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孤城

    钟离昧在被秦军用铁盾硬顶出阵外后，很是恼火的憋着一口气想要再次冲进秦军阵中。可是面对着蒙破亲自指挥下的鱼鳞大阵，钟离昧却束手无策。

    虽然其间有两三次钟离昧仗着过人的勇武，硬是将外围的数片“鱼鳞”打碎。可是一直在不停转动着的秦军却马上就凭着不断轮转过来的新生力量，将钟离昧再次挤出了阵外。

    蒙破指挥下的鱼鳞阵此时真的就像是一条滑不溜手的大鱼一般，明明就在你面前，甚至你的手都已经碰到了大鱼身上，却就是无法抓住。

    而潜伏在秦军阵中的二百名弩手，又趁机向烈日军精锐甲士发射了两轮弩箭。近距离下面对弩机，再精悍的甲士也只能无奈的饮恨当场。

    鏖战半晌却一无所获，反而被对手的弩机连伤众多甲士，钟离昧气的哇哇大叫。可是在蒙破一心专注防御的情形下，楞是将一万烈日军悍卒挡在了鱼鳞阵外难以推进一步。

    其实到目前为此，真论伤亡，倒还是蒙破麾下的秦军伤亡要更大一点。毕竟烈日军居前的可都是身披精甲的甲士，防护力比起秦军来说还是强出太多的。

    如果没有秦军中二百弩机的几次偷袭，蒙破在大阵运转之初还真是很难顶住烈日军甲士的全力冲击。

    无奈之下，钟离昧只好令甲士先退出七八十步开外。在没有了秦军弩机威胁下，数千甲士也自然的形成了一道钢铁护盾。在甲士身后，钟离昧麾下五百弓箭手上前朝着秦军阵内开始肆无忌惮的倾泄箭雨。

    即要维持整个偃月大阵，又要面对烈日军和桓楚两部夹攻，蒙破现在除了尽可能的将手持盾牌的军卒调至烈日军弓箭手正面，只能憋屈不已的被动挨箭了。

    在这种情形下，纵然秦军早有准备，可是军中甲士过少只靠盾牌是不可能将箭雨覆盖下的秦卒遮掩周全的。每轮箭雨总能将数十甚至是近百的秦卒射杀在地。

    相对于秦军的规模，这样的损失在一时半会内还不足以动摇鱼鳞大阵的稳固。蒙破就这样咬着牙硬是拼着损耗与烈日军精锐对峙了起来。

    混战了一个多时辰后，在午时酷烈的阳光下，双方军卒都已经汗透衣甲、体力将尽了。无奈的退兵休整，四万秦军主力、桓楚大军和烈日军精锐都暂时平静了下来。

    桓楚大军身后，陷入了数万楚军重围下的蒙破亲军却仍在与四面八方的楚军激战不休。

    就在蒙破侥幸的渡过了最大的危机，并借鱼鳞阵的强大防御力勉强将钟离昧的一万大军挡下之时，蒙破嫡系亲军在桓楚身后所布下的鱼鳞阵却发挥出了强大的威力。

    蒙破亲军这一万精锐，经过了蒙破的精心cao演和训练，对于如何利用阵形早已是驾轻就熟。与其他各部秦军不同，这一万亲军每一伍的军卒手中所持的兵器都各不相同。

    刀、枪、剑、戟、斧、盾、弓箭，初一看还让人感觉这是一支连统一制式兵刃都无法齐备的杂牌军。可是等这些手中兵刃各异的精锐，组成了一个坚固的小团队并默契的相互配合起来，他们的对手才真正感受到那种强大的战斗力。

    不论是何种兵刃临身，配合默契的秦卒总是恰到好处的用最有利的兵刃来防御、攻击对方。这种一伍有如一人的情形下，每一个面对他们的楚军士卒都有种面对着一个生有无数个手脚的怪人一般，攻不着对方，又躲不过对方的反击。

    当蒙破的嫡系亲军不惧生死，朝着十几万楚军缓慢却又坚定的向前推进几十步后，看着完全陷入数万楚军四面包围中的秦军，桓楚已经在期待着这一万疯狂的秦军覆灭的下场了。

    大多数情况下，一支人数上居于劣势的军队，如果陷入了数倍于自已的敌军四面重围中，即便是再精锐的军队也逃不脱败亡的结果。可是这却恰好是指挥蒙破亲军的裨将想要的结果。

    攻击力并不出众的鱼鳞阵，在四面都有楚军士卒不停的攻击下，借着士卒坚韧的战意和娴熟的军伍配合，不停旋转的鱼鳞大阵反而像一个巨大的血rou磨盘一般，在楚军阵中一刻不停的将无数攻上来的楚军磨成了碎片。

    原本是攻击的一方，伤亡却远远超出了防御一方数倍不止。越发恼羞成怒之下的楚军将领，在自以为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够看到胜利曙光的时侯，加大了攻击的力度。

    同时为了尽快的取得全歼这一万秦军的战果，楚军甚至再次向桓楚请援。要求桓楚将手中最后的一千弓箭手也调来围歼身后这一万秦军。

    看到城中有友军出援，秦军四万主力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桓楚在战局尚没有最终明朗的情况下，竟然同意了这个荒唐的请求。不仅将手中最后的一千弓箭手派去攻击蒙破亲军，而且还额外增派了一万的楚军步卒。

    这个决定也彻底葬送了楚军突围的希望。

    蒙破的一万亲军在四万楚军的围攻下，展现出了惊人的坚韧和悍勇。无论楚军的攻势再怎么猛烈，秦军的鱼鳞阵始终都是坚若磐石。仗着兵力优势四面围攻却始终难以击溃秦军，激战了二个时辰后，楚军终于露出了疲态。

    除了早上用过一些简单的早餐，楚军士卒们在激战了一整个上午后，不仅身心疲惫不堪，肚中也早就空空如也了。

    在兵疲、肚饿、战局不利的情形下，楚军士气、斗志差，军纪混乱的毛病也越发的明显了。

    而早就做好了充足准备的秦军，不仅依然士气高昂，而且每名军卒的身上都事先带有少量的干粮。等楚军攻势稍缓之际，秦军士卒们都趁着喘气之机大口的将随身食物塞进了腹中。

    人在感觉疲惫的时侯，如果没有食物补充体力，越休息只会让身上的疲惫感更强烈。等挨过了午时的烈日暴晒后，楚军阵营中已经是一片混乱了。到处都能听到军中士卒在说着肚子饿累的要死的牢sao话。

    桓楚在战局之初，一时贪心想要吃下身后的一万秦军，却白白将四万战力空耗在了无用的地方。没有在上午一鼓作气，借城中援军夹击的有利时机击破秦军防线，当午后战事再起后，空有兵力优势的楚军，在阵前表现出的战力竟然连上午的一半都没有了。

    面对这样攻击无力的楚军，蒙破的四万秦军应对起来就简单多了。常常是稍做反击，一涌而上的楚军就开始退却了。城外战局完全被蒙破掌握在了手中。

    其实钟离昧也是有些责任的。身为烈日军将领，钟离昧在项羽不在的情形下，还是过于顾惜烈日军士卒的伤亡了。为求稳妥，钟离昧自己也选择了伤亡最小的战法。

    在桓楚的失误和钟离昧的迟疑下，城外楚军的生路完全断绝了。

    军卒素质本就低下的楚军，在未时末开始出现了混乱。看到秦军顽强如故，明知道上去也是送死，又累又饿的军卒开始拒绝执行将领们的军令。

    蒙破的四万主力秦军，只是试探性的从阵中派出了一支千人的悍卒向楚军发动了一次冲锋后，整个楚军令人无可奈何的开始溃散了。失去了理智和军纪约束后，完全不辨方向的楚军一窝蜂的朝着没有人阻拦的西面逃去。

    看到桓楚部大军溃散后，秦破终于将心底的大石落地。其实处在两面夹击下的秦军，也快要到支持不住的边缘了。原本的四万秦卒已经伤亡近半了，身陷重围的蒙破亲军也同样折损了三千多精锐。

    眼看着自己出城救援的目标已经溃散，钟离昧也只好率军退回了南门。伤亡了近千甲士，击杀了近四千秦卒。钟离昧在局部勉强能算是取胜了，可是整整十六万楚军却像无头苍蝇一样自投罗网的逃到了章邯的秦军主力面前。

    疲惫的败军逃卒，面对着军容严整以逸待劳的秦军精锐，下场是可想而知了。在如狼似虎的秦卒冲杀下，十几万楚军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身为项梁极为信重的大将，桓楚倒是做了最后的挣扎。率着自己的亲卫竭力做出了最后的拼杀，直到被秦军当场斩杀。看到主将被杀，丧失了斗志的残余楚军在一些军中将领的率领下向章邯投降了。

    空有忠诚却没有相应的能力，身居高位的桓楚将整整十六万楚军一举葬送，也将东阿城置于了前无去路、后无归路的境地。

    原本楚军修筑的城外三寨，如今也成了蒙破大军的临时驻地，想修复平阴渡浮桥是不可能了。东阿城至此，完全成了一座没有退路的孤城。

    城中二十多万楚军在连番的打击下，士气也进一步的低落不堪。

    对于城中楚军唯一的好消息是，七月三日一天的激战落幕后，有神奇的蛇胆加上高明医士的悉心诊治，项梁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得知了严酷的军情后，项梁强打精神，连夜召集城中诸将开始商讨应对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