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陕甘回乱（五）

    金积堡确实是一座坚固的堡垒，城周长9里多，高约4丈，深厚约3尺。堡内墙壁纵横，渠水环复。堡外又有许多卫星堡寨、关卡，东自吴忠至灵州，共有450余所；西自洪乐老马家寨至峡口，共120余所。堡内储存了大量枪炮、粮食。马化瀧准备战事已有多年，他是新教主，因乾隆年间新教被清朝廷禁灭，新教主马明心和苏四十三伏诛，马化瀧对清廷的仇恨极深，因此抵抗坚决，不肯轻易就抚。这次被围困10个月，清军节节进逼，马家堡寨绝大部分被攻占，堡内已支持不住。首先是逃来的陕回军陈林率领老弱*8000余人出壕求“抚”，刘锦棠接受了他们的要求，命他们将堡寒平了，仍在原处居住。不久，王洪寨也平了堡寨请“抚”。马化瀧看到形势孤单，“抚”已成定局，于是只得请抚。他知道和清廷结怨已深，自请以一身抵罪，要求宽待其他族众。

    湘军将士因为攻金积堡一年来，伤亡惨重，老统领刘松山也阵亡，都纷纷禀告左宗棠，要求立即杀死马化瀧雪忿。左宗棠知道清廷也不会宽恕他，但是考虑到甘局仍应以“抚”为重，河州马占鳌早有就抚的意思，西宁与尕三也可能就抚，如果现在杀马化瀧，对抚局将不利，因此将马化瀧暂留在军中，报奏朝廷，认为暂时不宜杀他，待收复最后一个据点王家疃后，再根据罪恶轻重“重者诛夷，轻者迁徙”。同治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是指出，以后即使马化瀧在招抚方面立了功，也不准左宗棠代为乞恩减罪，说：“届时不得以收复各处代为乞恩，以伸法，而快人心。”

    一个月后，马化瀧派亲信去招抚了王家疃的回军。刘锦棠派兵丁入堡搜查，又找出藏匿洋枪1000多支，认为不是真心投降；左宗棠原给他留了一条立功的后路，但朝廷已谕示不准代为乞恩减罪，于是将马化瀧父子和亲随等人处死。

    金积堡攻坚战虽然成功，但是历时久，清军伤亡重大，还损折了刘松山、简敬临、李就山等9员大将。左宗棠说，他经历了10余年的太平军和捻军战争，从没有像这次伤亡惨重。然而金积堡的攻陷，对甘肃回军的震动更大，形势也急转直下。

    清军的第二个目标，是马占鳌据守的河州。马占鳌本来就有归顺之意，他只是在观望战局。马化瀧既已失败，他就抚的决心也增大，但仍要看看形势。河州与西宁一带原是古代河湟之地。河州在洮河之西，由安定、陇西进军必须渡过洮河。左宗棠下令准备船舶、桥梁和其它渡河工具。当年七月，分三路进军；八月，大军渡过洮河，马占鳌还一路抵挡，清军乘胜直逼河州外围要隘太子寺和董家山，马占鳌仍然顽强抵抗，清军两员大将傅先宗和徐文秀在攻堡垒时阵亡，左宗棠派王德榜和沈玉遂接统他们的军队，继续猛攻。马占鳌看到官军深入，形势已无望，又听说西宁的客、土回都已归顺，后退之路已绝，于是派人到清军营中，表示愿交出马械，诚意就抚。还派遣子弟到安定大营献良马，愿受约束。左宗棠接受了要求，命子弟和随从使都回去，回军部队留驻原地。他了解到马占鳌就抚确有诚意，保奏清廷任命他为统领，率领原回军部队，改编为三旗。

    河州平复，左宗棠于是由安定进驻任所省会兰州，正当西征军在河州作战时，新疆形势发生了变化。前一年阿古柏赶走妥明，占领了乌鲁木齐和北疆，新疆全境沦陷。

    左宗棠分析了当时的军事形势，认为用兵次第应是先关内、后关外。须先收复河州和西宁，然后打通肃州要道，大军出关，才无后顾之忧。当然，在“强邻觊觎狡然思逞之时”，也可先派军出关，不必拘执，但关外还不到最紧急的时候，目前还应集中兵力，肃清关内。他先派徐占彪率领蜀军开赴肃州，大军在收复河州之后，于是迅速回军第三个堡垒——西宁进攻。

    西宁回军领袖是马尕三（文义），尕三死后，由马永福接替。西宁办事大臣玉通主“抚”，马永福也表示愿就“抚”，玉通就派马永福的侄儿桂源为西宁知府，本源为镇标游击，代行总兵。一个掌政权，一个掌兵权。他们的就“抚”并不是真心诚意，一直在观望战局。当马化瀧失败后，马桂源看到形势不利，曾向清军求抚，马占鳌就是因听说西宁已就抚，才跟着求抚的。不想马桂源后来又改变了主意，他看到新疆的变化，清军准备出关，西宁、金积堡和肃州回军以往都和新疆的清真王妥得璘有联系，那时白彦虎和禹得彦带领陕西回军残部也逃到了西宁，因此桂源、本源兄弟联合白彦虎等，继续抗击清军。在清军进逼之下，他们率领回军、民全数从西宁城内撤出，在外围作战。城内只剩下汉族和满族官员、3万余民和少数未撤出的千余*。汉民将城门关闭，推举西宁道郭襄之主持守城，等候清军，西宁城实际在回军包围之中。

    进攻西宁回军的清军主力，是刘锦棠新招募的湘军和谭拔萃的老湘军，左宗棠又调来陕北的宋庆军和宁夏的张曜军，后来又派刘明镫军助攻。在几路大军围攻之下，马桂源兄弟放火焚烧东关，然后率部队逃往东川，不久又到巴燕戎格，被围困两月余的西宁城于是解围。男女难民3万余迎接清军；还有一千余*，刘锦棠叫他们安居原处，城上*和陕*崔伟、禹得彦等也纷纷求“抚”，随马桂源逃走的回军民也相继逃回来。刘锦棠军乘胜追击，在巴燕戎格消灭了由西宁逃出的回军主力。马永福求抚，本源、桂源也被迫求抚。只有白彦虎率领余小虎等2000余人往北逃到肃州。

    肃州是西北重镇，由甘肃入新疆的要冲，也是回军最后的一个强大据点。它于同治三年被马文禄占领。马文禄和朝廷关系也是反反复复。他多次打败清军；后来又和驻扎在高台的成禄等讲和。当左宗棠派徐占彪率蜀军向肃州进发时，马文禄又联络由西宁逃来的白彦虎余部，以及由新疆入关增援的维族地方武力据城抵抗。

    由于西北三大回军据点都已被清军攻占，因此左宗棠这时可以集中军力来攻打肃州。除先来的徐占彪军外，又陆续调来宋庆、张曜和金顺各军，将肃州团团围住。肃城高三丈六尺，厚三丈余，外有城壕围绕，阔八丈三尺，深二丈，是一座险固的堡垒。清军围攻了好几个月伤亡惨重，一直没有得手。

    这时新疆的情势愈急，同治命成禄速出关，成禄不得已由高台出关屯驻在玉门。这位名为“乌鲁木齐都统”的官，却7年来从未出关一步，不单如此，在关内还胡作非为，苛索老百姓几十万两钱银，诬良为盗，滥杀无辜老幼妇女和由肃州来高台避难的百姓，包括大批*，真是罪恶累累，朝廷几次命他出关，他以缺粮为借口，拒不出关。左宗棠以前曾弹劾他，但当时的主政者袒护他，置之不理，这次左宗棠又查实他的罪恶，再上章弹劾，同治看后下旨拿问。并命金顺兼统成禄的部队出关。左宗棠考虑当时肃州尚未攻下，赴新道路还不畅通，粮运困难。逃到肃州的白彦虎因看到形势不妙，已逃出关外，抵达郭煌附近。金顺如率少数部队出关，恐怕也敌不过白彦虎。因此奏请朝廷，让金顺推迟两个月出关，那时估计肃州可以克复，新粮又已上市，全军再次西进。朝廷同意了他的意见。

    当年10月，左宗棠亲自到肃州城外巡视督战，肃州已被围困一年半了，虽然尚未被攻下，但实力已耗尽，难于支持。马文禄于是决定求抚。一个月后，刘锦棠率领湘军从西宁来增援，军势越大，马文禄感到绝望，亲自到左宗棠军中就抚。左宗棠命他缴出马械，并报上汉民及*的户籍。当马文禄上次受抚时，城汉民还有3万余人，先后为马文禄所杀，现只剩男女1100余人。左宗棠命将原籍关外沙州，以及从甘州、西宁、河州、陕西等地逃来的客回先送到城外废堡中安置，以后再安排到各地定居。马文禄和9名从犯因杀人太多，罪恶重大，处以死刑。清军士兵因为围攻肃州日久，伤亡很大，又知道城内汉人被杀很多，顾不得左宗棠不准滥杀的多次指示，进城后残杀*。

    左宗棠一向对军纪很重视，他认为********不是可以靠“军威”和“屠杀”来解决的。他曾指示刘锦棠：“宜严杀老弱妇女之禁”，又命令徐占彪：“严饬各营勿得稍有侵暴，致失人和。”命令刘端冕：“申明纪律，除临阵外不准滥杀，不准*妇女，搜抢财物，烧毁粮食。”这次部队在肃州滥杀，虽然是部队没有照他的意志办，但他作为统帅，负有责任，对他一直深感歉憾。后来他给金顺的信说：“弟自办军务以来，于发、捻投诚时，皆力主‘不妄杀，不搜赃’之禁令，弁丁犯者不赦。而于安插降众一事，万为尽心。即如克复肃州时，尚有不能尽行其志者。”

    肃州既已克复，陕甘回事平定，进军西域的要道已经打通，收复新疆的军事行动于是提到日程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