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忻城
大伙在乘风大舰靠岸之后，便都下了船，只留下一干水手在大舰上候着秦夫人从雍丘老坟回来。 这北海的码头，虽无泯口码头那般雄伟，可也是建的不小。每年春夏二季吹东南风时，来往天下的商人们便会乘着洋流，由水路而上，既省时又省力。在这冬日里，因为无了洋流之便，码头上空荡荡的，只有几艘小船。 备好了角麟马，秦夫人与昏迷中的佛爷进到马车上。 “此次护送秦夫人前去漠郡，需在此便进万山郡南道，直去雍丘，只能与大伙便在这分别。你们一路小心，回靠山亭后，且先住下，若是有什么屋子破的厉害，也不用整修，待半月之后我从漠郡回来，还是要带着大伙去万山郡给小临子建府的。” 临行之前，刘亭长特意嘱咐众人。 秦临拍着胸脯应道：“刘叔放心，这一路有我呢，保管大伙平安无事。” “哼哼，就是因为有你，我才不大放心。你这人心思活，胆子大，什么事情都敢做。上次我去万山郡，前脚还未走远，你就领着狗子从虎骑军眼皮底下出了亭子，千里迢迢直接去了湖阳城。现在你又顶着个先天的威名，真不知道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吃过一次亏的刘亭长，现在已经完全看穿了秦临的本质，这小子虽然心思超然，却和他姐一样，都是个惹事的主。 翻身上马，刘亭长最后说道：“这次事情做来也快，等你们到靠山亭后，差不多我也该往回赶了。这些小辈之中，你的岁数虽然不是最大的，可都是以你马首是瞻，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要是谁看偷懒不肯练功，你得多管管。好了，小临子你是下凡而来，见识不比我少，其它的话就不多说，只盼你这次真的安分守己才好。” 嘱咐完之后，刘亭长驾着角麟马车就先行一步，北上走万山南道去漠郡雍丘，在秦氏老坟找寻医治佛爷的方法。 靠山亭的大伙，则是有马骑马，有车乘车，也离了北海码头，往靠山亭去。 秦如玉骑在马上，翻看这一本地方册，那是她从码头上的海运吏手里寻来的。 “以我们的脚程，下午时候便能到忻城，正好可在那里歇脚。” 忻城和木镇一样，同属以木器闻名的湖北四镇，因其离北海码头不是太远，所以十分的繁荣，各种木料都是由此发出。 看着jiejie藉由地方册才知道前面是忻城，秦临便笑道：“老姐你这些年可真是不学无术，自家的产业都记不清楚，要不是今日你来了这里，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湖阳城的各色木头是从哪来。” “我压根就没接手的打算，何苦记得这些事，而且老弟你别忘了，现在你已经进了秦府，贵为秦昀列侯，这些事情都该由你去cao心咯。说起来也不知道木镇的那些山匪还在不在，若是还在，老姐我总的抓几个起来揍一顿，也好替宝珠姨娘报仇。”秦如玉一脸的坏笑，已经是把主意打到那些山匪身上。 秦临听后脑后生汗，说道：“姐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吧，能安稳的到靠山亭等刘叔回来那是最好不过，这其中你可千万别惹出其它的事情来。等刘叔回来，从木镇夺回那几箱的金银，我们便去万山郡，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到时候占山为王，拦路索财岂不快活！” 头戴虎皮帽，手拿大环刀，砍倒一棵青树，拦腰断了路，身后跟着俩喽啰，只问你要财还要命，要说死要财，那就管杀不管埋！想想这般的生活，秦如玉顿时也是一脸的笑意，那可要比在湖阳城好玩多了。 一行人午间在路上吃过干粮后继续赶路，说话间天不知不觉也渐渐暗了，忻城也早就出现在眼前。 待起码走的近些，众人才发现这依山而建的忻城大门紧闭，全然不似秦如玉先前所言的那般繁华。 “咦，不对呀，地方册明明说了这忻城每日进出商旅千人，十分的热闹，怎么却闭了大门。”看到实情和自己说的截然相反，秦如玉很是诧异，脚下一打马肚，策马就往前走，想再近些找人问个明白。 可是凭空忽然飞出一支利箭，笔直的插在秦如玉马前，箭翎不住的抖动，显然是力道不小。 而随着这支利箭，从忻城的城墙上，也忽然出现了一队兵士，皆是警惕的看着秦临等人。 其中有个手拿大弓，想来就是刚刚射箭之人，大声问道：“城下来则何人，速速报上名来！湖广道到此的商路已断，你们怎得过来！” 秦临大马上前，止住因平白挨了一箭，正准备说话的jiejie，扬声答道：“我乃秦昀列侯秦临，这是家姐越秀郡主。领着众乡亲是从水路而来，并非走的湖广道。因天色已晚，准备进城歇息，还请将军开门。” 城上那将听闻是秦昀列侯来了，顿时一喜，可是现在形势险峻，不可大意，遂又问道：“可是在盐湖上成就先天的那位秦昀列侯？” “正是在下。” 这些天来，秦临以十岁之身，成就先天的消息，早已经是传遍了天下，便是这忻城前的道路被封，仍然是有所耳闻。 “末将是本城守将李林。若真是小侯爷，末将自当马上开门相迎。只是现在不同往日，湖北四镇已被匪军夺去三镇，只剩下忻城一处。匪军诡计多端，夺取宝山镇的时候，便是命人诈称侯爷之名，赚开了城门。为免重蹈覆辙，还请侯爷以示身份。” 又要证明身份，秦临不由暗自头疼，看来投生在富贵人家也是不好，自己是谁还得证明。 “姐，这城你能上的去吗？”秦临手头什么也没带，既无令牌，也无朝廷的圣旨，就连世人相传的先天境界都是假的，所以只好让jiejie出头。 上下一个打量，秦如玉点点头道：“这和湖阳城比起来还差点，没问题的，老弟你就瞧好吧。” 从马背上一个腾跃，秦如玉身如飞燕，一个呼气便逼近了城墙，在其上脚尖连点数下，人就像踩着天梯似的，直接攀上了城墙。 见到秦如玉二话不说，直接上城，李林顿觉不好，手臂看似未动，却多出一根箭枝来，嗖嗖，发出却是二连。 双箭直取秦如玉两眼！ 秦如玉不避不让，运上明玉拳后发先至，直接将双箭扫开，一把将杀上前来的兵士推到在地，几乎是以蛮牛之势，挤到李林身前，照头就是一拳打下。 李林本以为小命就此了结，眼睛一闭，却听着耳畔呼呼风声，靠着的城垛被一拳给打崩飞出去一块，实在是吓人。 “怎么样，这明玉拳没假的吧？还要不要我老弟亲自给你使一招先天的威力，向你证明身份呢！” 偷偷咽下口水，李林把脑袋摇得如同秋风里的杂草一般，急忙答道：“不敢，郡主拳法刚猛天下皆知，当然不能是假的。开门，请侯爷与郡主进城！！” 现在就算是借李林三胆子，他也不敢让秦临出手了，只是明玉拳就差点要了自己小命，更要是动了先天威力，忻城还不直接就毁了。 城门大开，秦临与大伙进了城去。 府中侯爷、郡主亲至，忻城的城令不敢怠慢，得了消息之后便来迎接，将众人都请去了城府歇脚。 日落月升，点着了烛火，城令在府上摆好了宴席，把众人尽数都请来，分而落座。而城令与李林将军，自然是去秦临那一桌相陪。 “依李林将军你所说，匪军取了木镇之后，声势又壮，接连又夺下了句垣城和宝山镇。可是他们哪来的这么多兵马？” 由戍城校尉李林将湖北四镇目前的局势说明之后，秦临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当日匪军虽然是毁了神机军，夺下了木镇，可是自身的兵马也是损失惨重，从十六万锐减至不足五万。而这湖北四镇之中，虽然无什么强兵猛将，可是却各有两三千的城兵护卫，必要时以民做兵，也可保城池不失。况且四镇距离不断，将战线拉的如此之长，以匪军区区五万兵马是如何做到的。 李林苦笑一声，解释道：“侯爷有所不知，那匪军早已经不是五万人马，而是已经扩至二十万，比攻打木镇之人数目更多。那匪首李天王现在被玲珑公主赐名李威霸，封了万山将军之号，位及安北将军，已是朝中大将。又将木镇中尚未来得及运走的岁银一百七十余万两，尽数都分发下去。有利有名，他李威霸在万山匪类之中，已经俨然是匪王似的人物。他登高一呼，说是要替朝廷讨贼，只是三天三夜，便聚集了亡命之徒二十万，声势甚为雄壮。” 木镇之中十六万匪军与神机军的一战，虽让天下修习兵法之人惊呼原来战还可以这么打，以一敌百并非空谈，若不是有心算无心，神机军完全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全歼了匪军十六万之众。但是就目前而言，兵多将广仍旧还是必胜的法门，有二十万的亡命之徒在手，李威霸此刻的实力已经不同往日。 秦临在手上左右摆弄着筷子，暗中想到，木镇一战神机器尽毁，玲珑公主仅得到些残存的弹刃补给而已。以神机器之中的玄妙，光凭这些是不足以让她照猫画虎的，所以这一战湖阳方面虽败了，但她却并未胜。神机军的死，想必已让我那父亲意识到，精兵策略虽然不错，待越来越多犹如神机器之类的杀器出现的时候，也足以替代人数，可时机还未到，所以他才迟迟不肯派虎骑军前来剿匪，而是招募新兵。但是湖北四镇虽在战事上无什么重要，却是府中木器买卖的根基，少了这四镇，便是少了一笔巨财，所以他也不会坐视不理......救是肯定要救的，只是现在却无空闲之兵，呵呵，看来是要借兵了。向家的漠凉兵前来，匪军必败无异，那我能从中得到些什么好处呢？还有这位城令方大人，匪军压境之时，他竟会比李林这个武将还要来的沉稳，若不是有退敌之策，便是有了后路..... 从筷子头摸到筷子尖，再以筷子尖摸到筷子头，秦临在盘算着这些事情中，自己能得到多少的油水。在经历过湖阳城的事情之后，秦临每每想起自己与公主的几次照面，都是自己落在了下风，大概是因为每次都是由公主主动，而自己处于被动的缘故。遂也开始变得未雨绸缪，晓得主动寻找机会了。 席上众人都瞧见了秦临在想事情的古怪模样，方大人和李林不敢打断，只好也停了筷子，等着秦临说话。 宝珠轻轻拍了拍秦临肩膀，唤道：“临儿你怎么了，寻常你都不会忽然去想事情的。” 被母亲从思绪中拉了出来，秦临笑道：“哦，听了李林将军的话，我在想我们还该不该继续往前走了。” “小师兄你又想干嘛！师父临走的时候可是吩咐了，让我们去靠山亭等他，别出什么其它的岔子。”梅子一听秦临打算不去靠山亭，立即便开口提醒道。 看了眼没空搭理自己，正在大口吃菜的秦如玉，秦临顿时觉得这梅子远要比老姐来的像jiejie。放下摸了许久的筷子，秦临分析道：“其实现在去靠山亭，不过就是寻个落脚点而已，并非是要常住。前方的二十万亡命之徒，以我先天境界，自然是不惧，可是何必要带着大家赶如此的长路，留在忻城等刘叔也是一样。” 秦临特意点出来自己先天境界，不惧匪兵，实际上要告诉大家，自己就是担心这个，只是因为有外人在座，不好明说而已。 虽然有外界传言秦临小侯爷的先天境界，以及剑大师的双重威慑，可是此去靠山亭，一路如此多的亡命之徒，的确是谁也不能保证路上的周全。万一要是有人犯浑，不怕先天也不怕剑大师，要和大家玩命，目前大伙中能打的只有二个人而已。一个是秦如玉，还有一个则是秦临、狗子、梅子加一起才算，实在是不保险。 宝珠想了想，说道：“临儿说的也是，大伙坐了这么些天的船，身子也都乏了，不必再往前走，留在这等刘亭长回来也好。” 既然宝珠夫人都开口说话，那便是已经拍板定下，就留在忻城等着。 得闻秦临将会留下，李林将军喜不自禁，有这么一位先天在此，足可保忻城不失了！只是他却不知道，其实先天也有假的，他眼前的便是一个。而相对的，城令方大人所表现出来的幸喜，就显得有些做作了。 秦临坐在一旁，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用了饭之后，众人便都回去休息。 要来热水洗过身子，秦临换了身衣服，半夜无睡意，站在城府的天井之中，靠着木栏坐着，抬头望着天上几近圆满的明月，心说原来是快到正月十五了。今天的除夕，因为出了佛爷之事，秦临在乘风大舰上，并未觉出喜气来，此番时间告一段落，才恍悟十五灯节将到。 “咦，小师兄你也没睡？” 梅子一身短打穿着，推门出来，正巧见到秦临在木栏上坐着。 扭头见是梅子，秦临微微一笑，说道：“我以前练功都是在半夜，如此多年下来，想早些睡觉却已经睡不着了。” 为了以先天之气，在自虐后打磨身体，多年以来秦临午夜之时都未曾睡过。 说起了练功，梅子显出十分的兴趣，好奇的问道：“师父曾经说过，小师兄你好像有一套自创的功夫，每日午夜和正午都是必练的。一练那武功，不管小师兄你有多重的伤，都会立即痊愈，身体也结实许多。我开始以为是师父说笑，小师兄你连招式都未学过，哪能自创什么武功。不过现在知道小师兄你是星斗下凡，看来武功的事是真的。” 以刘叔的能耐，秦临身体的异常，原也没打算瞒过他。 秦临看着小梅子殷切的眼神，逗笑道：“武功肯定是真的，什么洗髓炼骨都不在话下。看你说了这么多好话，是不是想学呀？想学也行，师兄我一定教你，但是这准备工作，却得先做足了才行。” 梅子虽从未听过准备工作这一词，但也能猜出大概的意思，急忙答应道：“我知道，练这功有什么要求，小师兄尽管提，我肯定能做到。” “其实说来也简单，易筋锻骨自然得先让骨头软了。你去准备一桶的陈年米醋，然后将自己浸泡半个时辰，到那时我再来教你这套功夫。”秦临把坏笑藏在心里，异常正经的说道。 压根就不疑有诈的梅子满口答应下来，满心欢喜就去要去准备米醋。 看到梅子真信了自己的话，要去泡醋，秦临急忙将其叫住，老实说道：“没想到你还真信了，我逗你玩的。这不是什么功夫，只是因为我自打娘胎里出来就锁住的一口先天之气。那口气是人之初元，在每日的正午、午夜的时候最为旺盛，可由外力引出，洗髓伐毛。” 知道真相后的梅子，不由的有些失望，小嘴一撇，就不打算搭理秦临，转身去练披挂手。 秦临被甩了个冷脸，自嘲一笑，谁叫自己没事拿人开玩笑呢，大方的说道：“小梅子你也别急，那口初元的先天之气，虽然人进了红尘就消失不见了，可也不是没有办法引出来。等你师兄哪天超过了先天，聚气成水，得了灵识之后，一准帮你引出先天初元之气。” 这种超越先天的事情，倒不是秦临凭空乱想，而是在《气典》中早有记载，只是天下之大从未听说有人到那一境界罢了。 听了这话，不但是梅子一脸鄙夷，十分的不信，就连秦如玉都笑着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指着秦临的鼻子骂道：“你个小流氓，就骗小丫头吧，还超先天呢，真当自己的先天是真的呀。要是果真有那么个境界，老姐绝对比你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