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衡阳之行（下）
这辆马车朱翊钧平时都是放在储物戒指中很少拿出来用，要不是最近朝政问题比较多，需要他及时处理，加上朱尧灵这个小鬼灵精从宫中跑出来的话，朱翊钧就随大队人马一起骑马而行了。 上个月的时候朱载垕给朱翊钧的密旨里提到往辽东地区驻兵五十万，为灭金做准备，这条密令虽然还没有再朝中宣布，但此时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始进行，如今已有十数万大军分批进入辽东，暂时由戚继光指挥。 只是由于倭寇的突然入侵，朝廷从这批驻军中调动三万多人给俞大猷，增加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粮饷问题之类的不知凡几。 粮饷倒是不缺，可是每次朝廷大军出征的时候总是出现贪官污吏贪污粮饷的问题，导致大军的作战计划出现问题。 这次朱翊钧就是要借助衡阳县令贪污的问题开始发动一起‘廉政风暴’。 此时的大明朝廷由于朱载垕的放权，基本上已经由皇帝朱载垕和太子朱翊钧共同治理，朱载垕主要负责大的方面定下方向，具体由朱翊钧来裁定调度。 朱载垕性格宽厚，善施仁政，而朱翊钧则性格刚毅，狠辣果决，朝中任何人都敢下狠手，比起朱载垕更加强势，再加上朱载垕也知道自己的不足，想为大明朝未来培养以为强势的君主，所以父子二人便一个扮演白脸一个扮演红脸，共理朝政。 只是此时最让朱翊钧头疼的还不是官员的贪污问题，而是‘土地兼并’的问题。 …… 马车车厢里，今天闹腾了一上午的朱尧灵躺在软榻上午睡，岳灵珊和宁中则坐在靠近车窗的边上喝着茶，吃着点心，手里各自拿着一本古卷，看着正在放低声音对跪在一旁的李珉廷大发雷霆的朱翊钧，不时交谈几句。 而四名侍女战战兢兢的在一旁伺候着。 啪！ 朱翊钧放下手中的朱砂狼毫笔，拿起刚刚批阅完的奏折一把摔在李珉廷的脸上，低声怒吼道：“你们外厂就这么办事的？朝中官员以及各地缙绅乡绅土地兼并问题如此严重，各地流民少则成百数千，多则达到十万之众，这就是你们外厂查出的百姓富足，以及朝中那帮大臣所说的清平盛世？若不是我此次奉旨出京，恐怕还会被你们这群狗奴才蒙在鼓里，你自己说说，我大明朝廷养你们何用？” 李珉廷闻言跪在地上‘碰碰’的磕头泣声道：“奴婢罪该万死，只是公子身体要紧，还望公子息怒啊。” “哼！息怒？你们这帮人官官相护尸位素餐，只知欺压良民百姓，让本…”朱翊钧差点说漏嘴，说成‘本宫’幸好及时惊醒，改口说道：“让本公子如何息怒？你可知道土地兼并的出现代表着什么？” 李珉廷闻言疑惑的抬起头看着朱翊钧，摇头不语。 他是真的不知道，在他看来，他只是一个恩眷正隆的太监，伺候好太子圣上便是他的本分，其他的他都不太关心。 朱翊钧冷冷的说道：“土地兼并的出现代表着亡国的预兆。” 此言一出，除了正在熟睡被朱翊钧加了一层隔音结界，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朱绕岭，以及惊讶的看着他的宁中则和岳灵珊，车厢里的其他人都忙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朱翊钧拿起茶杯，一口喝掉已经冷却的茶水，冷静了一些之后，想起宁中则和岳灵珊还在车厢内，便组织一下言辞，注意好分寸，对李珉廷说道：“当年战国时期，山东六国官员兼并百姓土地，导致六国百姓无地可种，缴纳不起赋税，纷纷逃向秦国，这才使秦国国力强盛，此消彼长之下，有了剿灭六国的资本，东汉末，同样因为土地兼并问题，导致黄巾起义，各地官员贵族造反灭了大汉四百余年的基业。 这些都太远暂且不提，且说当年太祖皇帝，同样因为蒙元的****，汉民吃不饱穿不暖，这才起义之后摧枯拉朽的灭掉强大的蒙元王朝。 李珉廷，圣上和太子把外厂交给你，又给你监察之权，便是希望你能处理好这些问题，为朝廷分忧，我会给太子上表，扣你三年俸禄，希望你能以此为戒，好好处理这些问题。” 李珉廷闻言，忙给朱翊钧磕头恭敬的说道：“谢公子开恩，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处理好这些问题，不让圣上和殿下失望。” “恩”朱翊钧揉揉脑袋，说道：“都起来吧，知错就好，就怕不知错，以后发现土地兼并的问题，无论涉及到谁，无论是王侯显贵还是顾命大臣，只要证据确凿便把证据一式两份，一份呈交给圣上，一份递给都察院，只要有了证据，你们该杀杀，该抓抓。” “谢公子！” 李珉廷和四名侍女道谢之后起身。 朱翊钧随即想起衡阳县令，便对李珉廷问道：“衡阳县是属于衡州府吧？” “是！” 李珉廷恭立在一旁，伸手用衣袖抹掉脑袋上的汗水，回答道。 “衡州府知府是谁？” 李珉廷想了想说道：“回公子，好像是殷正茂。” 一听是殷正茂，朱翊钧眉头一皱，说道。 “殷正茂？怎么又是这个刺头？他不是任湖广总督吗？他这次又犯了什么错？” 对于殷正茂这个人，朱翊钧还是很看重的，出身寒门，能力不俗，无论是领兵打仗还是管理地方，都是一把好手，且为人刚正不阿，属于朱翊钧的心腹。 只是这个人太过刺头，胆子太大，谁都敢得罪，隆庆四年，朱翊钧领兵平反的时候，殷正茂为朱翊钧副将，后来被朱翊钧任命为两广总督，当年他上任总督第一天便杀了十几个不听命令的县令和军中将领。 隆庆十年，广西蝗灾严重，殷正茂又擅自开官仓放量，赈济百姓，结果倒是赢得了民心，但是却被震怒的朱载垕撤了职，闲赋在家，直到隆庆十三年西南异族起兵造反，才被临时任命为大将，这才重新入朝为官。 隆庆十六年因军功不俗，被朱翊钧力排众议，提拔为湖广总督。 本来朱翊钧准备发起‘廉政风暴’的时候，准备任命殷正茂为钦差巡抚，结果没想到他再次被贬。 李珉廷闻言笑道：“回公子，好像殷大人这次是因为擅自领兵入山剿匪被内阁首辅张大人贬为衡州府知府。” 正在李珉廷说话的时候，朱翊钧的神识扫到朱尧灵醒来，便挥手说道：“算了，他爱怎样便怎样吧。” 说完，挥手撤掉结界，走到软榻边上坐下，让侍女准备脸盆给朱尧灵洗脸。 李珉廷见状，忙噤声退到一旁。 朱尧灵伸手揉揉眼睛，看着坐在一边柔和的笑着看她的朱翊钧，问道：“三哥，什么时候了？” 朱翊钧宠溺的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还知道问什么时候了呢，还有两个时辰都改用晚膳了。” 朱尧灵伸手打掉朱翊钧的手，说道：“讨厌，不许刮人家的鼻子，只有小孩子才被人刮鼻子呢！” 原本闲的有些无聊的岳灵珊见朱尧灵醒来，顿时仿佛重获新生一般，蹦蹦跳跳的跑到软榻前，对朱尧灵问道：“只有小孩子才被刮鼻子，那你不是小孩子啊。” 朱尧灵和岳灵珊的性格有点类似，都是比较开朗活泼的那种，而且都比较喜欢捣蛋，再加上一路上十多天的日夜相处，两个人也仿佛伯牙遇到子期，管仲遇见鲍叔牙一般，好的像是一个人一般。 朱尧灵闻言，猛地坐起身，对一旁端着水盆的侍女招招手，洗了把脸，擦干后，坐在床榻边上，摇晃着脚，对岳灵珊得意的说道：“我敢自己从京城跑到福建，我是大孩子了。” 包括身为长辈的宁中则以及几名侍女在内，众人闻言，皆不由‘噗嗤’一声被朱尧灵逗笑了。 朱翊钧蹲下身子，亲自帮朱尧灵穿上鞋袜，抱起她笑道：“大孩子还会晃脚丫子呀？” 众人正说着，马车却悠悠停了下来。 朱翊钧见状对门外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车厢外有锦衣卫对朱翊钧喊道：“回公子话，我们已经到客栈了。” “客栈房间够吗？” 锦衣卫答道：“回公子，属下刚才进城之前便派人进城问过掌柜，这客栈有房间两百多间，四层楼高，是衡阳城内最大的客栈，此时已经被属下给包下来了。” 朱翊钧转过头，对宁中则笑道：“干娘，客栈已经到了，我们下车吧。” 从福建到衡阳一路上，朱翊钧等人除了野外露宿之外，只要入城必然包下客栈，即便是野外露宿也是住华丽舒适的大帐，刚开始的时候华山一行人对于朱翊钧等人的大手笔也是震惊许久，只是一路十多天便也见怪不怪了。 宁中则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均儿，还有几天便是衡山派你刘师叔的金盆洗手大会，我们动则包下客栈，是不是有些太高调了？” 朱翊钧摇头笑道：“干娘便放心住下就是，包下客栈，一来算是孩儿孝顺干爹干娘，二来也正是因为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会将至，城中龙蛇混杂，防止jian诈鼠辈觊觎，包下客栈便也不算什么，况且，这间客栈正如侍卫所说，是城中最大的客栈，房价不菲，不是普通江湖人物所能住的起的，也不会给这些江湖人物造成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