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一张欠条

    谢神策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三更以后了。

    王解还没睡，她正在看书。

    在王解面前的桌子上，有一碗药。是谢神策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你......等我到现在？”

    “外面下雨了，都打湿了，快把衣服换了。”

    王解帮谢神策把微湿的长衫脱下，挂在一边，然后拿出干的长衫给谢神策披上，再将药碗用帕子包着拿到谢神策眼前，说道：“我想着家里应该有药材的，所以就用家里的药材配了一副，然后给你熬了一碗，趁热喝，小心烫。”

    “你就在屋子外面熬的？”

    “是啊，你进来的时候没闻到药味么？”

    谢神策苦笑道：“闻到了......”

    “那就喝了吧。”

    谢神策结果药碗的时候，看到王解耳垂边的一抹焦黑。

    于是伸手就要抹去。

    王解一闪身，躲过了谢神策的手，娇羞道：“先喝药......”

    “你耳朵上有炭灰，我想......”

    “哎呀！”王解掩面跺脚转身走进了里屋。

    一瞬间，谢神策觉得仿佛错过了什么。

    慢慢将药喝完，谢神策走进了里间，然后与王解并躺在床上。

    “我去看了爷爷的灵堂。”

    “就在淮园。”

    “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上柱香......”

    谢神策絮絮叨叨的说着，等到吹灯的时候才发觉王解早已睡着了，枕头上湿了一片。

    起身吹灯，谢神策帮王解压了压被子，然后闭着眼，听着窗外小雨的沙沙声，不久也沉沉睡去。

    ......

    ......

    清早的空气湿润而凉爽，在淮园却不然，谢神策携王解进入淮园之后，只觉得阴冷肃杀。

    昨晚满地的纸钱已经被雨水与泥水浸泡，贴在了地面上，使地面看起来有些脏乱。

    王解一眼便看到了尽头的那口铜棺，眼泪便夺眶而出。

    在棺材的两边，满了身披白色寿衣的王家人，坐着的有三太爷、五太爷、七太爷、九太爷。站着的则是以王臻为首的王家第二代。

    谢神策进来之后，无干侍卫与家仆便撤下去了，淮园被关上了。

    谢神策与王解走到正厅灵堂，然后就准备跪下磕头。

    这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谁家的娃娃？慢着！”

    于是谢神策与王解弯曲的膝盖又直了起来。

    “你要磕头，可问过我们了？”

    谢神策环视一周，最后在那个发出威严声音的人脸上顿了顿，没有说话，然后拉住王解的手，跪了下去。

    “啪！”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传来，王解身体一哆嗦。

    谢神策伸手捏了捏王解的手，示意一切有他，不必在意。

    两人磕过头，然后站了起来。

    谢神策看着三太爷的胡子抖擞的老脸，说道：“大晋缇骑司提督谢神策携妻王解前来吊唁，三太爷有何见教？”

    “文书呢？”

    “陛下的圣旨在太子处。”

    三太爷笑道：“太子并未到达，提督大人私自前来，便是抗旨，当斩。”

    谢神策笑道：“太子命下官先行，有令扎在此，三太爷一看便知，何必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三太爷的眼神微缩，对着谢神策冷笑了两声，并未接过谢神策伸过来的令扎。

    别人不接，谢神策于是又将令扎放回了衣服里。

    “小家子气......”

    “你说什么？！”三太爷怒喝道。

    “小儿，安敢如此无礼！”

    “拖下去，永远不准迈入王家一步！”

    “......”

    谢神策抬头，然后看了看三太爷，再环视一周。

    谢神策目光所及，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刚才谁说把本提督拖下去的？”

    谢神策盯着台阶下的一个年轻人问道。

    那人顿时气焰一萎，往后退了一步，缩了缩脖子。

    “本提督只不过是随口一句话，你便要将我大晋缇骑司的提督赶出王家，你是谁？敢跟本提督如此说话？缇骑司除陛下外，任何人不得命令、处置，你是什么东西？敢代陛下说话？”

    那人咬牙不说话，但额头上的青筋已经说明他心中已然怒极。

    “更何况，本提督说话哪里错了？本提督前来吊唁王老尚书，是有圣旨的。提前达到，是太子的意思，三太爷在这件事为难与我，我便将太子的令扎给他看，有什么不对？三太爷不看，便是以为本提督此行无误，既然如此，先前为何又要刁难？不惜给本提督扣上抗旨的大帽子？多此一举......这不是小肚鸡肠是什么？本提督说小家子气有什么不对？你倒是说说？”

    谢神策对他笑了笑，说道：“本提督看你面生，不知你是何人啊？你适才敢如此说话，声色俱厉，想必是刚正不阿了，既然是对本提督有意见，那回头跟本提督去缇骑司走一趟吧？”

    年轻人气的嘴唇直哆嗦，王家二代有人面上难堪，三太爷更是阴云满面。

    谢神策用缇骑司压他，他无话可说，但是他的一句话，声色俱厉是不假，但哪里称得上是刚正不阿？况且他对谢神策有意见，那就要跟谢神策去缇骑司？

    去了还有命出来？

    “胡搅蛮缠！狗屁连篇！”

    一名二代子弟出声痛斥谢神策。

    他说的不假，谢神策确实就是在胡搅蛮缠，他儿子根本应对不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借着家族的威风耀武扬威有余，但什么风浪都没经历过，就是军中历练也是挂号通过的，那里能跟想来牙尖嘴利，而且是已经经历过许多的谢神策相比？

    于是他出声了。

    谢神策看着他，说道：“刚才的这位......想必就是十三叔的公子吧？”

    被谢神策换做十三叔的中年人冷哼一声，然后说道：“提督大人说笑了，某当不起你提督大人十三叔的称呼。”

    微微一笑，谢神策说道：“那看来就是了，难怪十三叔要出言相助呢！怎么？怕小兄弟说不过我落了先手？”

    十三叔大怒，张嘴就要大骂。

    “但是！”谢神策大声说道，将十三叔已经蹦到嘴边上的话生生打了回去。

    “但是，十三叔说本提督胡搅蛮缠狗屁连篇，想来是有道理的了？那请十三叔说说，本提督刚才所说的话，有哪一句是不对的？是缇骑司条令有假，还是三太爷没有咄咄逼人？”

    十三叔顿时语塞。

    谢神策笑道：“该不会是令公子刚正不阿有误吧？”

    十三叔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冷声道：“提督大人说笑了。按您说的自然都没有错了。”

    “但是，小儿适才所言，只是对提督大人个人有所误解而已，不能算是插手缇骑司事务，跟皇命条例更是扯不上边。至于三太爷咄咄逼人......就是个笑话，三太爷那里咄咄逼人了？只不过是按照规矩办事，提督大人提前来了，那就要有所解释，否则情理上都说不过去。至于小儿说话的语气，那是少不更事，提督大人位高权重，怎么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倒是提督大人，一直拿陛下压人，可是君子所为？”

    十三叔说完，挺胸而立，负手微笑，引得一片叫好。

    谢神策笑道：“十三叔说的好没道理。”

    “歪理！”

    “真是胡搅蛮缠......”

    “徒逞口舌之利罢了。”

    “莫非真要与孩子一般见识？还有缇骑司提督的风范没有？”

    “真真是亏了那身官服！”

    “......”

    谢神策的话刚一落音，就引来了许多王家人的嘘声。

    谢神策摸了摸鼻子，说道：“本提督可不是君子。本提督着官服而来，便代表着缇骑司，令公子说本提督，那就是在说缇骑司，这一点毋庸置疑。三太爷咄咄逼人也是事实，按规矩办事？规矩中哪一条说了可以随意往本提督头上扣‘抗旨’这样的罪名的？小心本提督到陛下面前告你们毁谤！再说了，令公子对本提督出言不逊就是说错了话，本提督不能跟他一般见识，那十三叔，你还有三太爷都比本提督年纪大，本提督万一说错了话，是不是也不与本提督计较呢？”

    十三叔略一思索，说道：“正是！”

    “十三叔真不与本提督计较？”

    “不计较。”

    “十三叔，你在金雀楼包养那个名叫崔玉仙的姑娘，欠下了三千两银子，欠条本提督已经帮忙送到了尊夫人处了。”

    “怎么可......混账！你说什么？！”

    “本提督说，十三叔你在金雀楼包养那个名叫崔玉仙的姑娘，欠下了三千两银子，欠条本提督已经帮忙送到了尊夫人处啦。”谢神策笑着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于是十三叔面如死灰，场间一片哗然。

    “什么？不可能！”

    “污蔑！这是对老十三的污蔑！”

    “含血喷人，信口开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家不要上当！”

    “卑鄙小人，居然以如此下作的手段攻击十三叔，王家饶不得你！”

    “快与十三叔磕头谢罪，将事实澄清！不然与你没完！”

    “......”

    谢神策看着周围人的反应，开心的笑了。转过头，谢神策对十三叔说道：“十三叔，你说，本提督说的是不是真的？”

    十三叔抬起颤抖的手臂，指着谢神策说道：“你......你......”

    头一歪，十三叔晕了过去。

    十三叔以倒，又引起了一片混乱。

    “老十三！醒醒！”

    “快抬出去，叫大夫！”

    “父亲......”

    “十三叔......”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十三叔抬了出去。

    “十三叔也是的......本提督就是随口一说，他怎么就晕过去了？不是说好了不与我计较的么？这么激动干什么？”

    有人大声骂道：“竖子！安敢如此折辱我王家！”

    谢神策猛然转身，眼神冰冷的看着说话的那人，说道：“你说我是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人被谢神策阴森森的眼神镇住了，啜嗫着说道：“我、你、我说你......”

    谢神策冷笑道：“说话注意一点，否则本提督不介意公报私仇。”

    谢神策充满威胁的语气让那人浑身发冷，众人也皆尽喘不过气来。

    “额咳咳！”

    一声咳嗽将众人的精神揪了回来，众人顿时感觉浑身一松。

    三太爷咳嗽了一声，杵着拐杖站了起来。

    “提督大人适才所言，过了！”

    谢神策转头望向三太爷，灿烂的笑了，说道：“三太爷是说本提督所言有假？不假不假，不信您听？”

    三太爷一怔，场间众人皆尽屏息，心想这大早上的听什么？

    于是很快的，他们真的听到了声音，而且是一个女人的哭声，哭声越来愈大，凄厉又婉转。

    场间众人渐渐的都变了脸色。

    才刚刚被谢神策教训过的年轻人惊骇莫名。

    “母......母亲大人？！”

    旁边有人听到他的话，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谢神策说的是真的！

    老十三真的在外面养女人了！

    养的还是青楼女子!

    还欠了钱!

    谢神策还真将欠条送到老十三家的母老虎那儿了!

    众人场间的谢神策纷纷侧目。

    那名刚才骂谢神策竖子的人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原来，这就是被报复的滋味......

    ps:真心想撕的精彩一点......今晚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