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海中的骄傲

    看到东、西两面都已经攻上城头。南门主将宋阳却是一阵恼怒，就自己主攻的南城墙还在不断收割烈日军攻城兵卒的血rou。

    做为项羽的“发小”，本来军中诸将对于宋阳的升迁过速就颇多议论。现在东、西两面城墙在钟离昧和季布两将的率领下已经攻上城头，而自己在主帅项羽的眼皮底下却徒劳无功。

    和神勇无双的盖世猛将从小玩到大，其实宋阳自身的武力也是非常强悍的。心中发了狠的宋阳在恼羞成怒下，亲自带着自己身边一百亲卫从将旗下直奔城墙。

    赶到城下那巨大的冲城车上时，宋阳就没有看城下其他军卒一眼，铁青着脸带着自己身后的亲卫就冲上了云梯。

    军中主将竟然亲自登梯攻城！城下众多正在率部向城头猛攻的屯长、百将们已经是羞愤欲死。在最重荣耀和服从的军队中，居然要劳动主将亲身涉险，这对于所有军卒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当这种耻辱化做一种愤怒的时侯，南城下几乎所有的烈日军将领们全都发狂了。甚至有许多悍将连防护的盾牌也不带，手持利刃就嗷嗷叫着冲向了城头。

    不断有人在云梯上被城头的利箭、木石从半空击落。可是在一股子宁死不退的悍勇下，终于有烈日军悍卒不断从城墙各处冲上城头。当汇集到率先登上城头的宋阳身边的烈日军卒已经达到三百多人时，仍然在南城指挥守城的孙杳知道城头已经无法再守了。

    越来越少的兵力，让孙杳已经抽不出人手来绞杀这些登城者了。而东西两面城墙已经更早陷落了。

    “传令，全军退入城中大校场集合。”城墙上狭窄的地形对于军阵娴熟，配合默契的秦军来说难以发挥出最大的战力。虽然彭城陷落已经不可避免，孙杳仍然要在宽大的城内校场上做最后的搏杀。

    这，是一个大秦铁血将军顽固的坚持和骄傲。

    当南城墙上的秦卒全部退入城中后，所有的烈日军将佐已经都集中到了宋阳的面前。虽然攻下了南城，可是所有将佐的脸上却全都带着一股羞恼之色，纷纷在宋阳的面前跪下请罪。

    在登城时身中三箭，被两块大石砸中后又厮杀半晌。此时的宋阳盔甲零乱，满身血污。甲胄上还挂着那几只顾不上取下的入rou利箭。

    “哈哈哈，都起来吧。城都攻下来了，你们就不要一幅死人样了。老子这次也是太心急了点，不怪你们。”边说，边不顾自已的一身伤将跪在地上的将佐们一个个拉起来。

    出身世家，在项老大的多年教诲下，宋阳这个原本籍籍无名之辈，已经开始出现了大将风范。这个驭下之术，现在已经用的不错了。

    的不说，现在这一地的将佐们在亲眼看到主将的勇武后，再被宋阳这么虽然粗豪却亲和的这么一骂，心中对于自家主将都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亲近敬服之意。

    站在高高的帅台之上，项羽在看到宋阳居然亲自登城时心中也是又惊又怒。从云梯上仰攻高高的城墙，能不能活下来基本上是靠运气，而不是你个人的勇武。

    这是战场上最为凶险的地方，没有之一。

    看着自己的儿时兄弟冒着生命危险去蚁附攻城时，项羽的心里一阵紧张和说不清的怅然。在叫来项炎率自己亲卫马上赶去的同时，项羽却只能站在高高的帅台上揪心的看着宋阳浴血厮杀。

    南城墙刚攻下，指挥众将清理战场准备推进的宋阳却被从后面赶上来的项炎奉项羽军令不由分说派人架回了中军帅帐。不过这一次，南城诸军将对于项羽的偏爱却没人再心中不满。这是宋阳用自己的血勇换回的真正敬服。

    随着三面城门被攻入城中的烈日军卒从内打开，项羽也亲率后备的一万大军挥师入城。

    “报将军，现城中秦军已全部汇集于城北校场处。却没有从北门逃离之意。据斥侯观察，秦军正在列阵，似有与我军再战之意。”入城后，全城的百姓都在担惊受怕中藏于家中不敢出门。偌大的彭城一片寂然。烈日军斥侯也得以顺利的查清了城中情形。

    “列阵，准备再战。”项羽听到这个略显意外的消息，还是很诧异。能够从毫无阻拦的北门生离，却非要在校场等着和自己死战，这却是为什么？

    当项羽、王元来到被烈日军层层围住的北校场时，看着残存的二千秦卒那森严的军阵和阵前秦将那昂然的身影时，项羽和王元二人终于明白了秦将的意思。

    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虽然他很刻板、顽固。

    只带着几名亲卫，项羽独自走到了阵前与秦将对立而言：“将军的武勇和忠诚项羽甚为敬佩。但是事已至此，将军何不爱惜麾下儿郎性命。若不肯降，也大可从北门从容离去，来日沙场相逢再决高下也未尝不可。”

    孙杳闻言大笑：“汝等楚地叛贼休要多言。孙某受大秦勋养，自当为大秦尽忠，休再招降相辱。孙某受命守彭城，即无上令自当与城同存。今日你可敢与我这二千儿郎在此堂堂正正的战上一场？”

    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上虽然已经与春秋时所谓的“阵而战之”的对决已经不同。不过，战场上当陷入必败之局时，战胜者却还多有给予战败者最后公平一战的所谓传统。这就是所谓的武人荣耀。

    说实话，就连王元此时也对孙杳的忠诚无畏心生敬意。加上此刻烈日军帐中猛将钟离昧、季布均是神勇难挡的猛将。王元已经在考虑如何分派人手，给对面这位令人钦佩的秦将一个体面的归宿。

    “传令全军弓箭手，三轮速射。随后全军出击，不要放走一个秦卒。即然想要荣耀，我就用尽全力来给你送行，这个面子不小了吧。”听到项羽轻声在自已耳边下达的将令，王元一时有点呆了。

    以时人对于尚武精神的崇拜，项羽此时抛弃武人荣耀所下达的军令实在是有点太过卑鄙了。可惜无论王元如何劝说，项羽却坚定无比的又一次下达了同样的军令。

    开什么玩笑，经历过后世无数各类思想风暴的项羽可不会玩什么充面子丢里子的傻事。已经到手的猎物，还要放弃所有优势派出和对手一样的实力再去拿人命比个高下，有这必要吗？看来以后在思想认识上还要给王元他们来次培训啊。

    自己的荣耀只能靠自己的实力来维护。在思想认识的层面上，项羽毫无疑问领先这个时代不止千年。

    一阵阵的箭雨下，处于宽大校场上无处躲藏的秦卒如同靶子一样被钉于地上。当浑身被箭射成刺猬的孙杳悲愤的指着项羽时，项羽却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想要保持你的骄傲和荣耀，那么你就要有相对应的实力。否则，当你处在血海中任人宰割时，你还有资格骄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