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江湖儿女多情事 怨罢流水怨落花
“哦？是筠儿啊！你怎么过来了”万芝海疑问道。 “啊！我只是想过来给万伯你们送点茶水来的，没想到失手打了。我再去换一碗。”龙筠说着不待万芝海应允，抽身从侧门溜了出去。 “这个龙大小姐，真是个小姐的命，端茶送水的活计是干不了的……”万芝海摇摇头轻声自语，然后又回过头来定定神对孟怀玉道，“刚才听小孟先生说，你与那兰慧馨早有婚约？” “是的，”孟怀玉应道，“不瞒前辈，这是两家老人早年就订好了的。” “那你就不怕这命格不好的兰小姐给你带来什么厄运么？” “呵呵，刚才前辈也说过坊间流言当不得真，我也不信这个！”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会事儿啊。难怪你如此气势汹汹地前来问罪！你所言当真？” “万前辈说笑了，问罪二字可不敢当，我只是向前辈说清事实真相，万前辈明白事理，自然会妥善处理以塞悠悠众口。” “哈哈哈……果然是个多情的后生啊，为了个女子就敢闯我‘四海帮’的总坛！老朽身为‘四海帮’帮头，自然不愿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事情。只是苦了我那痴情的儿子了。听你说，你们俩的事情也是两家老人在多年前定下的，不知你现在是否要继续履行婚约？若是小孟先生肯成人之美，我‘四海帮’上下定然感恩戴德，重金酬谢，不知你意下如何？” “万前辈此言差矣，既是两家老人所定之事，我做小辈的怎敢擅自做主。即使要解除婚约，那也应该是两家老人出面商谈。而若将婚姻大事与金钱利益关联岂不让人耻笑！” “嗯，话虽如此，想我‘四海帮’也是家大业大，自然不会比小孟先生的家世差到哪里去吧，只是我儿万仁一心要娶兰小姐为妻，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请小孟先生可怜天下父母爱子之心，我以万金为你另聘美眷，小孟先生可肯应允？” “万前辈越说越远了，江湖上一诺千金，怎可食言而肥？况且是婚姻大事！此事断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很好！既然小孟先生不肯让步，犬子又非娶不可，那就得按江湖规矩办，你们两个比试一番。你若赢了，‘四海帮’绝不再sao扰，并奉上厚礼；否则，就请小孟先生知难而退！” 孟怀玉淡淡地一笑，心忖真没想到，到了这个年代还有比武决斗的招数。但既然话赶到这儿了，那就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吧，于是微笑答应道，“就请万前辈给划个道吧，文斗还是武斗？” 万芝海原想用话吓唬吓唬孟怀玉，让眼前的年轻人知难而退，才出言让儿子跟他比试，本以为可以得逞却不料对方竟然毫不介意地接下了。万芝海骑虎难下只好接着向下圆话，“江湖中人，自然是要以武会友了。三天，”万芝海向孟怀玉伸出三个手指，“三天之后卯时咱们在钟楼广场前当众摆下擂台，让万仁与你同台竞技。如何？” “好极！在下若技不如人自然绝不再纠缠，当场毁约，从此不在东成出现！”孟怀玉正色道。 “好，爽快！那么我们三天之后钟楼广场上见吧！老朽身体不适，就不多陪你了。清明，替我送送小孟先生！” “孟先生，请吧！”金清明见万芝海发话，立刻起身送客。 孟怀玉见万芝海已下逐客令，就起身告辞跟随金清明走出万家大院。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孟怀玉借着朦胧的月色步行向客栈走去，却听得身后马蹄声响起。回头一看，原来是龙筠和他的护卫团丁从后面赶了过来。孟怀玉闪身到一边要让过马队去，冲在最前面的龙筠却在他身边勒住马头，停了下来。 “龙小姐还有事找在下？”孟怀玉有些不解地问道。 龙筠并没有答话。若非此时天色已晚，孟怀玉定然能看见龙筠脸上的不悦之色。只见龙筠把马鞭一扬，那马鞭指着孟怀玉道，“你跟蔡家小姐果真已有婚约？” “这是在下私事，恕我不便相告。”孟怀玉平静地回答到。 “啪！”一声鞭响，孟怀玉的身上已经挨了一鞭，龙筠正举鞭欲再次鞭打孟怀玉，却被孟怀玉一把抓住。孟怀玉厉声喝道，“龙小姐，我与你素无冤仇，还两次帮过你，为何如此无礼！” “哼！打的就是你！”龙筠说着猛然将马鞭从孟怀玉手中抽脱，又不由分说地抽打下来。 孟怀玉急忙左躲右闪，一边怒道，“龙小姐再如此，我便还手了！” “还手！你还手啊！” “嘿！”孟怀玉气恼不已，身形陡然一变提膝腾空，暴喝一声，立掌向前推出直奔龙筠中门而来。 龙筠果然身手也不错，立刻翻身侧滑到马背另一侧，躲过孟怀玉这一掌，又重新翻身骑到马背上。“驾，驾！”龙筠拍马便走，后面的团丁也拍马追赶过去。 孟怀玉本也没打算与她缠斗，见她拍马远去，便不追赶。只是心头疑惑，这龙大小姐今天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无缘无故发起飙来，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回到客栈，孟怀玉拣重要的事情跟问个不休的顺子讲了一下，只是省略了龙筠的这段插曲。怀玉嘱咐顺子收拾好行李，明天一早要赶回孟家沟去。 顺子也离家有一段时间了，心里放心不下瞎眼的奶奶和meimei。怀玉不发话回去，顺子也不便提出，此时听见少东家说要回去，心里立刻高兴起来，赶忙收拾东西，并建议孟怀玉第二天到街上给家里人捎点东西回去。孟怀玉应允了。 这一夜，泷河东岸的龙家大院里却注定要有一个人无眠了。龙筠回到家中，闷闷不乐地吃完晚饭便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呆呆地出神，心里默默地想着在“四海帮”议事厅里听到的事情。原来这龙筠早一步到了万家大院，没有寻见万芝海，就去找万芝海的女儿万婧婧玩耍了一番，顺便参观了一下小姐妹的私藏。后来听万婧婧说万芝海要在议事堂会见一个重要的客人，就马上想到路遇孟怀玉的事情。就好奇地想去听听他们之间所谓江湖中的事到底是什么。于是借口送茶水悄悄从侧门进入议事堂。 龙筠心里乱得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总共只见过两次面的孟怀玉如此上心，对他的事情如此好奇。这个面色黝黑，看着也不算英俊的年轻小伙子充其量也就是乡下土财主的儿孙，可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在吸引自己。她想不明白。更不明白是，在听到他与蔡家义女兰慧馨已有婚约时，自己为何如此慌恐不安。她平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帐子顶上。 朦胧的月色在窗棂上留下斑驳摇曳的树影，泷河的水开冻了，河水哗啦啦地流着。风声，水声，孟怀玉的音容在龙筠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把这个刚满二十岁的龙家大小姐搅得心神不宁，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昏昏沉沉地睡去。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龙筠发现自己竟然和衣而卧，玄颅也是胀痛的厉害，精神有些萎靡。想想昨天的事情，龙筠自己忽然脸红了起来。 第二天孟怀玉起了个大早，跟顺子二人上街购置了些礼物，匆匆离开了东成，返回孟家沟。途中孟怀玉思考着在东成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竟然如同梦幻一般不真实，又想起铁蒺藜等人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成先生找到没有。想起这些，孟怀玉心乱如麻，巴不得早点到家，好让父亲给他断一断。 相比之下顺子倒是轻松了许多，一路上哼着小调，美滋滋地跟在后面，不时说些不着四六的话。孟怀玉却充耳不闻，心里完全没有那种回家的喜悦。 日头过午的时候，二人才进家门。顺子跟老东家说了一声便乐颠颠地跑回家中。孟老太太则拉着怀玉左看右看，看到儿子面色不佳，又有些消瘦，心疼不已，赶紧吩咐下人去做些好吃喝来给儿子改善一下。 孟远山则没有表现得那么直接，看着儿子虽然清减了些，但说话做事俨然比在家的时候成熟了许多，也稳重了许多，便知他在东成这些时日里定然是有些心得，斩获颇丰。只是看到他心里似乎藏着事情，直觉告诉他需要跟儿子好好沟通一下，若是有了什么难事也好从旁提点一二。 家里的晚饭果然合胃口，陪着父亲少喝了几盅，孟怀玉脸上红润起来，开始主动地向父亲汇报这些天在东成经历的事情。父亲也将这些天家里的事情大略说了一下。父子两个谈话，自然没有任何的心理防线。饭菜虽然不多，可二人吃得时间却有些长。 原来铁蒺藜回到二郎山以后，就差人到孟家沟寻找“周进山”但是没有打听到，又问起孟怀玉的名字才找到了孟家，并把劫去的牲口归还了大半，又留下了一些钱财，作为粮食和已经宰杀的牲口的补偿。孟远山在儿子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亲自跑了几趟河西，又从外面拉回了一些原料。伙计们也都陆续回来开始干活了。孟家酒坊依然是原先的模样。 孟怀玉所说的事情却是让孟远山感到有些不安。孟远山隐隐约约地感到，孟家酒坊将来在县城里的买卖恐怕不会一帆风顺，而眼下孟怀玉年轻气盛，轻易替人出头，还应下了三日后的比试，实在是有欠思谋。但现在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怀玉，你来，为父给你看一样东西！”孟远山起身走到东堂屋去，又招呼孟怀玉过去。 孟怀玉走近前，却见父亲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晚铁蒺藜在柳林滩留下的那把虎头刀。虎头刀本来是作为借据的，既然铁蒺藜已经归还了钱物，理应归还于他，不知为何父亲要把它留下了，孟怀玉心中有疑问，却没有发问，等待着父亲自己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