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极道
迪奥多罗眼神微微涣散，神情凄然，却是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拥有魔剑领域的他居然败了，居然就这样轻易地败了，居然连对方的一剑都接不下！这样一来他二十多年的坚持，不惜舍弃人身也要得到的力量又有什么意义？ “我很失望。”玛尔库斯开口了。 “……” “二十年前的那一剑我到现在为止还清楚地记得。” “……” “其实那一剑你已经触摸到了剑圣境界，比起那时的我来还要更加地接近。原本我以为你会是唯一能跟上我脚步的人，但是我错了。” 迪奥多罗看着玛尔库斯，没有说话。 “那天之后你的心就已经被蒙蔽了，心若是不纯粹，终究是无法挥出耀眼的剑，现在的你甚至还远远不如二十年前，”玛尔库斯平静地说着，“若不能明白自己的心，一切外力终究都是虚幻的假象，没有意义，只能成为自身的枷锁而已。这样的你无论拥有多少力量都不可能再触及到我的剑。” “我的心……” 迪奥多罗喃喃自语着，眼神不由迷惘起来，过往的记忆一一浮上心头：幼年时，远离玩伴独自在角落中默默挥剑的孤独；少年时，随师父在深山中修炼，咬牙承受百米瀑布冲刷磨砺的坚持；游历彷徨海，在无名小岛上被那抹湛蓝所吸引时的心动；持剑纵横年轻一代的傲然意气；雨夜之战的黯然绝望：二十年来栖身黑暗的漠然麻木；不惜舍弃人身的决然执著；二十年后一剑败北的凄然迷惘…… 过去半生的场景画面在迪奥多罗心中静静流淌而过，他的眼神不觉有些痴然，一切浮华色彩渐渐褪去，最终只剩下一颗纯净平淡的本心。 “我明白了，”迪奥多罗伸出手重新握住了身前的魔剑，用的却是左手，“别无他物，此生唯剑，心唯剑道，如此而已。” 海神诅咒在他手中剧烈震动起来，湛蓝剑刃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个微小缺口，无数裂纹由缺口处蔓延开来，渐渐布满剑身。一阵清风拂过，这柄不详的魔剑就此彻底化作点点尘屑随风消散，只余下他手中的漆黑剑柄。 下一秒迪奥多罗手边的空间突然被扭曲、撕裂，一条纤细幽深的黑线凭空出现在原本的剑身位置上，紧接着又是一条、十条、百条……无数的黑线交织着，渐渐勾勒出了新的剑身。 迪奥多罗随手挽了个剑花，在空中留下一道道黑色轨迹，却是划破空间所产生的空间裂缝！ “剑圣境界吗？原来也就只是这样而已。”他脸上露出一丝怅然，转而望向玛尔库斯，目光平静淡然，身上却涌现出无限的纯粹战意。 “逆神之剑，断空！” 迪奥多罗将手中长剑竖立在额前，感受着已经稳定为实质的剑身所散发出的淡淡凉意，脸色郑重地说道。这个动作是剑士间的最高礼仪，既是代表着对对手的尊重，也代表着对自己手中之剑的心诚。 玛尔库斯嘴角浮起淡淡的弧度，亦举剑回礼，神情肃然道：“弑神之剑，堕天之翼！” 远处的法鲁卡斯眼中满是意外神色，情况的变化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迪奥多罗突破心灵桎梏踏入剑圣境界他倒是不太在意，反而是那把魔剑引起了他的兴趣。 “海神诅咒…逆神之剑断空…”他轻轻自语着，“极致剑道再加上以凡人血rou之躯执掌魔剑的气魄，这就是解封的条件吗？” 在他看来，魔剑断空的来历绝不寻常，绝对是属于最高等级的魔剑，丝毫不会比玛尔库斯的堕天之翼逊色！而现在执掌这把逆神之剑的迪奥多罗豪无疑问已是当世最强的剑圣！ “既然现在你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么就让你感受一下吧，”玛尔库斯淡淡道，“真正的无上剑道！” 听见这句话，法鲁卡斯不由皱眉，脸上隐隐有些期待：“终于要用了吗，我唯一没见过的那招？” 自从心境突破后，迪奥多罗脸上的神情就一直是那种看破一切的淡然，对于这番略有些狂妄的话也不在意，只是虚引一剑：“如此甚好，请指教！” 玛尔库斯缓缓提剑，四周的黑雾如潮水般飞快向外退去，而后前踏一步，直直刺出了手中长剑，在出剑的那一刹那，堕天之翼的黑色剑身就突然消失，而那白翼护手却是完全舒展开来，再无半分原先的优雅华贵气息，而是带着十二分的决绝无悔，在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迪奥多罗脸上的淡然消失无踪，双眼不由得眯成了一条缝，咬牙挥动断空往身前奋力斩下！ 无声无息地，百米方圆的空间就如同一面镜子般彻底破碎开来，化作一片蒙蒙混沌！在千万分之一秒后从这混沌中突然爆发出点点黑色流荧，随即飞掠出一道身影，正是迪奥多罗。 此刻的迪奥多罗身上的衣物不见凌乱破损，脸色却是有些苍白，而手中断空的剑刃更是被彻底打散，直到十多秒后才再度冒出无数黑线重新交织成剑身。 “这是什么剑道？莫非你已经突破了剑圣境界？” 玛尔库斯收起了长剑。 “弑神之剑，堕天之翼，永不复返！” “至于剑圣？十年前我就已不是了。” 远处的法鲁卡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刚才那一剑的所有细节。 那一剑，不，绝不只一剑，直觉告诉他，在那一瞬间玛尔库斯绝对不只出了一剑，但是具体的情况又是怎样，他却没有看清楚，确切说是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情况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一直以来从没有任何力量是他无法看透，无法理解的，哪怕是迪奥多罗的魔剑领域他也至少能看出一些东西来，但这几剑却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如果仅从结果来看似乎是破碎空间的招式，多重次元斩击？不可能那么简单！ “呀呀呀！！！真是麻烦死了，实在是想不出来！”法鲁卡斯胡乱地抓着头，无奈地嘟囔道，“要是能亲自体会一下就好了！” 相比法鲁卡斯的烦恼，迪奥多罗却是有些失神，站在原地静静回味着，许久才回过神来，脸上并没有半分挫败的沮丧：“刚才的那五剑还不是你的极限吧？” 玛尔库斯不语，迪奥多罗却是懂了，那是一种寂寞，巅峰之上独我一人的寂寞。冷观世间，或许有人能胜过玛尔库斯，却没有一人能在剑道一途超越玛尔库斯，当此之世唯此一人一剑，余者尽皆碌碌。 “二十年的时间你的剑道已经到达了这种境界吗，”迪奥多罗语气有些萧然，曾几何时他和眼前之人还是相差无几，然而他被仇恨蒙蔽本心荒废了二十年，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但很快他眼中又闪过一丝狂热和向往：“这就是剑道终极的巅峰之境，传说中的剑神境界吗？” “你错了，这并不是我的剑道，也不是剑道终极，距离巅峰之境也还差了一步，”沉默了一会，玛尔库斯开口道，“现在的我只能用出八剑，而第九剑才是真正的剑道终极，巅峰之境！” “连传说中的剑神境界都还不行吗？” 迪奥多罗有些难以相信，在所有剑士的认知中，传说中超越剑圣的剑神境界就已经是剑道的最高境界了，但玛尔库斯却明确地说这种境界还不是剑道终极，究竟那号称“一切力量的终点，所有存在的巅峰”的巅峰之境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剑道终极，巅峰境界，”迪奥多罗神色恍惚地喃喃自语着，“莫非这世间真的没有人能够以剑道踏入那巅峰境界吗？” “那并非不可能，数百年前就曾经有人踏入过那种境界，”玛尔库斯摩挲着堕天之翼剑柄上缠绕着的黑色布条，神色也有些恍惚，“只可惜…堕天之翼，一剑巅峰，永不复返…希望终有一天你能够让我挥出第九剑。” 对于玛尔库斯话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迪奥多罗满是震惊，刚要说些什么却是突然神情一变，转头望向黑雾中心。同一瞬间玛尔库斯和法鲁卡斯也都感应到了从黑雾中心所逸散出的一股飘渺不定的奇异气息。 “那个人要归来了。”迪奥多罗脸色沉重地说道。 “嗯，哪个人？”由于玛尔库斯的力量封锁，之前的那番谈话只有他和迪奥多罗两人才能听到，刚刚凑上来的法鲁卡斯早已是憋了一肚子的好奇。 “黑之君王。”回答他的是玛尔库斯，“原来如此，炼制漆黑之石只是幌子，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吗？” “是这样没错，”迪奥多罗苦笑着，“当年的那一战黑之君王并没有身亡，甚至连十大绝世强者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得不遁入无尽虚空，在那之前黑之君王曾和幸存的两位剑圣达成了某种协议。再后来圣战爆发，两大帝国灭亡，侥幸逃脱的那些人想起了那份协议，就躲到黑森林里设法帮助黑之君王回归，希望借助黑之君王的力量毁灭法兰重新恢复两大帝国的荣光。经过四百年的辛苦筹划，好不容易才在最近取得突破，却不知怎么突然走露了消息，所以元老院的那些家伙也只能放出这种烟雾，试图争取一些时间。” 确实玛尔库斯得到的情报只是两大帝国的余党找到了黑之君王的遗迹，试图炼制漆黑之石而已。这件事虽说有些严重其实却也并不是太棘手，漆黑之石岂是那么容易炼制的？他这次其实是专程为迪奥多罗而来，其他的事情只是顺手而为罢了。 但是黑之君王即将回归，整件事就完全不一样了。当年还未突破的黑之君王就已经能够一人对抗十名相当于领域级数的绝世强者，现在四百年过去了，这个号称万年以来的第一天才又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玛尔库斯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握住了堕天之翼的剑柄。 “法鲁卡斯，你立刻带着你的那些同学离开黑森林。” 玛尔库斯说着却是看向迪奥多罗，后者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元老院的那些人会怎么样和我没有多大关系，他们看重的只是我这身力量以及血统所代表的意义罢了，说到底不过是个傀儡和高级打手。现在我已经都想通了，从今往后我就只是一个流浪世界各地的自由剑士，磨练自我，诚心剑道，仅此而已。” 迪奥多罗轻拭着断空的黑色剑刃。 “虽然很想看看你和黑之君王的战斗，不过还是算了吧。等到下次再相见，我会亲手来领教你真正的剑道！”说罢，迪奥多罗便独自飘然离去，背影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洒脱。 “好了，戏也看完了，危险也要来了，我还是早点跑路吧。不要忘了先前的约定哦！”法鲁卡斯打了声招呼，身形一闪已是消失在黑雾中。 转眼之间场中只就剩下玛尔库斯一人。 “黑之君王吗？” 玛尔库斯提剑向黑森林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