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步骑大战（五）
当凯特带着一万名骑兵出现在战场右侧的时候，安德鲁脸上终于露出nongnong的苦涩。他知道，结果再也无法改变，自已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 其实，第二轮攻势开始后的前半段，安德鲁对于打赢这一场战争依旧是信心满满，但是，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对方几度摇摇欲坠的步兵大阵却又硬生生的支撑下来，就像是潮水中屹立不倒的礁石，涨潮时被彻底淹没，退潮时又再次露出了峥嵘，而且，在对方不计伤亡的死死牵制下，骑兵已经完全失去了速度优势。没有速度优势，那么还能叫做骑兵吗？ 安德鲁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但他心中仍然保留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想。 战场上双方的兵力彻底纠缠在一起，在一定程度上，自治领步兵的伤亡甚至更大，只要双方战斗一直进行下去，或许，早已疲惫不堪的对方步兵终究无法支撑呢。安德鲁如是想着。 之后，以逸待劳的近卫军如风一般的席卷而来，彻底让安德鲁的妄想粉碎了。在战斗力惊人的近卫军面前，奥普骑兵们抵挡了不到一刻钟便彻底崩溃了。 跟在近卫军后面的六千矿工此刻仿佛从一群绵羊变成了狼群，在近卫军犁过的战场上，他们恶狠狠地一扑而上，面对躲过近卫军冲击的幸运者以及受伤倒地不起的奥普骑兵，他们一律不留活口。在铁矿场中忍受了足足一年多的悲惨劳作，他们对奥普人的愤恨实在是没有办法平息下来。 安德鲁两度不甘心地举起右手，但终究还是颓然放下了。 在自治领严阵以待的第一骑兵师团在一旁虎视眈眈，安德鲁实在不敢孤注一掷。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如果再失去手中的一万多兵力，那么整个布鲁尔行省全境的兵力将只有区区的三万。无论是来自波拿郡的杰斯特，还是东面的自治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方安德鲁都没有任何信心能够抵御得了。 如今，保住布鲁尔行省才是最关键的，只有保住了大局，终会有翻盘的时候。安德鲁只能如此安慰自已。 奥普大军撤退的号角响彻整个战场。 ※※※※※※※※※※※※※※※※※※※※※※※※※※※※※※※※※※※※※※※ 胜利的欢呼声如雷鸣般阵阵响起。 在凯特率领自治领第一骑兵师团的监视下，安德鲁带着收拢之后的二万多名败兵缓缓朝布鲁尔郡退去。 第一骑兵师团的一万兵力太少，不足以追袭败退的奥普大军，而步兵们由于速度上的劣势，对于四条腿的奥普骑兵们望尘莫及。但是，这丝毫不妨碍他们尽情地挥舞着武器，欢送着奥普人沮丧的退去。 这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步骑大战。自治领凭借着兵力不足六万的步兵队伍，让五万奥普骑兵因恨而归。当萧御步入战场之后，对于这位带着他们在野战之中，战胜不可一世的奥普骑兵的首领，士兵们热泪盈眶，自发大喊着“领主威武”，声震云霄。 战场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首，有自治领的，也有奥普骑兵的。但是，没有一个奥普人的活口，战场上受伤的奥普士兵早已经被愤怒的矿工们撕成碎片。 伤者被一一抬走护理，尸首被一一掩埋。战后的伤亡统计中，奥普人留下了二万六千多具尸首，而自治领第二师团伤亡一万一千多人，第三师团伤亡五千六百多人，合计阵亡九千人多，各类轻重伤者七千多人。由于是最后尾随近卫军进入战场，并且面对的都是溃不成军或者受伤倒地的奥普骑兵，马克率领的六千矿工队伍倒是伤亡不大，仅仅不到三百余人。 其中受创最为严重的，是始终顶在前阵、在奥普骑兵的冲击下死战不退的第三重步兵师团，伤亡几乎达到了五成。 一般来说，一支成建制的队伍，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中伤亡达到二至三成，是在可以控制和补充的范围之内；伤亡达到四成则足以影响战斗力的正常发挥；一旦伤亡超过了五成以上，就完全是伤筋动骨了，不经过一年以上的休养和兵员补充，根本没办法恢复元气；而伤亡超过七成以上，则处于可以取消编制的边缘师团了。 如今，自治领第三重步兵师团伤亡近六千人，其中阵亡超过四千，这一仗的惨烈程度可此可见一斑。 在士兵的欢呼声中，萧御在战场一角找到了目光呆滞一动不动的蒙塔。这条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粗豪汉子，此刻正呆呆地看着手下将战友们的尸首一一从奥普人中寻找出来，然后抚平身上制式军服上的褶皱，轻手轻脚的合上他们的双眼，擦去脸上的血污…… 看到萧御和蒙虎走近，蒙塔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然后朝着两人咧嘴一笑，笑容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惨然。 萧御脸色肃然。 半响，萧御面朝战场上，之前重步兵师团构筑五道盾墙的地方，郑重其事地右手攒拳，然后朝胸口一曲，重重行了一个军礼。身后，蒙虎和近卫军同样是重重的一个军礼。远处，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们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的事务，原地重重的一礼…… 蒙塔眼角一酸，哇的一声，然后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领主，足足四千多棒小伙啊，就，就这样没有了！出发之前，我答应过他们，此战过后，我在迪纳城帮他们挑选媳妇，让他们成家——” …… 半日之后，打扫完战场的自治领大军带着数千矿工，以及俘获而来的战马、铁矿等军需物资踏入了自治领北部境内。 ※※※※※※※※※※※※※※※※※※※※※※※※※※※※※※※※※※※※※※※ 茫茫的大雪已经彻底将草原铺成了白色。 此刻，奥普帝国境内的牧民们全家老小都挤在帐篷内，围着烧得通红的火炉一边不停地搓揉着冻僵的手脚，一边咒骂着不开眼的贼老天。足足提前了半个多月、数十年难遇的大雪灾让牧民们损失惨重。家中富余的牧户或许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家境不好的牧户却只能在省吃节俭的同时，眼睁睁地看着因草料不足而开始掉膘的牛羊马匹。 这些可都是来年的财富啊！ 酷寒的草原上，即使是居住在奥普帝国帝都萨格勒城内的贵族老爷和酋长们也取消了一切外出的活动，而是悠然自得地喝着从东方帝国而来的茶砖泡开的茶水，有一搭没一搭地抬头望着门外飘个不停的大雪。 城中，两名骑兵踏着地面上没入脚踝的积雪，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城东南方向的德玛府跋涉着。 马背上的骑兵扶了扶帽沿，微眯着双眼透过已经下了整整三天的大雪，朝府门口的方向辨认了一下，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这该死的天气！从布鲁尔郡过来，一路冒着严寒，足足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才到达萨格勒。 马背上的骑兵翻身下马，抖了抖身上厚厚的积雪，然后伸出藏在宽大的袖套上依旧冻得几乎麻木的手指，叩响了德玛府大门上的兽身铜环。 ※※※※※※※※※※※※※※※※※※※※※※※※※※※※※※※※※※※※※※※ “你说什么？”德玛家族现任族长弗雷德德玛一个激灵，从椅子了暴起，全然不顾手中刚刚由侍女泡好的guntang的清香茶水溅到了手上。 一大早，得知安德鲁从南部派回了两名信使，安德鲁忙不迭让府中卫士将他们带了上来。 德玛家族现任族长弗雷德是安德鲁父亲一奶同胞的兄长。安德鲁的父亲逝世的早，安德鲁自幼便被弗雷德接到身边，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十几年来，弗雷德自已的五个儿子也一天天长大，但是却没有一个能像安德鲁一般，凭借自已的勇武和军功一步步成为帝国军方年轻一辈的翘楚。 每每看到自已那几个整日沉迷于酒色、不思进取的儿子，再回想一下早年丧父的安德鲁，弗雷德就唉声叹气。 从此以后，弗雷德彻底将家族资源往安德鲁身上倾斜。二年前，在帝国南下扩张疆域的时候，弗雷德利用家族的势力，将安德鲁安插进了南下大军中，并从帝国西部的家族领地上拨足了三万精锐骑兵交给安德鲁，谁想在迪纳城一战中竟不败而归，精锐几乎消耗大半。 那一次，无论是安德鲁还是弗雷德，都将其归咎为鹰派新锐、南下主帅杰斯特的阴谋，无非就是鹰派势力对保守派贵族的一次报复打击而已。 从迪纳城撤军之际，安德鲁出人意料地一举从鹰派手中抢占了布鲁尔郡。这种在南部各国内部类似于谋逆的行为，在帝国内部却受到了保守派势力的暗自称许，甚至连新任的凯里九世也在私底下默认了安德鲁的行为。 安德鲁从杰斯特口中虎口夺食、一举抢夺了前联邦铁矿大省的行为，让弗雷德大为兴奋。牺牲三万家族骑兵与夺取布鲁尔行省相比，简直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不就是三万骑兵吗，在家族西部的领地中，有着帝国整整四分之一以上的人口，青壮牧民至少也得有四五十万吧，既然死了重新征召就是了。 但是，占据了铁矿场的价值可就远远不一样了。 草原缺铁，这个事实上千年来一直困扰着帝国内部。谁手中拥有铁矿场，谁就在帝国内部拥有最大的发言权，这一点帝弗雷德看得异常透彻。安德鲁这小子，下了一着好棋啊！没有辜负我的培养！ 于是，在安德鲁抢夺了布鲁尔行省之后的一个月时间内，弗雷德火速从西部征召了五万骑兵进驻布鲁尔行省，并交给了安德鲁。 这不，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安德鲁就从南部向草原运回了上千吨的精铁，虽然这其中最大的六成份额直接被凯里皇族拿走了，但是，这一行为的最大受益者还是德玛家族，还是帝国保守派，而鹰派军方势力今后的精铁用度就只能看德玛家族的脸色了。 总之，一句话，这一年来弗雷德对于安德鲁的表现非常满意。但是，此刻两名信使带回来的消息却让弗雷德通体冰冷，宛如赤身裸体站在雪地里，还被迎头泼下了一盆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