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诗证
“这闲话已经说过,该提正事了。先前我已经听玉儿说过,她说你俩是前世的姐弟,一辈子的情义,又是一道遭难,来了这里。若这都是实情,我倒能信了你们这前后两世的姐弟亲情。可是此事情太过离奇,闻所未闻,总得让我先信了再说。” 请秦临坐下后,东院夫人开口淡淡的说着,“可要是拿不出些铁证来取信于我,纵使我想可怜你母亲,但为了府中基业着想,也唯有取你性命了。” “秦临知道,身处秦夫人您这般位置,的确不能再按自己心意做事,羁绊甚多。正是因为如此,我才闹出这些事来,就是不愿被那父亲掌控。” 躬身先谢过秦夫人,秦临和jiejie相看一眼,便要证明其身份。 秦如玉喝口水,先润润嗓子,问秦临道:“你先还是我先?” 微微一笑,秦临说道:“还是我先吧,你记性向来都不如我,由我引头,你也容易些。” 端坐在椅上,秦夫人只是冷眼看着,脸上也无什么表情,不知道这姐弟两个准备耍什么把戏。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秦临轻开其口,郎朗念道两句诗词。 秦夫人虽不知道三秦、五津所指何物,但也听出了其中蕴藏的愁绪,只是不知这和前世有和关系。 说了上两句,秦临便停住了,由秦如玉接着念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在这下两句中,海内天涯之言,却是秦如玉以前便提过的,被天下众多文士赞为妙言。但是由于秦如玉向来不愿做首完整的诗文,所以一直就只有此二句而已。 秦夫人听了全诗,微微摇头,言道:“你若想说玉儿平日说的词句,都是由前世得来,却难保你诗才了得,可以将其残句补全,再陪上一两个胡诌的地物之名也并非难事。” “我自然想到秦夫人不会轻易相信,还请夫人莫急,继续听下去。” 秦临侧身回过秦夫人,继续念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区区二十八字,却道尽了凄苦,秦夫人恍惚之中,好似又看到了自己父亲,那个在生命的最后,还要替自己谋算的父亲,不由眼眶有些湿润了。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瞧见母亲眼中含泪,秦如玉在此氛围下也有些感伤,少有的忧伤的续出后面二句。 这首出自李商隐的《无题》,因为秦如玉一直未遇到如此的景象,所以并未剽窃,在秦夫人听来倒是首新诗。 念完一诗,秦临又念一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秦如玉随口接道:“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其后紧跟着秦临又将大小李杜,王勃,以及孟浩然等等唐代五言七言的大家诗文尽数说来,想到那念到那,无论雅俗,都是可以传世的妙言,而秦如玉所接,也皆是合适,从意境,字句上无不是同出一辙。 念完六十来首有名唐诗,秦临一跃便到了宋时,将苏门一家,李清照,柳永等人,或婉约,或豪放的词尽数念来。 原本冷眼旁观的秦夫人,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尚且只听到李白诗文时就已经端坐不住了,待又听秦临念完一首词,竟直接就站起来,双手撑着桌案,几乎都要站立不住。 暗中秦临看了眼秦夫人神色,知道火候已经够了,便将准备好的最后一首诗给念了出来,“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 听了此诗,秦如玉眼前一亮,笑着说:“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几重。老弟你倒真会挑,这诗与我俩遭遇,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就算是应了景吧。” 向前行了一步,秦临朝东院夫人深行一礼,说道:“不知夫人此时可信了?刚刚所念有六十一首诗,三十八首词,缺一就要满百。其中不过二十余首中有jiejie以前念过的句子,敢问这天下,是否有人如此诗才,能做出如此多的传世之句!若是夫人实在要高看秦临,我也无话好说,唯一死而已。” 作诗为证,这是秦临苦思冥想之后,寻得的唯一办法。 要想证明自己姐弟俩个是穿越的,物证就只有随自己一道而来的宝玉而已,可是那玩意放任天下,都无人能看的懂,便是拉了先天高手来此,也瞧不见玉中的《气典》。这般物证有和没有无什么差别。 物证不行,人证就是自己和老姐这两个当事人,秦夫人肯定是不信的。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炼钢炼铁炼玻璃,造出几件天下没有的事物来,那秦夫人大约也就行了。只可惜秦临姐弟两个,都不是学现代科学的材料,倒是知道炼钢和铁里面碳元素的多寡有关,可是该怎么炼就是一头雾水了。 既然造物件不行,那就造个天下绝无的人出来! 秦临被逼无奈之下,就想出了大抄特抄,和老姐俩人背诵唐诗宋词,非要成就一个理智上绝对不可能存在的人物。 因为理智,所以秦夫人不相信女儿的话,而现在又因为是理智,让她不得不信。 长出了一口气,秦夫人好似忽然轻松了似的,倒在椅子上,低声说道:“我信了。不管这些诗词是来自前世,还是你自己所做,我都能信了你的话。能做出如此情感的诗词,料想早已经超脱世间,可以称仙称圣了,哪还能瞧得上区区秦府。” 见秦夫人总算是信了自己的话,最少是相信自己无谋取秦府之心,如此就够了。秦临自己也是出了口气。 再次谢过秦夫人,秦临赶紧说道:“万山匪类欲去靠山亭,还请夫人救我母亲一次!” “这事我已经知道。秦易将这一次算盘打的挺好,他想染指万山郡,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此次还顺带将你认祖归宗之事捎上,实在是妙。我本已经命灵人百众去了靠山亭,就是要请你母亲来湖阳城,破了他这一打算。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灵人百众竟早就起了异心,离府而去。明日便是腊月十五,现在我再遣人前去,就算能对付的了神机军,时间上怕也来不及了。” 秦夫人所说都是实话,湖阳城离靠山亭有千里多地,即便是骑角麟马,也得要一日时间。此刻已经进了丑时,离明日午时三刻认祖归宗,相距不过只有区区五个时辰而已,确实是来不及了。 在来之前,秦临心中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现在并非是求秦夫人遣人去靠山亭。 “这事我晓得,时间上的确不足遣人去靠山亭。但是现在,我母亲应该还是安全的,父亲只是要逼我明日老老实实的认祖归宗而已,只要我不乱来,想来母亲是不会有危险的。我现在是想让夫人偷偷送我出城,只要不被父亲寻到,躲过了明日认祖归宗的时辰,自然就有了时间,到那时候再请夫人去救我母亲出来。” 先拖延时间,再行救人,此的确是个办法,可是秦夫人却想也没想,就直接摇头说道:“我不能答应你这件事。” 秦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不禁问道:“为什么?只要让我母亲安全,夫人你再召集天下人,我发血誓永不进秦府,不正是夫人你的心愿吗?” “呵,你不用着急,我并未说不救你母亲,只是这件事却有更好的办法。你明日干脆老老实实的认祖归宗,岂不是更好。”秦夫人心中不知道是如何打算,竟然提议让秦临认祖归宗。 厅内众人听了此言,尽是惊讶。 佛爷急忙开口向秦夫人说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老爷的家业就这么送给外人了吗?要是老爷泉下有知,也会怪罪小姐的。” 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清楚,秦夫人说道:“佛伯你先听我一言。秦府今日矛盾重重,原因皆在这两个孩子身上,我们念着父亲的家业,不肯让其落在他人手上。易将他也未必一心想着自己,怕也是因为替府中考虑,才执意要让秦临入府的。毕竟若将秦府交与玉儿,她和我一样,都不会,也无那份本事打量好所有事物,只怕日后又是今日东院、西院对峙的局面。如此苦处,实在不该延续下去。” “小姐你未必把姑爷想的太好了,若只是如此目的,那为何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谋算于老爷留下的武力!恐怕还是此人性子傲绝,不肯居于人下!即便是小姐松口,让这小子进府,日后也难免姑爷发难呀!”显然佛爷对秦易将是戒心重重,不肯相信他如小姐说的那样好心。 秦夫人说:“他是我的夫君,我终究是想着他好的。秦临你也不用有戒心,既然清楚了你的心意,我也就放心了。不管你进不进府,现在这个秦府,都还是有你父亲主事,明日认祖归宗之事,所影响的只是日后之事而已。待到我们这些人百年之后,秦府自然是要交到玉儿手上的,以她的性子,是断然不会亲历亲为的。那时候她最为亲近的人,自然就是你这个弟弟了,将秦府交与你手,也总比其他人让我放心。只要你能记着,在玉儿子女中有能主事之人时,将府中事物交还回来就行。” 听了秦夫人的这番话,秦临现在的心情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的,我听玉儿那也知道你的心性,和你jiejie一样,都是个闲散的人。但是你若执意不肯认祖归宗,你父亲那必然也不会松手,就想方才我不相信你们一般,他也不会相信我已经明了他的心思,由得你执掌秦府。况且这事一了,你不是更加轻松?就算你想劳烦府中事物,也得等你父亲老到提不起笔了才行。”秦夫人现在已经是铁了心要让秦临认祖归宗,因为心头的芥蒂一去,不怕秦府会自秦临这里变了血脉,自然也就愈加渴望府中的和睦。 人近半百,哪来的许多仇恨。 秦临皱着眉头,还未答话,秦如玉就在旁边蹦了起来,急忙替弟弟答应下来,“对,对,娘你说的对。日后府里的事,的确是教到他手上比较放心,两辈子的姐弟,这小子总不好抢他亲侄子的家业吧。就得让他劳累一世,回头给我们做了嫁衣,这个法子可正好,就这么定了。明天认祖归宗的时候,他要是敢出什么花头,就别怪我这个jiejie手狠咯。”
各方压力之下,秦临唯有答应下来,毕竟这也是现在最好的结果,可谓皆大欢喜。但是他心中却又有些担忧,担心秦夫人将自己夫君想的太好,秦易将大约并非是个念着秦府将来的人,便是有这打算,只怕也在他除了先天的佛爷之后....... 不过这些担忧,佛爷刚才已经个秦夫人说了,秦临便没再提起,只是放在心中,暗念着是自己想的多了。 一时众人都无什么睡意,便说些闲话。秦如玉与母亲说点城中的热闹事,而秦夫人与秦临说话也亲近了许多,还说待过了明日,便去靠山亭将她接来,一家人都在府中过年节。 深深寒夜,多的是无眠的人。 木镇的兵士、百姓,还有靠山亭众人,都皆未眠。点了一盆炭火,靠山亭的乡亲们围坐在一起,对城外的战事,都有些忐忑。 “华姑娘,你是练过武的人,你瞧着军爷们能胜吗?”大头向华姑娘问道。 对于神机军,华姑娘向来都是很有信心的,因为她兄长舒白生曾经说过,如果依城屏障,便是将虎骑军与踏浪军合在一起,与神机军相较,胜负也仅在五五之数而已。即便是在今日先是木镇城破,再则洪玄奇重伤不醒,华姑娘都未动摇对神机军的信心。 而之后的事情,也印证了她的信心。 在神机大弩,神机鸳鸯环以及那九架神机树上的无数神机鸢的威力下,虽少了有形的城墙,却多了道无形的杀阵。 有人手臂粗细,遇敌则四散,分一百八十一杆小箭的弩箭,在神机大弩的助力下,射程二百步,只一个时辰,就杀伤匪军近三万之数。 而翔空落火,飞树腾起的神机鸢,因为匪兵早做准备,持小盾必然,又有会打暗器的半道拦杀,未能全部奏效,可先后一个时辰,也是取了二万余匪兵的性命,杀戮不比神机大弩小上多少。 剩下的神机鸳鸯环,则更是厉害,两器算作一套,一套有八面六尺的环刃,在两器之中左右飞梭,就如削面之刀,将侥幸可以重到神机军面前的匪兵,尽数当做面团给削了。一个时辰下来所杀的人数,虽不及神机大弩与神机鸢之多,仅有区区六千而已,却都是漏网之鱼,保证无人可以进神机军之身。 可是这般一边倒的杀戮,仅仅也就持续了一个时辰而已! 三轮冲锋,共计一个时辰的疯狂,被神机鸳鸯环所杀的六千匪兵尸首,都堆在阵前,因战事未歇,所以并未清理。 左将军本以为受了如此打击,匪兵要么拼死来攻,要么就打道回府,折了士气。但是却瞧着对面忽然点其了一阵黄烟,随着冬日的北风,呼呼的朝木镇吹来。 为将甚久,左将军知道这般黄烟绝无好事,赶紧命兵士们将府中所制木塞堵鼻,口中衔着解毒青炭丸。这种解毒丸,是用青炭所制,对付厉害毒物无什么效果,但是用来军中防备四散的毒烟,还是极其有效的。并且为了确保夫人安全,还让兵士送了一批给华姑娘,让其照顾夫人。 做了这般准备,左将军却未想到,这些黄烟,并非是要来毒人的,而是用来催化并神机鸳鸯环所杀留下的尸首! 这些匪军身前所饮的酒水中,都混有川门特别配制的药物,对平常人并无害处,服到体内还有清热解毒之效。可是等到这人或伤或死,只要是血见了光,那么体内的药物立刻便起了变化,再由黄烟一激,顿时尸首滋滋做响,鼓起好一片灰雾。 灰雾所触之物,立即便腐,皮毛体rou腐的倒还不厉害,只要神机军兵士们能护着眼睛,憋住呼吸,四周摆打,扫开灰雾自然就无事了。可是石木之器,一遇挥舞,顿时便要化水,如冰雪得遇烈火,只要瞬间而已。 等到灰雾消散之后,左将军十分无力的发现,军中的神机器,个个都被腐蚀了半大,已经不能使用,唯有神机树离的远,只有靠近北面城墙的四架被腐,尚有五架可用。 如此惨痛的损失,几乎去了神机军大半的实力,士气顿失,被匪军接下来的冲锋,朝城内逼退了三里地不说,更是被杀了两千余人。原本只有万余之数的神机军,顿时只剩下七千来人。 破了城墙,伤了主将,毁了神机器,此时的神机军,几乎可以说只剩下全盛时的两成实力,与城外尚有十万之数的匪军相比,顿时处于下风。 想及此处,华姑娘对于神机军的信心也是一落千丈,唯有含糊的回答大头道:“应该是无什么问题吧。”