游氏兄弟向王希仁点一点头，又与少林三大神僧对望一眼，说道：「有请！」那知客管家转身走了出去。

    「师兄武功很厉害呢！」

    「普通料子。」王希仁转头向李文秀问道：「你要亲手教训他吗？」说着向云中鹤一指。

    「不用了，他也没对我做了什麽。」李文秀侧了侧头答道。

    一片窃窃私语中，只听得隆隆滚动的车轮声，一辆骡车缓缓的驶过了大门，却不停下，从大门中直驶进来。「咯咯」之声响起，骡车轮子辗过了门槛，一个汉子手执鞭子，坐在车夫位上。骡车帐幕低垂，不知车中藏了什麽。群雄不约而同的瞧着那赶车汉子。

    但见他身长面方，胸宽膀粗，眉目间不怒自威，正是丐帮的前任帮主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